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屋頂有詭

    中午，陳元跟周思彤一起前往食堂用餐的路上，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唐姨打來的。

    「小元！小元你還在醫院嗎？」

    電話那頭傳來唐姨焦急的聲音。

    「還在呢，打算明天乘早班車回學校，有什麼事嗎，唐姨？」

    陳元隱感不妙，以唐姨的心性，很少如此驚慌，一定出了什麼大事！

    「二樓十三號床的病人……就那個姓李的小姑娘，當時入院是你親自做的心理測評，你還有印象不？」

    「姓李的女病人？」

    陳元愣了一瞬，猛的想起：「您是說上個月入院的那個李雪琪？她怎麼了？」

    a區最近入院的病人中，他對這個「李雪琪」印象尤為深刻。

    這個女病人，當初是他以實習醫師的身份，進行入院精神評測的，但是，整個過程下來，給他的感覺非常的……

    嗯，詭異。

    在將近四十分鐘的心理會話中，對方的表現，始終敏銳又不失條理，給人的感覺，不僅不像是一名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反而更像是一名雙商極高的正常人。

    由於鑑定部門的權威性，他當時並沒有太多的質疑，但出於好奇，他開始有意無意的，觀察起這個病人，並且隔三差五的對她進行心理疏導。

    兩人的醫患交流，還算比較順暢。

    然而，就在陳元返校的那幾天，李雪琪的病情突然加重，不僅開始拒絕一切藥物治療與心理疏導，甚至有了明顯的抑鬱傾向，一周之後，院方將她從a區轉到了c區，而陳元作為實習生，沒有權限入駐c區，因此再也沒見過她。

    「她爬上了b區大樓的樓頂天台，處境非常危險！她現在點名要見你一人，你快趕過來，跟病人做一下心理安撫！」

    唐姨的聲音充滿焦灼，電話那頭不時傳來天台的獵獵風聲。

    「見我？」

    陳元有些懵，但人命關天，無暇多想，果斷道：「好！我馬上過來！」

    ……

    ……

    b區住院部，天台。

    陳元趕到的時候，樓頂上已經站滿了醫院的工作人員，他一眼就看到了身材高壯的唐姨。

    見陳元到來，唐桂芳趕緊迎了上來：「小元，病人現在的情緒非常的封閉，院裡好幾個心理醫師都溝通無果，她現在表示只見你一人，你快過去吧，運用你的專業知識，儘量將她穩住，院方已經報警，救援應該快到了！」

    「嗯，我儘量！」

    陳元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的走了過去。

    不少的醫生、護士都認識他這個實習生，紛紛讓出一條道，並對他投去鼓勵的眼神。

    陳元越過人群，沒走幾步，便看到一個一米七左右的高挑身影，迎風佇立在外檐的護牆上。

    正是李雪琪。

    天台的風很大，將她一頭長髮吹散，寬鬆的病號服迎風鼓動，而她本人，卻如同一尊虔誠的雕塑，面望蒼天，巋然不動。

    「你來了，陳醫生。」

    李雪琪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張姣好精緻的容顏，若不是臉色太過蒼白，絲毫不遜於一些影視明星。

    「李小姐，千萬不要被你的心魔控制，抑鬱是一種疾病，它能影響破壞你的心緒，所以，你現在感受的絕望，並非你內心真正的所思所想！」

    陳元保持著溫和的語氣：「相信我，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的美好，抑鬱症並非不可戰勝！你如果就這樣離開了，你的父母和愛你的親人朋友們，他們會多傷心？那可是一輩子的痛苦！」

    「你不用勸我了，陳醫生，我現在非常的清醒。」

    李雪琪一臉平靜的看著陳元：

    「你是個好人，這一個多月來，我能感覺到你是真的想幫助我，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在臨別之前，告訴你一件事情……」

    「沒問題，李小姐！有什麼事情咱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你先下來可以嗎？」

    陳元上前一步。

    「陳醫生，如果我告訴你這世上有鬼，你相信麼？」

    李雪琪悽然一笑，忽然說出這麼一句。

    「我當然不信，所謂的鬼神之說，只是來自人內心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與絕望！那是心魔，是魔障！李小姐，只要你邁過了那道檻，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來，讓我幫你，好嗎？」

    陳元伸出手，目光閃爍著真誠。

    他這話說完，遠處的醫護人員中，頓時響起了一片讚嘆，唐姨更是對他遙遙的豎起了大拇指。

    「陳醫生，我一直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看來是我錯了，到最後一刻，你都不願意真正相信我一次！」

    李雪琪嘴角抽搐，表情變得有幾分猙獰：

    「是啊，你們都不相信，都覺得我是瘋子！我有病！哈哈哈！可惜啊，「它們」實實在在的存在著，而且……就在我們的身邊！」

    「此時此刻，它正盤踞在我的腦海內，不斷的催促我走向地獄！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這個世界，但是我……我控制不了自己！現在的我，只是一具被操縱的行屍走肉！」

    「所以，不是我不想活……是它！它想讓我死！」

    李雪琪眼眶血紅，整個人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

    陳元心裡猛然一緊。

    他意識到，李雪琪的心智已經完全被抑鬱人格占據了，這個時候，她眼中的世界都是灰色的，沒有任何希望可言。

    傳統的心理安撫，已經對她不起任何作用了！

    「不行，必須改變策略！」

    陳元咬了咬牙，這一刻，他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決定放手一搏！

    他曾經在圖書館看過一本西方的心理學小說，上面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

    「挽救求死之人最後的嘗試，便是向他露骨的剖析死亡，喚醒人類基因里，對死亡的先天恐懼。」

    「李小姐，我尊重你的選擇，並且佩服你的勇氣，既然人世於你已無留戀，那便去吧。只是，在你告別這個世界之前，能聽一聽我最後的建議嗎？」

    陳元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很放鬆，平靜的道。

    此言一出，全場的醫護人員都震驚了，一些心理醫師更是捶胸頓足，完全不理解這年輕人為何會在關鍵時候，說出這種激化病人情緒的話來。

    「你說吧，反正這也是我們最後的對話了，陳醫生。」

    李雪琪表情漠然。

    陳元點了點頭，道：「其實這個世界上，離開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是我真的不建議李小姐，選用墜樓這種愚蠢的方式。」

    「同樣都是迎接死亡，有區別嗎？」

    李雪琪似乎清醒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當然有區別。」

    陳元一臉嚴肅的道：「你以為墜樓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麼？不是的，那是一個痛苦到極致的過程，看似瞬間解脫，實際漫長而煎熬！」

    「無所謂了…….」

    李雪琪咬著下唇，道：「總比我被這隻惡鬼無休止的折磨，來得痛快！」

    「好，李小姐，那讓我來告訴你，當你作出這個選擇之後，你將會承受什麼……」

    陳元目光如炬，一字一句的道：「首先，你雙腳懸空之後，你大概會有幾秒的時間思考，在這個過程中，你的意識非常清醒——」

    「隨著離地面越來越近，生物本能的求生欲望，會讓你產生極端的悔意和恐懼，你的心跳會越來越快，直到心臟不堪負荷，感官封閉，整個人處於一種窒息絕望的狀態！」

    「最後，伴隨著一聲巨響，你的身體會如同皮球般，彈起、翻滾、落地，恐怖的衝擊力讓你的肝膽爆裂，雙腎脫落，腸胃被碎掉的骨頭刺得千瘡百孔！與其同時，你的頭骨會向西瓜一樣炸開，四分五裂、腦漿橫流，你烏黑的眼珠，將會震脫眼眶，而最要命的是，此時的你，還能感受到那撕裂的痛楚…….」

    「夠了！我才不要死得那麼難看！」

    「你給我滾！滾出我的身體！我不要死！我要好好的活著！」

    仿佛被激發了某種潛在的情緒，李雪琪大聲哭叫，臉上的頹靡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不甘和抗爭的怒火！

    陳天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李雪琪雖然仍有受迫害妄想，但至少，在這一刻，她戰勝了心魔。

    全場的注視下，李雪琪踉蹌的走了下來，緊接著身子一軟，幾乎暈倒，陳元眼疾手快，沖了過去，將她扶起。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畫面！

    李雪琪的手腕上，有一條晶藍色的水晶手鍊，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失！

    嗚嗷！

    隨著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悽厲嚎哭，那手鍊竟然幻化成一蓬黑霧，黑霧漸漸散開，隱約呈現出一張猙獰的嬰兒面孔，眨眼間，消散在虛空之中。

    「什麼東西！？」

    陳元瞳孔瞪大，驚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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