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松山精神病院

    「想當年，我南陽仙尊，手持一柄青雲法劍，直入幽冥魔獄，以一己之力，斬殺三十三萬荒古獄魔，那是何等的氣魄和威風？」

    窗邊的床位上，一名身穿藍色條形病號服，踏著人字拖的老者，神色激昂，唾沫橫飛。

    「哇，好厲害，那後來呢？」

    陳元拿著一個病曆本，饒有興致的聽著。

    「後來……」

    老者面色一窘，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哼，若不是那魔獄老祖，陰險卑鄙，暗中偷襲，本座必將蕩平魔獄，名留仙史，受萬族朝拜！」

    他目光悲涼，頗有種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壯。

    「哎……那還真是可惜了呢。」

    陳元一臉惋惜的說著，不聲不響的在病曆本上寫下：

    「一號床病患劉全福，今日觀察：語言能力有所恢復，情緒較為穩定，但妄想性病徵仍未好轉，且疑有加重傾向。」

    「小友，你在寫什麼？」

    劉全福眉頭一皺，似乎察覺不對。

    「沒什麼，你該吃藥啦，劉師傅。」

    陳元合上病曆本，拿出一顆藍色藥丸，臉上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醫者父母心。

    雖然他現在還只是一名大四的學生，但經過幾個月的實習，他已經在心裡將自己當成了一名真正的醫師。

    因此，即便是對於劉全福這種臆想嚴重，幾乎喪失現代社會邏輯的病號，他都儘量配合，以免對方情緒受挫，病情加重。

    「本座不吃！本座乃萬邪不侵之軀，何病之有？你……你快拿開！」

    看到陳元手上的藥丸，劉天福臉色大變，往後一縮。

    見對方強烈抗拒，陳元靈機一動，改口道：

    「劉師傅……哦不，仙尊，這可不是一般的藥，這是天地未開之際，鴻鈞老祖親自煉就的渡世靈丹，能助您這樣的轉世大能，恢復修為，重登仙界！」

    還好陳元以前看過幾本修仙網文，雖然劇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扯幾個神話大能，胡編亂造一下，還是張口就來的。

    「鴻鈞親傳？莫非天道之精華？」

    劉全福吞了口唾沫，似乎躍躍欲試了。

    「對對對，仙尊果然好眼力，正是鴻鈞的那什麼精華……總之靈得很，事不宜遲，快快服用吧！」

    陳元趁熱打鐵，將手裡的藥丸，遞了過去。

    「不妥！此丹有問題！鴻鈞的東西，怎會在你一介凡人的手上？」

    就在碰到藥丸的一剎那，劉全福如觸電般，撤回了手。

    「這個……是這樣的，鴻鈞他老人家，夜裡託夢，以無邊道法，將此物意授與我！總之天機不可泄，仙尊毋要懷疑！」

    陳元一本正經的繼續胡謅。

    作為一名神經系的醫學生，他非常清楚，跟這種活在自己精神世界裡的妄想症病患交流，只能以參與者的角度，切入對方的世界，不然很容易遭到抗拒。

    就在這時，「嘎吱」一聲，門開了。

    一名身材高壯，皮膚黝黑，穿著護士服的中年女人，氣勢洶洶的大步邁入。

    看到女人的臉，劉全福渾身一顫，之前的仙尊傲氣蕩然無存，一雙老眼中，滿是恐懼之色！

    中年女人走了過來，一把奪過陳元手裡的「抗精神病藥」，強行塞進了劉全福嘴裡！

    「小元啊小元，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到時間病號拒絕服藥，直接採取強硬措施，咱們這也是為他們好，知道了嗎？」

    中年女人語重心長的說完，拍了拍陳元的肩膀：

    「我先忙去了，今天的觀察報告，你直接放護理室吧，對了，最近院裡不太忙，早點回學校去吧，畢業論文要緊。」

    「嗯，我知道了，唐姨。」

    陳元點頭，目送女人離開。

    這個被他稱作「唐姨」的女人，叫唐桂芳，是精神病院a區的護士長，也是他媽媽生前最要好的閨蜜……

    說起來，自從陳元父母因公殉職之後，一直仰賴這個阿姨的照顧，不論是升學選專業，還是現在的實習。

    陳元是個感恩的人，因此，即使已經完成了實習的學分，隔三差五的，還是會來院裡幫忙。

    「哼！虎落平陽被犬欺，待我衝破封印，定要讓此女付出代價！」

    見唐小芳走遠，劉全福嘴裡小聲的碎碎念著。

    「行了，好好休息吧，在下告辭。」

    陳元看了劉全福一眼，轉過身，忽然生出一陣後知後覺的羞恥感！

    「天吶，我居然說出「在下告辭」這種鬼話？」

    「這……這真的是在我無意識的情況下，說出來的麼？」

    陳元心頭一顫。

    他甚至開始懷疑，天天跟這群妄想症病號待在一起，搞不好哪天，就會變成他們中的一員了！

    他搖了搖頭，正要離開，卻被劉全福喊住：

    「小友且慢！」

    「怎麼了？」陳元疑惑回頭。

    「小友，你馬上就要大喜臨頭啦！」

    劉全福湊了過來，目光狡黠而神秘。

    「？？？？」

    陳元一臉懵逼。

    劉全福砸了砸嘴，眉飛色舞的道：

    「本尊雖然淪落凡塵，修為被封，但一雙神通慧眼猶在！這醫所之內，滿是兇惡之徒，唯有你是真正的良善之輩！也罷，本座今日便賜你一場造化！再順帶送你一道天機！」

    「還是算了吧，無功不受祿，您早點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陳元無奈一笑，連忙擺手。

    其實劉全福的病情，都還不算嚴重的。

    上次b區七號床有個三百多斤的大媽，自稱女皇武則天，一見陳元就將他撲倒在地，說是要讓他懷上龍種，一群護工死活拉不開，差點把他胯骨給坐斷。

    不誇張的說，古今中外，各路帝王領袖，神魔大能，都能在精神病院裡找到。

    天天跟這些「大佬們」打照面，陳元已經心如止水，見怪不怪了。

    就在這時，劉全福猛的起身，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病曆本和筆，撕下了一張紙，背過身，飛快的寫著什麼。

    寫畢，大手一揮，瀟灑的將紙條遞還給他。

    「這是什麼？」

    陳元本能的接過紙，見上面寫著二十多種藥材名，其中大多是補氣血的常見中藥，另外夾雜著一些從來沒聽過說的，如「幽冥油」、「烏金垢」、「火魔芝」之類的奇葩名字，一看就是對方臆想出來的。

    「此乃造化！大造化啊！」

    劉全福兩眼閃著精光：

    「此物乃是本座征戰崑崙仙界時，妙手偶得的一張丹方，名曰「九玄返神液」，一旦煉製成品，只需一滴，便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凡人食之，更能貫通靈竅，直接邁入大道之基！我看與你有緣，索性便將這份機緣賞賜予你，如何小友，這可是你通往成仙之路的大造化！驚喜否？嗯？」

    他眼巴巴的望著陳元，似乎在期待著他的回答。

    驚喜？

    陳元心中毫無波瀾。

    這幾個月接觸了好幾十個病人，別說送靈丹妙藥了，號稱宇宙主宰，送他一個星球的都有。

    不過，他考慮了一下，還是將紙條收進了兜里。

    他不想影響病患的病情。

    畢竟劉全福入院以來，從一開始暴躁多疑，拒絕進食，到現在情緒穩定，願意主動跟人進行交流，醫護人員可是付出了不少心力的。

    心念於此，陳元裝作很感激的道：

    「太感謝仙尊了，那個……我學校還有事，先走了啊，咱們下次再會。」

    說完，正要轉身，卻被劉全福再次叫住：「等等！」

    「還有事嗎？」

    陳元無奈回頭。

    「別急啊小友，造化給你了，天機還沒告訴你吶！」

    劉全福手指門外，眼神詭秘：

    「本座隱隱察覺到外面有一股陰晦之氣正在積聚，片刻之內，此處必有血光之災！小友，你現在可走不得啊！」

    「哦，是嗎……多謝仙尊提醒，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陳元貌似真誠的點了點頭。

    血光之災？

    呵呵。

    如果這群精神病人的「預言」能當真，地球都毀滅好幾萬次了。

    陳元聳了聳肩，不以為意。

    他正要推門而出，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悽厲的女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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