雖說喻聞自稱是垃圾演技,但突擊兩小時的哭戲還是頗有成效,加上外貌加成,出來的效果很是不錯,高導擰了一整天的眉都舒展了。
監視器前,喻聞從第一秒看到最後一秒,看完覺得自己應該沒拖後腿,微微鬆了口氣。
高導毒舌秉性不改,拖回進度條冷笑,「這裡演的什麼玩意兒?台詞黏黏糊糊,嘴都不張!就你這樣還夢想當大明星,下輩子吧!」
喻聞上次來他只覺得面熟,後來偶然聽見劇組人員討論,況且副導為了給喻聞機會,天天在他耳邊念叨,想不記得都難。
不僅記起來這個外貌出眾的場務,還從化妝組那裡聽說他偉大的理想。
喻聞心中大石落地,神情鬆快,根本不將他的嘲諷放在心上。
「不一定,您話不要說太滿——」
高導:「?」
喻聞:「萬一我下輩子也當不成呢。」
高導:「」
旁邊幾位攝影老師艱難忍笑。
喻聞隨口一說,其實心裡覺得自己還是有幾分天資,剛才在洗手間怎麼練也練不好的情緒,一到鏡頭下就自然流露,高導喊卡後,他甚至有些意猶未盡。
說不定自己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喻聞厚顏無恥地想。
鈴聲響起來,高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倏地變化,一言難盡,他似乎在猶豫接不接,喻聞不經意瞥了一眼,看到備註名字:
謝嘉茂。
喻聞:「」
霎時間,劇組最近的傳聞、老闆口中的「老朋友」、需要壓陣的新公司在喻聞的頭腦風暴中聯繫起來,串成邏輯融洽的同一件事。
兩分鐘後,喻聞面色自然地看向別處,裝作沒聽到耳畔高導壓抑而暴躁的聲音。
老闆造孽關他員工什麼事?
「吃飯我不吃飯,少扯淡,你親自下廚個屁,哪次不是小謝做好你端出來端盤子也叫下廚,我提名白玉蘭是不是叫制霸影視界?」
「你好意思提ppt!把自己吹成那樣,讓小謝寫這種昧良心的東西你們這破公司沒小謝早晚得散!」
「謝嘉茂,玩歸玩鬧歸鬧,簽約公司不是小事,不可能你一句話我就屁顛屁顛把自己賣給你,大家都知道你愛瞎摻和,萬一這次也是三分鐘熱度反正要我簽約,你得先做出點成績」
電話掛斷,高導發現喻聞還沒走,正支著下巴聽他罵人。
「好聽嗎?」
高導表情不虞,眉宇擰起來,是要發怒的前兆。
喻聞:「這話說得,好像我故意偷聽一樣。」
喻聞:「您開了免提。」
高導舔著後槽牙,故意用燈籠般銳利的銅鈴大眼瞪喻聞,試圖嚇唬他,喻聞不僅沒被嚇到,還眨巴了一下自己更大更圓潤的貓眼。
高導:挑釁我!
高導咬腮幫子,忽而沒好氣地笑了。
小鬼不知天高地厚,說一句要撅他兩句,但意外對他胃口。
高開宇性子急躁,但並不意味著他喜歡別人對他畢恭畢敬。喻聞將刺頭的度拿捏得相當好,既不惹人反感,又能將兩人的相處拉向一個舒適的範圍。
不知道是誤打誤撞還是心思玲瓏,如果是後者——很敏銳,情商也不錯。
說不準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
從《風華》劇組回來,喻聞暫時沒有工作,就是一條蹲在家裡拿底薪的快樂鹹魚。
不過表演課和聲樂課還是要上,畢竟花了錢。謝嘉茂聽說他要表演唱跳兩手抓,當即要給他請舞蹈老師,被喻聞拒絕了——他有過幾年芭蕾舞功底,短期內很難改掉發力點,不如把精力都放在表演和聲樂上,性價比更高。
若非必要,他甚至不想學街舞,改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謝嘉茂頗覺可惜,但也只能依他,不過還是跟他商量先找個老師帶帶,感受感受氛圍。
喻聞欣然同意。
這天下午,他騎上心愛的小電驢奔赴公司。星光傳媒雖說剛起步,可該有的設施都很完善,最新裝修的十樓有一間練舞室,喻聞趕到時,門已經開了一條小縫,裡面傳來隱約明快的音樂聲。
練舞室的大落地窗正對對面大樓窗戶,沒有貼防窺膜,主打的就是一個毫無保留。裡面熱身的人只好將兩側厚厚的黑色窗簾拉起來,明亮的天光被嚴絲合縫阻攔在外,練舞室上方的黃光燈亮著,將偌大空間和活動的人都籠罩在一種昏沉曖昧的氛圍里。
喻聞將門推開一些,在影影綽綽的光線中,看見那人優越的側臉線條,還有耳畔一閃即逝漫過的微光。
謝嘉茂說,今天這位臨時過來給他開小灶的老師,姓謝。
此刻喻聞應該禮貌地稱呼對方「謝老師」,可他一開口卻是:「是你啊?酷哥。」
酷哥回頭,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兩秒,鴉黑的睫毛若有所思往下壓,片刻後道:「是你啊。」
酷哥走過來,隨手撩起衣服下擺擦汗,六塊腹肌和勁瘦腰線一覽無餘,看得喻聞眼饞——他對副導說的是假話,其實他從小的夢想不是當大明星,而是當一個高挑顯瘦有肌肉的酷哥。
因為種種原因,該夢想至今是夢想,沒有成真的跡象。
「喻聞?」酷哥詢問。
喻聞點點頭,「原來您就是謝總給我請的舞蹈老師,真是有緣。」
「不是。」酷哥彎腰拿起水壺,仰頭灌了一口,喉結性感地上下攢動。
「啊?」
酷哥垂下眼睫,抿抿唇斟酌片刻,「我只跳過一年,不是專業舞者,當不起一句老師。」
喻聞彩虹屁:「您真謙虛,我知道,你一定是公司的特聘編舞老師對不對」
酷哥依舊搖頭,懶得再答這些問題。又閒聊兩句,喻聞總算知道他的名字——謝鶴語,出自「鶴語松上月,花明雲里春」,聽著就很有文化。
謝嘉茂說今天這節課只是感受氛圍,他坐在旁邊看就行,喻聞欣然遵從,自己找了個小角落,那邊謝鶴語放音樂找感覺,這邊他從隨身的大背包里掏出半個西瓜。
他還帶了兩把勺,擔心舞蹈老師想吃西瓜沒有工具。
謝老師拒絕了他熱情的邀約。
謝鶴語對著視頻摳動作,他似乎許久不跳,動作生疏,偶爾細節做不到位,有股漫不經心的疏懶感,喻聞能從他身上看到功底,也能看出來,他起碼兩年沒有再跳過。
不過有些人天賦融在血肉里,肢體記憶比海馬體更深刻,不消片刻,謝鶴語就呈現出一支完成度高達百分之八十的勁舞。
移重、擰胯、卡點、wave常說個子高瘦的人很難學好爵士舞,可事實是,手長腳長跳舞就是好看,這是一種相當愉悅的視覺享受。
一舞畢,謝鶴語停下來喝水,喻聞海豹式鼓掌,倒沒有再放彩虹屁,可眼睛睜得圓亮,裡面盛著將將滿溢的讚美之詞。
謝鶴語看他一眼,水杯放下又舉起,來回兩次,最後轉身背朝著他。
喻聞:「?」
跳了兩個小時,喻聞西瓜見底的時候,謝鶴語關掉音響,靠著鏡子坐下休息。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空氣中有悶出來的潮濕熱意,謝鶴語額發汗濕,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的,連眼睫都泛著濕漉漉的水意。
喻聞抱著瓜皮跟他聊天,問他什麼時候學的爵士。
「高三畢業。」謝鶴語低垂著頭,黑色碎發掩著耳骨,跟上次不同的黑色耳骨釘內斂精緻。
「家裡想安排人進娛樂圈,攛掇我去選秀,練了一段時間唱跳,不太喜歡,就擱置了。」
這就是凡爾賽,是吧?是吧?喻聞酸溜溜地想。
他在母親的影響下練過幾年芭蕾,不過他是沒有天賦的那一類,母親語重心長地拉著他的手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人活著還是要有一定的物質基礎,你覺得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繼續跳芭蕾早晚餓死。
喻聞只好遺憾放棄繼承母親衣缽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在舞蹈方面缺少一點靈氣,所以對於舞蹈為核心的唱跳始終沒抱太大希望。
謝鶴語是個話少內斂的帥哥,若非必要,他的應答簡潔得只有「嗯」「哦」「好」。
喻聞估計他應該不喜歡別人對他太熱絡,可是兩人呆在一起總不好一句話不說,他們又不熟,沉默相對只會更尷尬。
喻聞沒話找話。
「謝老師做什麼的?」
「讀書。」
「哇謝老師好年輕。」
過一會兒。
喻聞:「謝老師讀高中還是大學?」
「」
「應該是大學。」喻聞從謝鶴語的表情里得到答案,自顧自點頭。
他看了謝鶴語一眼,冷不丁又道:「謝老師耳釘真好看。」
不像前面無聊的寒暄,這句話帶著幾分真摯的誠懇。
謝鶴語側目,瞥他一眼。
兩分鐘後,謝鶴語耳骨上的純黑耳夾戴在了喻聞耳朵上,後者看著鏡子,有點懵,「不是耳釘嗎」
「今天戴的是耳夾。」謝鶴語替他調整好位置,低聲道:「很適合。」
「是嗎?」喻聞仔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怔愣過後,美意後知後覺漫上來,他像開屏的孔雀一樣欣賞一番,轉而問謝鶴語,「我感覺有一點美國街頭的潮男風味,你說呢?」
謝鶴語在他的詭異比喻下沉默兩秒,認命地點頭,「嗯,有。」
喻聞美了。
他倏地覺得謝鶴語無比親切可人,殷勤地交換了聯繫方式,要了謝老師購物記錄里所有耳骨夾,末了鄭重道:「以後耳骨夾的事,就拜託您了。」
謝鶴語如今讀大二,下午有課不能久留,收拾好東西後兩人簡短告別。
謝鶴語提起背包,出門時莫名停頓下來,單手握著門把手,回頭看喻聞。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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