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巧遇

    紅日西懸，大地之上的炙熱還未散去，白雲山上鬱鬱蔥蔥的樹葉仿佛都受不了如此溫度而微微捲縮了起來。

    崎嶇的山路旁的一棵大樹下一個少年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不停流下的汗水皺著眉看著烈日下一路蜿蜒而去的山路。

    這個少年衣衫老舊，上面有些地方還有一些破洞。但仔細看卻發現衣衫卻都是上好絲綢製成，而且做功考究，倒不似一般普通百姓能買起的。少年嘴裡嘟囔了一下，搓了搓臉站起身來，走出樹蔭朝著山路走去。

    原來這少年叫做李浩然，宣火國人氏。他的父親李青玄本是宣火國神木州的知州，那麼這李浩然好好的一個知州公子怎麼會一個人衣衫襤褸的在這荒山野嶺呢？

    這卻要從一年多以前說起，李青玄在一起殺人案中查到宣火國六王爺通敵賣國的線索，想要繼續向下追查時就被人警告不得再繼續追查。

    但李青玄怎麼可能就此罷手，他給自己的兒子取名李浩然就是要他心存浩然之氣，為人剛正不阿，可見他自己也是堅守正道之人。於是他順著線索一路追查，相信邪不勝正。不過待他帶著一家人回鄉下給妻子林菀兒的父親也就是他的岳父大人祝壽時災禍便由此而起了。一眾人走到半道上時就遇到一大群黑衣人的截殺。好在李青玄為官清廉，仗義疏財，在江湖武林也結交了一些豪傑義士，而這次出門他也猜到可能會遇到一些意外，所以就邀請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同行，這才沒有被黑衣人一擊成功。

    但這群黑衣人不僅人數眾多，而且裡面還有幾個人武功格外高強，相助李青玄的幾個江湖人物自知不敵，於是叫李青玄帶著家人快走，他們幾人斷後。李青玄不願連累他人，而且他也知道這群人是為了他而來，於是懇請幾位江湖好漢護著妻兒離開，自己去引開那群黑衣人。但是林菀兒堅持不走，只求將李浩然帶走，李浩然本也堅持不走，但聽得母親要他務必將李家的香火傳承下去而後報仇這才含淚離去。而李青玄帶著林菀兒騎著馬朝著另一條路逃去，但也有十幾個黑衣人跟著李浩然等人追來，看來決心是要斬草除根了。

    這一逃便是十幾天，一路保護李浩然的武林人士也一個個地死去，最終逃到一座大城中藏身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這才逃脫追殺。至此李浩然已經煢煢孑立，一人獨行了。正在他不知何去何處時他卻在城門口看到一則布告，直讓他又驚又怒，悲痛欲絕。

    「經查，原神木州知州李青玄食君之祿，不報君恩。任神木州知州期間與縉雲國細作來往甚密，將我國多處軍事布防圖賣於縉雲國，獲取金錢無數。然天威浩蕩，魑魅魍魎皆無處遁形，而今鐵證如山，有司判決撤其神木州知州之職，抄家，夷九族。今一干罪犯已然伏誅，只余其子李浩然逍遙法外，如此窮凶極惡之徒請天下正義之士多多留意，如有發現速速稟告各地衙門，如線索屬實給予白銀三千兩獎勵。罪犯畫像如下……」

    李浩然看著布告上面的畫像認出那是去年自己參加鄉試時的畫像，不過這時衣衫襤褸，頭髮散亂的他和畫像上風逸俊秀的樣子大大地不像了。李浩然雙手緊握，聽著周圍的人或喝罵李青玄或笑談自己得到三千兩後如何如何的不由得雙目通紅，只想將面前所有人打倒，然後大聲宣告自己的父親是清白的。不過想著母親離去時雙眼含淚要自己好好活下去找機會報仇只得按下心中的怒火忍了下來。

    「報仇！報仇！報仇……」李浩然心中不停地默念著這兩個字卻不知從何做起。他知道自己報仇的對象是誰，但是對方不論權力和武力對自己來說都是遙不可及。而且現在自己又被通緝，想要報仇更是難上加難了。

    「鐺、鐺、鐺……」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鐘鳴聲傳來，李浩然循聲望去，卻是城外山上廟宇里的鐘聲響了。李浩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他五歲時和父親到京城看到的場面。

    那年正值宣火國建國三百年慶，京城舉行了巨大的慶典活動，熱鬧非凡。當時李青玄還在京城為官，便帶著李浩然一起觀看了慶典活動。慶典中給李浩然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在皇宮面前舉行祭天儀式時兩人從空中踏雲而來，當時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下跪恭迎。後來這兩人在祭壇施展法術、呼風喚雨，讓李浩然嚮往不已。後來李青玄告訴李浩然這兩人都是修道者，來自萬餘里外的瑞華宗。

    當時只是覺得好玩，但是現在想來卻是不一樣了，連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都要向他們跪拜，而且能夠踏空而行，可見他們有多厲害。那麼只要自己能夠加入瑞華宗修行的話那麼想要報仇的話就簡單得多了，如此想著便踏上了前往瑞華宗的道路。

    如此一走便是一年多，一路上坎坷不斷，李浩然也從當初溫文爾雅的知州公子變成了面容黝黑的鄉下少年模樣。還好從小李青玄認識的那些江湖中人就教給了李浩然一些武藝，才讓他沒有被劫道的土匪害了性命。如此一路行來，寒暑交迫，風餐露宿始終沒有讓他氣餒和退縮。

    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李浩然繼續朝前走去，汗水仍是不停地順著兩頰流下，李浩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達瑞華宗和瑞華宗會不會收下自己，但是他知道只有不停地朝前走才會有希望。

    「轟隆隆……」

    李浩然正走著突然隱約間聽到前面有水聲傳來，李浩然心頭一震，快步朝前走去，在這般烈日下行走能夠在清溪中泡一個澡那是再好沒有的了。越往前走水聲越大，轉過一個山角就見遠處一道白色的水流從山頂飛流而下，聲勢浩大，水流飛濺，水霧瀰漫，陽光照下在瀑布上形成了一道七色的彩虹。李浩然心頭一喜，雖然瀑布下面被樹木遮擋了，但是看這瀑布聲勢浩大，想必下面定然沖刷出一個大水潭。看著這水流飛濺的瀑布李浩然只覺得這太陽都沒有那麼熱了，快步地朝著瀑布下面走去。

    走進樹林之中只覺清爽宜人，聽著水聲隆隆讓李浩然不由得加快腳步朝前走去。走到樹林邊上李浩然只覺得眼前一闊，好大的一個水潭，好壯觀的一個瀑布啊！

    「天地有其大美兮，演山川之壯闊！」

    一道銀白色的瀑布飛流而下注入下方碧綠的水潭中。水花飛濺、碧波粼粼，陽光灑下在水面上折射出道道炫目的光彩，仿佛把此處和外界隔離開來，自身演化一個清涼的世界一般。

    李浩然直看得目眩神馳，正要脫掉衣褲下潭一享這夏日難得的清涼時就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慢慢地從水潭中冒起。李浩然一驚，定睛看去卻見那團黑色東西「嘩」地一聲冒出水面，然後一個白玉般的身子躍出水面。李浩然這下卻是驚得目瞪口呆，這原來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濕潤如墨的長髮披在兩肩，瓊鼻挺立，小口殷紅水潤，眉目如畫，再往下是晶瑩如玉帶著點點水滴的雙肩，再往下卻是一片豐腴滑嫩，李浩然一下就雙頰通紅，腦中嗡嗡作響。更要命的是那女子也是如李浩然一般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然後就「啊！」地一聲尖叫縮回了水中。

    李浩然被這一聲尖叫嚇得回過神來，轉過身去口中不停地輕聲念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李浩然心中慌亂吞吞吐吐道：「這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哪知那女子躲在水下卻是毫無反應。李浩然心想自己在這裡她也不好意思出來，正要離開卻聽見一聲大吼傳來：「娘子，怎麼了？」然後就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人來得好快，聽聲音剛才還在百米開外片刻間就到了二十米內。

    李浩然聽得聲音心中暗叫一聲：「苦也！」然而想起終究是自己的過錯就站在原地等那人過來，自己好解釋清楚。

    不一會兒就聽得一人到了水潭邊問道：「娘子，怎麼了？沒事吧？」一陣水聲傳來只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地道：「我沒事，那人偷看我洗澡！」

    李浩然心中一苦，被人冤枉的感覺真是不好啊！硬生生停住要轉過去的身子大聲說道：「烈日炎炎，小生只是路過此地，見此處流水潺潺故想來清洗一下，萬萬沒有想到尊夫人在此洗浴，多有冒犯，請閣下多多包涵。」

    「路過，哼！」只聽那男子冷聲說道：「可真是巧啊，你早不路過，晚不路過，偏偏等我給我家娘子到樹林外曬乾衣服的時候路過。你定是早就躲在旁邊了。沒有想到你小子如此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色心和色膽！」那男子越說越是憤怒最後大叫一聲道：「小子拿命來吧！」

    李浩然本還要解釋幾句但聽得身後的風聲強勁，知道對方已經動手了，他可不想如此冤死在此地，反身間右手一拳朝著那男子拍來的一掌迎去。李浩然只覺一股強大的內勁從拳頭上朝著自己的手臂蔓延而來，這男子居然是一個絕頂高手！李浩然反應也是極快，一下收回氣力，腳下急退借著那男子的力量朝著後面飛去。李浩然只覺右手失去了知覺，不停地痙攣。李浩然心中驚駭，自知不是對手反身就朝著前方樹林跑去。

    「主意打到我王天虎老婆身上了還想逃麼！」那男子說完大踏步追來，幾步已經追到了李浩然身後，右手抬起一掌就朝著李浩然背心擊去。李浩然聽得風聲知道厲害，而且現在也不是逞英雄的時候！當下就朝著地下滾去，翻身起來拉住一棵樹腳下一蹬奮力朝著前面奔去。

    「咔擦」

    原來是王天虎這一掌已經使了全力，只求一擊將李浩然斃於掌下，但是沒有想到李浩然居然如此不要臉面地朝著地下就滾開了。這一掌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只得拍在旁邊的一顆樹上，雖然大樹被拍斷了也震得他胸口氣血翻湧。略微調息一下就看見李浩然已經跑到了遠處，頓時虎吼一聲飛身追了上去，如果剛才看李浩然年輕輕輕只想輕輕鬆鬆地解決了，這時卻是動了真怒，只想抓住這小子好好地折磨一頓再殺掉。

    李浩然聽到後面的動靜但不敢回頭去看，只能拼命地往前逃，往前逃。他還要留著性命給家人報仇啊！怎可死在這裡。但是這世間事又怎麼可能因為一時的不甘有所改變呢？只聽見後面風聲陣陣，不一會兒耳旁就傳來了王天虎的聲音：「嘿，想跑！有那麼容易嗎？」

    李浩然只覺得背上一痛，身子朝著前面跌出。李浩然穩住身形，沒有倒在地上，強忍這氣血翻湧將一口血吞回了肚子，繼續朝著前面跑去，這一下他在樹林中左突右閃以免被王天虎一下抓住。

    李浩然突然心中一動，邊跑邊大笑高聲喊道：「哈哈，王天虎枉你自作聰明，你的娘子已經被我的兄弟們抓走了，可笑你還在這追殺於我。」果然王天虎一怔，調頭就朝著水潭跑去。

    李浩然也不敢回頭去看王天虎還有沒有在追，他現在也只能儘量地逃跑了，只求王天虎記掛自己妻子沒有那麼多耐心來追趕自己。

    如此一跑就是一頓飯的時間，李浩然卻跑到了一座山腳下，沉吟了一下，便朝著山上攀去，他現在可不敢在樹林裡到處打轉，萬一再碰到王天虎那就糟糕了。他不相信那王天虎會帶著自己的妻子跑到這山上來。

    一路坎坷，越往上樹木越是粗大，古意盎然，枝葉茂密灑下大片陰涼。越往上走越是涼爽，到後來居然變得霧氣瀰漫了，踏著地下鬆軟的枯葉李浩然也覺得有些疲憊了，如果不是從小習武和這一年多以來每天不停歇地趕路，今天這般亡命逃亡他不一定能堅持下來。看到前方有一塊大青石，李浩然走了過去，坐在上面打算休息一會兒再走。

    抬眼望去卻是巨木重重，將人的目光鎖住難以望遠。李浩然心中不由得琢磨道：「不知道這是走到哪裡來了，看來只有晚點等王天虎離開照原路返回了。哎！不知這王天虎是什麼人，有如此武功居然住在這深山之中。」

    休息了一會兒李浩然見日落西山，便決定朝山下走去，回到道路上去繼續朝著瑞華宗的宗門所在走去。但是待他剛站起來就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冷冷道：「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啊！」李浩然聽到這聲音頓時亡魂皆冒，這正是王天虎的聲音，他萬萬沒有想到王天虎怎麼會追到這裡來的。當下也不想那麼多慌不擇路地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原來這王天虎是這白雲山中強盜團伙「天王寨」的寨主。下午的時候李浩然虛張聲勢說他的妻子被人抓走了，他當時就驚得跑了回去，不過回去的時候卻看見他的妻子穿好衣服好好的在水潭邊。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不過卻也不敢遠離自己的妻子，而且這茫茫青山一人藏身其中又怎麼可能找到呢？於是便怏怏不快地陪著妻子回到了山寨之中。回去之後越想越氣，便到山寨的後山來胡亂打了一通拳，然後就想走到「虎嘯崖」大喊幾聲舒緩一下心情。但是卻在半道上看到讓他咬牙切齒半天的李浩然，頓時讓他驚喜不已，心情一下就變得異常的好了。看著李浩然一聲不吭地逃跑王天虎也是哈哈一笑追了過去。還好這裡樹木茂密巨大，讓王天虎的速度優勢無法發揮出來，不過他還是朝著李浩然慢慢地逼近。

    「吾命休矣！」李浩然看著前方雲霧迷漫的山崖，不由得心中暗叫一聲。轉身看著不遠處面帶輕笑，慢步走來的王天虎大聲問道：「我和你無冤無仇，只是在野外無意間路過你夫人沐浴之地，你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王天虎一怔，自他做強盜十幾年來他看到被殺之人不是苦苦哀求就是大聲咒罵，這般講道理的卻沒有見過，不曾想就這幾天便見到了兩人，隨即哈哈一笑將自己信奉一生的道理講出來道：「為什麼？就憑我的拳頭比你大，你打不過我就只能認命了！」說完便飛身朝著李浩然攻去。

    李浩然沒有想到王天虎的回答如此簡單而直指本質，見其攻來也知道不是其對手，輕聲嘆道：「罷了，罷了！我李浩然即便是死也不能讓人輕賤，就這樣去和父母相會吧！」說著就轉身朝著山崖下縱身跳去。王天虎看著李浩然如此決然毅然地朝著山崖下跳去卻是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往山崖下看去，卻見雲霧飄蕩，什麼都看不見。心中對李浩然如此小小年紀行事便如此果斷倒是有些小小的佩服，嘆了口氣回頭往山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