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某人出世

    大明國境內

    鳳鳴山城中的一座小庭院裡，一名挽著袖子的男子，正焦急的在一間放下帘子的房子前走來走去。

    男子今年二十有五，姓韓，名凌，無字，家中排行老四。

    韓凌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來回走動之餘，不時衝著房內望去。

    然而，房門放著帘子，窗戶也都是放下了的，所以，他什麼也看不到。

    房內不時傳出女子吃疼的叫喚聲，惹得韓凌更加焦慮，不知不覺，指甲蓋都拽得失去了血色。

    「夫人用力！」

    每當女人的叫聲停下，產婆便適時的大聲打氣。

    都已經一個時辰了，孩子還沒生出來，這可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韓凌雖不懂醫術，卻也知道難產的危險。

    不僅小孩可能保不住，連大人都有可能喪命。

    「上天保佑！一定要讓婉兒母子平安啊。」

    韓凌緊抿雙唇，在心中不停的祈禱。

    婉兒就是屋內正在生產的女子，是韓凌的妻子。

    聽著屋內女子叫喊聲，韓凌的心同樣感覺非常的疼。

    「九天的神佛啊！如果你們聽得見，請一定保佑婉兒母子平安。以後，我一定會天天向你們燒香禮拜。」

    一向不信神佛的韓凌，此時，也不管那麼多，只要母子平安，讓他把房子當香燒給神佛，他也願意。

    哇——！

    一個嘹亮的嬰兒啼哭聲，突然由房內響起。

    緊接著，便是產婆興奮的叫聲。

    「生了！生了！」

    聲音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興奮的高聲宣布：「夫人！是個男孩！」

    產婆的話，韓凌都聽到了，他腦子嗡的一聲，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明明覺得很高興，卻又有些害怕起來。

    「我是現在就進去呢，還是要等一會才能進去？」

    韓凌自言自語，已經六神無主。

    「啊！夫人！夫人！」

    正在韓凌猶豫之際，房內傳來產婆的驚呼。

    韓凌一聽遍知情況不妙，人也不再猶豫，直接掀開帘子，沖了進去。

    剛一進屋，韓凌便被床上一灘血跡給嚇了一大跳。

    「婉兒！」

    韓凌顧不得看產婆手中抱的嬰兒，幾步來到床榻旁附身蹲下去。

    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不停在妻子身旁呼喚。

    「婉兒！醒醒！婉兒！聽到嗎？婉兒……」

    ……

    天下著小雨。

    雖是初秋之雨，卻已有了些涼意。

    在這微涼的雨中，一個全身黑服的男人，撐著把黑色油紙傘，手裡還抱著個紅色小襁褓。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傘上，匯成細流，緩緩從傘骨尖落下，打在泥地上，濺起一個個小水花。

    男人面前有個小土包，土包前放著一碗早已涼透的白饅頭和一碗白掛麵。

    土包上則插著塊木樁做的簡陋墓碑，墓碑上刻著幾個黑色大字——韓凌愛妻林婉兒之墓。

    這個黑服男人，正是韓凌。

    他手中的紅色小襁褓，是他剛出生兩天的兒子。

    「婉兒……」

    韓凌呆呆的望著妻子的墓，腦海里一直浮現自己與妻子的畫面。

    春柳樹下，穿著一襲粉衣的少女，有著明月般的美眸。

    她那宛如櫻桃的朱唇微微翹起，似笑非笑，正端坐樹下，聽一位白衣少年，吹一支黃竹長蕭。

    蕭聲仍在韓林耳畔繚繞，他的指尖仍能記得，當日觸摸少女柔滑臉龐的感覺。

    噼啪——！

    天空突然閃雷。

    韓凌眼前一陣白光閃耀。

    原本美麗的身影，頓時消失不見。

    眼前依舊是一座不起眼的黃褐色小土包。

    幾滴雨水，被風吹到韓凌臉上，冰涼的感覺，將他拉回現實。

    他急忙低頭看著右手抱著的嬰兒，並用油傘小心將其護住。

    噼啪——！

    又是一道閃雷劈落。

    昏暗的天空頓時顯得格外明亮。

    韓凌看清襁褓內的嬰兒臉蛋，竟然有幾分婉兒的輪廓。

    是錯覺，還是……

    「好安靜的小傢伙！」

    如此雷響的雨天，韓凌懷裡的小傢伙居然沒有驚醒。

    「看起來，很像你呢。」

    韓凌看著懷中的嬰兒，喃喃自語。

    「婉兒，我給我們的兒子取了個名字，叫做——韓林。」

    「韓是我的姓，林是你的姓，你覺得這樣可好？」

    半響，除了雷聲和雨聲，並沒有任何回應。

    嗷嗚嗚——！

    遠處山林，響起野狼的嚎叫。

    韓林看看山林，又看看越發昏黑的天色，有些不舍的看著愛妻的墓說：「好了，婉兒。天色不早了，我得帶我們兒子回去了。」

    韓凌轉身前，不忘扭頭再看一眼墓碑。

    「改天再來看你。」

    ……

    韓凌很快便帶著兒子回到了家中。

    這是一座帶小院的三居庭院，庭院雖有些年月，但在這鳳鳴山城內，也算是個不錯的雅靜居所。

    庭院是韓凌父親留給他的家產，除此之外，韓凌自己還打理著一個小店鋪。

    回到家中的韓凌，只點了一盞油燈。

    小心將兒子安頓好後，他這才坐在桌旁，思量今後的事情。

    愛妻辭世，今後養育兒子的重擔，就全在他一人身上了。

    韓凌家中並沒有多少銀錢，也沒有僕役，甚至他打理的小店，也只得他自己一人。

    不做活，自己在家專心帶孩子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帶著孩子打理小店生意，卻是不便，而且對孩子也不好。

    韓凌的小店，之前是做藥材生意的。

    平時，韓凌要不時外出，從採藥的山民手中購入原始藥材。

    這些原始藥材多由韓凌自己背回家，然後交由妻子進行晾曬、熏制和切段處理。

    處理過的藥材，再由韓凌親自用手推車運到店裡，擺架出售。

    帶著孩子做這些活，大人受得了，但孩子卻未必受得了。

    想像著自己背著兒子，風裡雨里的去購藥，然後在院子裡曬藥熏藥，韓凌頓時覺得難受無比。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幾個大哥。

    他在家排行老四，有三個大哥和一個妹妹。

    父親去世時，把大批田產商鋪分給大哥，把車馬行分給二哥，把船行分給了三哥。

    至於他和小妹，則一人給了一處房產和一些銀錢，然後各謀生路。

    「或許幾位大哥能代為照顧一下。」

    韓凌如此想著，便打算去取紙筆寫信。

    然而，筆墨剛準備好，小韓林卻突然醒了。

    小傢伙醒來也不哭，只是嗯嗯的發出細小的聲音。

    這兩天下來，韓凌已經知道，這是小傢伙肚子餓了的信號。

    於是，他放下準備書信的毛筆，去廚房取來裝著山羊奶的水囊和一個小瓷碗。

    將已經不多的山羊奶小心倒入碗裡，然後輕輕的餵到小傢伙的嘴裡。

    看著兒子貪婪吮吸羊奶的模樣，韓凌心中一暖，露出幸福的微笑。

    「幾位大哥平日裡勞心的事已經夠多了，還是不要麻煩他們了。」

    韓凌知道自己其實不舍跟兒子分離，索性斷了將兒子託付給大哥們照顧的打算。

    「我可以雇個奶娘，讓她在院子裡照顧小子。」

    很快，韓凌便想到了一個方法。

    這方法雖好，但韓凌卻突然犯難起來。

    「這去哪找雇奶娘的錢呢？」

    鳳鳴山城雖比不得平原那些大城市，但一個奶娘的雇錢，可也是不便宜的。

    韓凌以前聽人提過，這裡的奶娘一天的雇錢，最少也得十個銅板。

    小藥店最旺的時候，雖說一天能有一二錢銀子，但這樣的日子一月中也沒幾次。

    平日裡，多數只能賺十幾個銅板，甚至慘澹的月份，一天沒有生意也是很平常的事。

    刨除採購和加工藥材的成本，韓凌平均一月能賺的錢，不足三錢銀子。

    這三錢銀子中，還要勻出部分用於購買柴米油鹽，還要留出部分，給官府繳納治安稅和印花稅。

    這籠籠統統的算下來，每月能給他用的錢頂多一錢。

    這一錢銀子能換一百枚銅板，只夠雇奶娘十天。

    每月可有三十天，剩下那二十天得額外補錢。

    韓凌家裡倒是有幾兩存銀，不過那是用來應急的錢。

    他的小藥店並不是年年都盈利，生意慘澹的年月里，他是倒貼錢去維持的。

    如果非要動這些錢，他頂多也只能挪用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應該夠請三個月的奶娘。

    不過小子至少得帶到兩歲，才好跟著身邊走動。

    「看來，還是得勞煩一下幾位大哥。」

    韓凌一時間也沒有其他賺錢方法，也只能想到向幾個大哥們借些錢了。

    等到小韓林長大，生意也好做，那時肯定能把錢還上。

    幾位大哥住的龍安郡城，離這鳴鳳山城還不算太遠。

    快馬，頂多半月即到。

    來回也就一月，這段時間，自己的存銀倒是可以應付的。

    在韓凌思考的時候，小韓林不知何時已經喝完碗裡的奶，竟然自己又安靜的睡了。

    聽著小傢伙輕輕起伏的呼吸，韓凌有種踏實的心安。

    看事情已經考慮得差不多，韓凌輕輕將小韓林放在自己床上，用妻子提前給小子做的小被褥蓋好。

    然後，他吹熄燭火，躺到小傢伙身旁，一起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