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劍來

    男人顫抖的將這張紙條收進了手包里，四下望了望那一雙雙幸災樂禍的眼睛，他絕望了，也憤怒了，看似瘦弱的男人發出一聲驚雷般的咆哮：「都他麼給我圍起來！」這男人似乎瘋了，可是下一秒，這些算命先生卻都知道這男人並沒有瘋。大地在踏步的聲音中不斷顫抖，整齊劃一的軍人們荷槍實彈的涌滿了街頭，將這些算命先生包圍起來，制式的步槍全部子彈上膛，瞄準了圈中的大小瞎子。

    看見那黑洞洞的槍口，這些算命先生全都癱軟在地，一個個哀嚎著，告饒著。

    男人摘下了眼鏡，那雙本可以很斯文的眼睛中冷森的殺氣四溢而出，男人踱著步子，道：「你們不是一個個都鐵嘴神算麼，你們可算到自己會成為階下囚麼，你們現在可以算一算……」男人有些癲狂，有些殘忍的道：「你們會不會被打成篩子。」

    聽完這話，這些算命的瞎子可是連哭的勁兒都沒了，一個個跪在那只會不斷的磕頭。男人怒聲道：「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誰能救活我兒子，誰就能活命否則……」男人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似乎想要擇人而噬，「你們都知道東境戍衛軍是做什麼的，別跟我談人權，也別跟我說什麼道理，老子……」這男人一聲停頓，一把扯開衣襟，裸露出胸膛，看的一干人心裡一陣惡寒，他的胸口全是被啃咬，抓撓出來的傷疤。那模樣就好像被一張血盆大口嚼碎了之後，又被人用針線拼湊回來的一樣，讓人看著都膽戰心驚。「是連妖怪都砍死無數的人，何況你們這些臭瞎子。」

    男人一招手，一個衛兵趕緊跑過來，行了個軍禮。「找到剛才離開的那個老東西把他的人頭給我割下來！」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看不見卻感覺得的到的煞氣，那個衛兵打了個寒顫，趕緊退了下去，從軍人中挑了一隊人匆匆離去。

    一處三層的臨江別墅，十幾個忽然復明的瞎子站成了一排，一個個動作整齊劃一的，抖如篩糠。瘦高的男人冷著臉坐在前頭的一把椅子上，道：「各位誰先試試？」

    這會兒，大家都看見那個中了邪的孩子，他被一個人放在門口的門衛室中，透過窗戶，一張青色的小孩臉正陰笑著看著外面這些人，兩根拇指粗的尖牙朝天往上。這些算命先生絕不懷疑這牙能一下子咬穿他們的喉嚨，就像他咬死那些公雞一樣容易。

    半晌沒人說話，男人一擺手，一排步槍對準了這些算命先生，一副槍決現場的架勢。「我說各位道友，今日可是生死關頭，也別管什麼門派之別，輩分之見了，咱們都別藏著掖著，有啥本事都亮出來吧！」也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大夥都是紛紛應和，「對啊，反正都是死，老子修了一輩子的符籙道，臨了都沒能試試身手，豈不是太冤枉了。」這些人紛紛應和，一個年紀少長的道士走出來一稽首道：「大人，可否給我們一些法器，讓我們商量一下如何擒殺此鬼。」

    男人一看他們終於上道了，也不為難，只是一擺手，早有人將他們的攤子上的玩意兒收了起來，此時往地上一扔，好東西真不少，銅錢劍，桃木劍，銅鈴鐺，八卦鏡，穿著銅錢的鎖妖紅繩，還有些什麼認不出的估計就是人家的獨門武器了。

    那老人從地上撿起一把硃砂大筆，拿在手裡，道：「各位道友，我師從武當，只懂些符籙道，各位可有能布些法陣的人麼？」

    一個矮胖子從中間走出來道：「我師從龍虎天師門，倒是懂些陰陽陣法。」

    「有誰懂降魔咒的？」

    老人頗有些領袖的才幹，一句句問下來，將這群先生大致分成了幾撥，第一撥是以他為首的，專攻符籙道的人物，全都負責畫符，專挑哪些殺傷力大的畫。他們基本上是上不了戰場的，屬於後勤兵工廠。以矮胖子為首的懂得布陣的幾人負責堪天輿地，布下陣法先將這鬼物鎮壓，削弱，這些人屬於炮兵陣地，負責覆蓋打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剩下哪些會掐訣念咒的屬於遠程攻擊單位，負責在陣外火力掩護。

    最後看來看去，只剩下胖子方小北一個屬於物理輸出，能夠拿著劍衝鋒的。方小北嚇得都快尿了，左手一把桃木劍，右手一把銅錢劍，咋一看也是個猛將級別的人物啊。

    那男人在一旁看了一陣，似乎這些人也是有模有樣，踱著步子走到方小北的身邊，看了看他掛了一身的硃砂符籙，兩個眼皮還用狗血擦過，唯恐這鬼會些迷亂心神的妖法。凡是這些人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地面上的大陣也漸漸形成，八卦之外又補了一層八門顛倒陣，這個陣法並沒有攻擊的效果，卻是能夠將鬼怪鎖在陣中，即便進攻失利，這妖物也別想跑的出來。

    大約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準備停當，老人背著手在陣外打量了一陣，道：「各位道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現在就是驗證咱們這一輩子修行的時候了……」這些算命先生折騰到這會兒，心中的恐懼啊，害怕啊反而不見了，脫去了平日的蠅營狗苟，個個居然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

    「唉，後悔啊，修了一輩子道，居然都沒用過一次，今天可是過了癮了！」他這一說，十幾個先生一起笑了。

    他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各自站立停當之後，負責陣法的幾個在矮胖子的帶領下，念起了咒語，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男人看見一道金光忽然升天，那用紅色硃砂畫在地上的圖案似乎活了過來，不斷的遊動。門衛室里青面獠牙的孩子忽然感覺到了威脅，撞開門衛室的大門就往外跑，地面上那道道陰陽兩爻不斷變幻，乾變坤，坎變離，風巽便雷震，陣法之內一時水火交加，一時風雷涌動，驚得那小傢伙左支右擋，陣陣低吼，卻無可奈何，眾人一看，不禁樂了起來。都說人間末法，道門凋零，誰能想到，這些道門絕技竟然都在這些市井之人的手裡。

    老人一陣招呼，幾十道符籙同時向著陣中拋去，那些符籙竟然如同火雷一般，炸的那小鬼慘叫連連，胖子一看樂了，就憑這火力，還用得著他上陣麼，就算是上陣也就是收割人頭的便宜功勞了。

    小孩在陣中晃了幾晃，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小賜！」男人一看急了，道：「怎麼回事！」

    「大人不必擔心，這是因為那鬼魅已經離開了公子的身體，如此，便沒有大礙了。」老人說著話，將一張單獨存放的符籙擲了出去，符籙一入陣中，當即自燃起來，符籙燃盡，陣中果然現出一個青面獠牙的厲鬼來，不斷的哀嚎。

    「小北，看你的了。」那胖子嘿嘿一笑，腳踏天罡步，手提雙劍就往陣中而去，那青面厲鬼往前一撲，這胖子也不白給，腳下罡步一踩，喝到：「震！」他的天罡步與這陣法相互作用，一陣驚雷猛劈下來。將那厲鬼給逼退了。方小北也不糾纏，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幾個健步竄了出來，將孩子送到他父親的懷裡。

    那男人忽然換了一副面孔，笑道：「各位辛苦，薛某必有重謝。」說完將孩子遞到保姆懷裡，自己向著這些算命先生一個深深的鞠躬。

    「不敢當，不敢當啊。還望大人不要怪罪便好。」老人心中暗罵：好像剛才喊打喊殺的不是你一樣。翻臉比翻手機還快。

    就在此時，幾個衛兵匆匆忙忙的奔進來，個頂個是衣冠不整，頭破血流。男人看見他們，皺了皺眉，對老人笑道：「大師，你們再接再厲一定要這妖孽徹底消失，我還有點事，去去就回。」

    那個自稱武當派的老人也是人精，自然看見了那些衛兵，卻也是裝的沒看見一樣，笑著道：「大人請便，請便。」

    男人也不再客套，趕緊過來詢問，道：「不是讓你們去結果了那老東西，怎麼弄成這樣。」

    「翻，翻車了。」當下他們把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男人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沉吟了一陣，道：「我知道了，兄弟們都下去包紮一下傷口。辛苦了。」男人衝著他們行了個軍禮。他們趕緊回禮，然後退了下去，男人皺眉尋思了一陣，道：「去把那個老先生請過來。」

    男人從包里掏出來那張楊戩給他的紙條，自己看了幾眼，看不出個門道，那老人過來到：「大人有何吩咐？」

    「大師，您給看看這個東西，是真還是假！」老人心中雪亮，這不就是楊戩畫的那道符麼，只是自己一直沒看見內容。

    他將紙條接過看了幾眼，第一眼看過去時不過一聲嗤笑，可是略一琢磨，卻臉上驚疑不定，越看越是心驚……

    再說楊群帶著楊戩從西市離開，一邊開車一邊傻樂，道：「真君，等那個男人看見你那道符上頭寫的啥，恐怕殺了你的心都得有。不過啊，您這錢掙得也太容易了，一萬塊啊，整整一萬塊，我看剩下的二萬咱也別要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明天我領你去鼓樓底下的算命一條街在干幾天。」

    楊戩冷哼一聲道：「你信不過本座，本座的紙條比得上天師畫的任何符籙。」

    「是，是，是，您真君老爺翻江倒海，擔山趕日無所不能，當年齊天大聖美猴王不也是栽在您手裡了。」楊群一副哄孩子的模樣。

    「哼！那個不算，猴子是讓我師伯和菩薩算計了。」楊戩倒是一副公正的態度。不過話鋒一轉道：「不過，即便沒有他二人相助，再戰幾日，我也定能將猴子擒下。」這楊戩以戰入道，在打架這件事上他可是從來都不服任何人的。

    「是是是，真君老爺，天下第一。」楊群懶得和他爭論到底誰強誰弱，隨口敷衍著，忽然看見什麼，道：「後面那傢伙會不會開車，一直在晃燈，真夠煩的。」楊群話音剛落，只聽當的一聲似有什麼東西從後擋風玻璃傳了進來，原本是對準楊戩的腦袋的，楊戩聽聲辯位，腦袋一晃，那物事檫著楊戩的臉射了過去，楊戩定睛一看，一顆子彈破風而至，他在電視上見過這東西，心知不好，楊戩動作快的看不到殘影，比激發的子彈還要快上三分，一把將楊群的腦袋往左一扯，那子彈從前擋風玻璃穿了出去，嘩啦一聲，這車的前後玻璃全都碎了一地。子彈最終射在地面彈起一道火花。

    「什麼情況！」楊群一瞪眼，脖子剛才動的太快，有些拉傷，楊群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按著方向盤，腳底下把油門都踩到底了，他透過後視鏡一看，剛才那輛有些怪異的車裡伸出來不下十把槍來，黑洞洞的槍口全都指向了自己的車。

    「東臨什麼時候變成黑三角了！你他麼就是黑幫火併，也請你找對人啊。」楊群嚇得嘴裡一陣胡說，道：「真君，這怎麼辦啊。」沒人回答。

    等到楊群一回頭的時候，楊戩已經不在車內了，楊群顧不上脖子的疼痛，趕緊找楊戩的位置，卻看見了驚人的一幕，原來就在楊群嘟囔的時候，楊戩已經翻身下了車去，居然頂著十幾條槍的子彈不斷變幻著位置往那輛車靠近。

    「壞了！」楊群知道了楊戩的意思，他是要幹掉這車人麼，瘋了，真是瘋了，人家那可是十幾條槍，你功夫再好，也擋不住人家一頓突突不是。可是楊戩的身體似乎變成了空氣，每一輪步槍的交替激射，都只能射穿楊戩留下的一道道殘影，至於楊戩本身卻如同消失了一般，無法尋到。

    「媽的，這是人是鬼！」車裡的士兵有些冒汗了，幾輪射擊之後，本該撞在車上的楊戩沒了蹤影，左右兩排的士兵從皮卡的兩側露出頭去，想在後面找到楊戩，卻也撲了個空，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司機忽然呀了一聲道：「不對，他會不會在車頂！」

    隨著司機的一聲喊喝，大家都是如夢方醒，一個人能無聲無息的越上一輛正在高速運行的車的頂上，這可能麼？不可能，即便是他們這些精英中的精英也做不到，但是他們在這個詭異的時刻，確認為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幾個士兵想都沒想，直接把槍口頂在了車棚，一勾扳機，噹噹當，一陣急響，車頂被射成了透明的篩子，看見了，那個沉默的身影果然還立在那車身頂上，負手而立，他沒有低頭看這些士兵，反而是仰著頭的，似乎要在天上找到些什麼，他大喝一聲：「劍來！」

    幾個眼尖的士兵看見南天之側，一道流光划過，如同一顆流星即將隕落一般，拖著長長的火尾，「那，那是什麼？」他們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預感，這道流光似乎是衝著他們來的。

    他們聽見一陣朗朗之聲：「天地玄宗，萬氣本根，驅邪縛魅，祭我斬仙。落！」那個落子剛一出口，那道流光衝著這輛車猛然砸落，被楊戩喚來的斬仙劍從車頂穿入，一直釘入地面，如同一枚大釘子，將這車死死的釘在了這公路之上。

    高速行駛的車驟然停止，加長版的大皮卡里十幾個士兵一下子撲成了一團，摔得是七葷八素。王虎在最後，前頭有一層層的肉墊減震，他受到的衝擊是最小的，他並沒有昏厥，只是晃了晃已經迷糊的腦袋，看見一柄長劍末柄在這車內，繼而不斷的顫動幾下，竟然緩緩的升了起來，王虎隨著那劍望去，明月之下，一道模糊的背影居然腳踩長劍，凌空而去。「神，神，神仙……」王虎還是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