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鳳玉不肯走了,問許八雪:「什麼叫不分配工作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我們辛辛苦苦送你們去上大學,不就是為了找份好工作下半輩子吃喝不愁嗎?怎麼這讀了四年書,倒頭來連工作都不分配。」
她很氣,「那這四年不是白讀了嗎!」
要是這樣,當初高中一畢業,還不如直接找工作呢!
許八雪道:「學校不分配,可以自己去找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找工作這事她熟得著呢。
楊鳳玉瞪許八雪:「這能一樣嗎?」找的那工作,那叫鐵飯碗嗎?
楊鳳玉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許八雪聽了頭疼,手往後腦勺一捂,說疼得厲害,然後還假裝站不穩歪了兩下。
楊鳳玉一看,顧不上說了,趕緊上前去扶。
許八雪順勢扯開話題,「媽,醫生說讓我去大醫院看看。」她估計楊鳳玉之前幫『許八雪』存的錢是沒了。
她想看看楊鳳玉會怎麼做,如果拿不出來,說錢用了沒了,那以後許八雪肯定是一分都不會往家裡給的。
父母都有工作,沒道理雙職工養不起家。
等會。
許八雪突然想起來,90年代是有一波下崗潮的,難道下崗了?
沒怎麼聽說。
倒是報紙上提過有些單位效益不好。
「先去學校找你們學校的領導,這事必須問清楚!」楊鳳玉說完又看了一眼許八雪的後腦勺,想了想說,「等會去買片止痛藥,你先吃,要是明天還痛,再去醫院看。」
「媽,你真要去找校領導鬧啊?」許八雪倒是冷靜,慢慢分晰,「你想,你這一鬧,本來他們打算給我分配工作,這麼鬧,也不會分配工作了。」
楊鳳玉在他們廠幹了二十多年了,還怕這個?
這種事就是要去鬧,不鬧上頭不給說法!
像他們自行車廠,當初分房,要不是她鬧了一場,只怕那個小兩居都落不到她家頭上呢!
楊鳳玉領著許八雪就往學校辦公樓那邊去。
許八雪攔著,勸道:「媽,我畢業證還沒下來呢。」
楊鳳玉看了她一眼,「我有分寸。」
真的嗎?
許八雪心裡怎麼那麼不信呢。
楊鳳玉瞅她:「你今天能攔著我,那明天呢?後天呢?」
難道這閨女能天天看著她?
只要看不住,她肯定就自己找這校領導。
許八雪哭笑不得,「媽,你們單位不用上班啊?」
說完後,她腦子裡忽然又冒出『下崗』兩個字來,然後靜靜的看著楊鳳玉。
要是真下崗了,缺錢就能理解了。
楊鳳玉道:「沒有。」
雖然她嘴上說的是沒有,可是語氣沒之前那麼強硬了,這聲音聽著有幾分虛。
單位效益不好,她是會計,管賬的,肯定是要去上班的,只不過只上頭領導的意思,財務的人太多了,要減幾個。
現在做自行車的廠太多了,加上萬元戶多了,各個家庭條件好了,自行車早就不是稀罕物了,現在大家都買小汽車,大彩電,大冰箱了。
聽說那錢多的,還一個叫電腦的玩意,一台都快一萬塊錢了,他們廠長家的兒子就買了一台。
「真沒下崗?」許八雪又問了一遍。
「真沒有!」楊鳳玉不滿道:「你就盼著我下崗啊?」
「沒有,」許八雪說,「我們學校有學長是做記者的,做過一個採訪的報導,說好多單位都在虧錢,這缺口大,要是再這麼下去,連工人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這是她編的。
等會,她好像真的可以去採訪一下,經濟台,這種民生的跟企業單位經濟有關的,經濟電視台說不定就需要這個。
面試嘛,總得方方面面都準備一下。
許八雪腦子裡慢慢有了一個想法。
她對楊鳳玉說道:「媽,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本子跟筆。」她家住在自行車廠的家屬樓,飛鴿牌自行車,前些年這個牌子的自行車名聲可是很響亮的,幾乎全國都知道的牌子,銷量也好。
這自行車廠也是一擴再擴,到現在,已經是快有一萬人的大廠了,這還不算家屬。
這次回去,正好採訪一下自行車廠的員工。
許八雪一心想著這採訪的事,等她回宿舍拿完紙筆出來,楊鳳玉早就不見了。
找校領導了?
許八雪嘆口氣,往學校辦公樓那邊走。
走到一半,聽到有人喊她,抬頭一看,見是楊鳳玉,楊鳳玉手裡還拿著一板止痛藥。
楊鳳玉喜滋滋的說,「你們學校的藥比外頭藥店的便宜多了,下次家裡再缺什麼藥,你就到學校來買。」
說著把藥遞給了許八雪,「後腦勺還疼嗎?把藥吃了。」
一時間,許八雪心情複雜。
站在學校領導辦公室里的時候,許八雪些後悔,她怎麼就心軟沒反對楊鳳玉來找學校領導了呢?
還跟著一起來了。
「王主任吧,我是許八雪的媽媽,」楊鳳玉笑容滿面,熱情得很,「我早就聽八雪說王主任為人好,辦事能力強,深得校長看重」
一通彩虹屁。
王主任聽得有些高興。
很快,楊鳳玉就說起了許八雪工作分配的事,「這怎麼就不分配工作了呢?」
王主任愣了一下。
然後看著許八雪,「上回國家電視台過來,當時看中你了,本來是準備簽下來的,後來是你寫了封信,說不願意去。」
當時學校的都覺得許八雪腦子壞了,還想勸,結果電視台那邊提都沒再提讓許八雪過去的事了。
這事只好不了了之。
楊鳳玉狠狠盯著許八雪:「有這事?」
這死丫頭,自己把工作推了,還騙她說學校不分配工作了。
許八雪:「冤枉啊,我沒寫過信的。」不,『許八雪』沒有寫過拒絕的信。
起碼,在她的記憶里是沒有的。
王主任愣了:「落款是你啊。」
楊鳳玉趕緊說:「主任,這肯定是有人使壞心眼呢,想攪黃我家八雪的工作。您幫幫忙,把那信拿過來給我們看一眼,看這字跡對不對得上。」
字?
許八雪心裡一沉,她的字還真跟『許八雪』不一樣。
如果想以後不漏餡的話,今天開始得把練字提上日程。
王主任搖頭:「信當初是寄到電視台的,電視台的人看了之後就拿走了,我們這沒有。」
楊鳳玉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要不,您幫我們跟電視台說說?」
這個王主任無能為力。
人家電視台在他們學校就招了一個,少的這個名額去的別的學校招滿了,現在是滿編了,壓根就不招人了。
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現在補救,太晚了。
楊鳳玉心裡堵得慌。
許八雪心裡當然也有一絲遺憾啊,可現在都這樣了,再說後悔也沒有用。現在還是正正經經的回自行車廠採訪,然後準備新電視台的招聘吧。
那封信是誰寫的呢?
『許八雪』在學校人緣還是不錯的,也沒得罪過人啊,難道是誰紅眼病犯了?
現在信也沒有,想辨別字跡也無從下手。
楊鳳玉戳著許八雪的腦袋瓜子,「當初都給你工作機會了,還是國家台的,多大的單位啊,你怎麼就不珍惜啊,當初你就該追過去問的!那會還能把事情解釋清楚,怎麼就沒去呢?」那麼好的一個機會。
還能去首都呢!
楊鳳玉越說越氣。
她現在看到許八雪就心煩,這孩子怎麼這麼笨呢?
許八雪:「媽,都過去了,機會沒抓住那就不是我的。」過去的事,多想無益。
再說了,那是『許八雪』錯過的機會,不是她。
她那會還沒來呢。
楊鳳玉狠狠瞪她。
還有臉說!
許八雪:「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怎麼還能怪到她頭上?
應該怪那個紅眼病寫假信的人。
楊鳳玉恨鐵不成鋼。
可想想,許八雪說得也有道理,深深嘆了口氣,心裡更加煩悶:最近家裡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
學校在南區,許八雪在家北區,走回去要一個半小時,坐公交車回去的話,算上停靠的站,要不了半小時。
許八雪都走到公交車站了,硬是被楊鳳玉給拉走了,「就這麼一點路,坐什麼車。」走回去!
許八雪:「就兩毛錢!」
「兩毛錢不是錢啊!」楊鳳玉把許八雪拉走了,「走兩步路能累死你啊!」
許八雪有主意了,「媽,還要採訪呢,走路耽誤時間。」
採訪兩個字把楊鳳玉說愣了。
許八雪繼續說,「我回去要採訪自行車廠工作的叔叔阿姨們,到時候看看廠里的情況,要是稿子好說不定可以登出來。」
畫大餅了。
「寫稿啊。」楊鳳玉一聽這麼光榮,那兩毛也不心疼了,拉著許八雪回了公交車站,坐公交車回家。
坐在車上的時候,楊鳳玉心裡驕傲的很:她姑娘太能耐了!
許八雪坐在公交車靠窗的位置,車窗她拉開了,風吹進來舒服得很。
有個紅底白字的橫條一閃而過。
0首付?
是這幾個字嗎?
許八雪扭著腦袋往後頭看。
公交車開得很快,後面的橫條早就看不見了。
現在就有首付這玩意了?
房子!
95年的房子,95年的房價。
許八雪眼睛亮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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