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湖

    北方之地，有一罕見大湖，有四百里之大。

    這個湖真是怪！冬旱不見湖面降，夏雨不見湖面漲，仿佛湖底有個巨肺，能吞吐水量似得！

    更奇怪的事還有一件。

    湖四周遍布嶙峋怪石，有深及人高的蘆葦環繞，人畜皆難進入，似乎連天上的飛鳥也繞湖而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這片湖成了死地，特別是夜深人靜時，陰氣陣陣，無蟲鳴鼠叫，真真是一個晦氣陰森的地方！

    鑑於此不可迴避的事實，人們給這湖起名鬼湖。

    又因為鬼湖之名太過嚇人，惹得近湖而居的人、過路人紛紛避之若浼。人們又換了個委婉稱謂，叫它靜湖。

    湖西有山一座，喚作五方山，因山頭有五塊巨大方石而得名。

    湖東有沃野千里，良村數個，而距離湖最近的村落喚做明山村，得名於村中名人明山。

    到了江靈這一代，人們早就不知為何村為明山、山喚五方，他們只知靜湖裡有吃人的妖怪，小孩子可萬萬不能去到那裡。

    這些小孩子裡可不都是膽小鬼，江靈就是其中最為機靈的一個。

    她雖才八歲，卻對人們諱莫如深的靜湖好奇極了！

    人們都說湖裡有吃人的妖怪，可誰都沒見過。他們只會不厭其煩地說，哪一年鄰居家的大黃誤入怪石圈再也不歸，湖上從未見鳥雀，湖面也從未有漂浮物。而她逼問地狠了，娘親會皺著眉告訴她，爹爹就是落入湖中丟了性命。

    娘親的話真是可怖！可江靈被鎮住了幾天，就又生出另一個念頭：她要見見那妖怪，為爹爹報仇！

    這天烏雲壓空，寒風凜冽。江靈裹緊了娘親剛剛用新棉花做成的棉衣，手裡拿著一根山腳下撿拾的短粗枝幹，帶著幾個小夥伴，聚到自家牆後，蹲成一圈。

    「江富，你說說，你去不去？」江靈抿著小嘴，瞪著大眼，逼視一個胖頭胖腦，穿繡彩紋大紅棉衣的小子。

    江富立刻皺起臉上肥肉，嘟囔著：「我爹說不讓去。」

    江靈把嘴抿得更緊了。

    她咬咬凍得發白的嘴唇，指指江富旁邊的小瘦子，問道：「二娃，你去不去？」

    二娃小心地看了江靈一眼，趕緊低下頭去。

    江靈又把剩下的幾個人都點了名。孩子們要麼說家裡不讓去，要麼說自己拉肚子，總之是無一人願意跟她一起去。

    江靈捏著小拳頭，恨恨地站起來，撅著嘴罵道：「你們都是膽小鬼！我不跟膽小鬼玩！」

    江富一聽，馬上眯著眼睛喊道：「我不是膽小鬼！」他也站起來，拉著江靈的新棉衣，討好似得說：「我想跟你玩。」

    這一聲剛落，其他幾個小孩子也站起來拽住她的衣角，紛紛說著要跟她玩。

    江靈總是有些鬼主意，帶著一幫孩子天天滿世界亂竄搗蛋。若是沒了江靈，他們可不願意。

    江靈氣得直跺腳。

    「我自己去！」

    她把拉住衣角的小手們都推開，邁步向前，只聽江富又喊道：「你別去！我爹說那裡有妖怪。」

    江靈猛然回身停步，惡狠狠地瞪了緊隨她的江富一眼，棍子在地上踩實的積雪上一划，劃出一個幾不可見的細線。

    「不去就不要跟著我！誰越過這條線就是王八蛋！」

    小夥伴們都不想當王八蛋，只能眼睜睜看著江靈瘦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寒風中。

    越往湖邊走，風愈大，路愈滑。

    江靈彎著腰，拄著棍子，虛眯著眼睛，躲避不時飛來的細小雪粒。

    她走了好久，也沒見到湖的影子。咕咕亂叫的肚子又在提醒她該吃中飯，讓她越走越沒信心了。

    她有點後悔了，應該帶著家裡的乾糧來的。

    可再回頭，家已經淹沒在茫茫雪地里。她已經走出很遠了。

    江靈只得把腰彎的更低，往凍僵的小手上哈哈氣，繼續往前走。

    又不知走了多久，地上凸起的石頭突然絆了她的腳。她腳下一滑，小小的身子撞在干硬的雪地上，棍子也滾落出去。

    幾乎沒有停頓，她忍著膝蓋的疼爬起來，拍拍手上的雪粒，抬眼去找棍子時，才發現，怪石圈已在目力範圍內。

    怪石形態各異，如張牙舞爪的怪獸，頃刻間就能撲過來似得。江靈打了個寒顫，縮起了身體。

    她把棍子豎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往怪石圈走。

    離湖越近，陰森之感越重，她已經冷得牙齒打顫，小手發抖。

    這時，江靈已經萌生了退意，但若是就此回去，還不得被江富等人笑話！

    她一股氣衝到怪石圈旁，舉起小棍子，對著怪石噼噼啪啪一頓敲打，打得氣喘吁吁後，撿起一塊碎石就要邁步返程。

    可就在她撿碎石時，偶然憋見碎石旁的怪石圈上，裂了一個洞。

    江靈舉著碎石，一手拿著棍子，凍得通紅的小臉上突然出現了迷茫的表情。

    她打了一個寒顫，小心翼翼地挪到洞口，用棍子在裡面攪和一通，卻並無異象。

    江靈沒費多大的勁，就鑽過了洞口。

    她年紀小，身量小，身體靈活，鑽過洞口走了幾步後，發現還有幾處裂縫，便一一鑽過。

    她鑽出最後一個洞口時，突覺腳下一滑，又一次趴在了地上。

    「啊！是冰！」

    江靈歡喜地喊叫起來，趴在冰面上，看著下面凍得根根分明的蘆葦叢。

    原來冰面凍得這麼厚，真是個玩耍的好地方！真是意外發現！

    江靈爬起來，目光朝著遠處望去，視野範圍內，全是開闊的冰面，光亮晶瑩！

    按理說，生在北方的江靈沒少見結冰，但這麼大這麼厚的冰面可不多見。她只知道距離村落幾里外有條大河，冬季河流結冰時曾有同村夥伴去玩耍，卻失足落水丟了性命。當時娘親就含著淚讓她保證，絕對不能去那條河上玩冰。江靈雖愛搗蛋，但娘親那時的神情實在唬人，她便也不敢去了。

    可此時此地，誰也不能再約束她，她只管盡情玩耍！

    她扔掉棍子，朝著更加廣闊的地方跑去，跌跌撞撞，但也無比開心。

    她笑著，一個助跑，兩腳一前一後，便劃出幾丈遠。

    她揚起手臂，圍著冰面咯咯直笑，卻渾然不覺身後的冰面上突然有一道白色的縫隙正向她飛速蔓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