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身

    下午三點鐘，明山影視城。

    「替身呢，找替身來，這場戲我拍不了。」

    關嘉寧身上被一件黑色的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他把手裡的拿著的劇本一下子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眾人面面相覷，關嘉寧卻已經拉著一張臉把自己身上披著的大衣扔在了旁邊小助理的懷裡，然後便轉身走了。

    小助理抱住衣服，愣了一下又趕緊跟上去。

    主演撂下一句話便直接走人了，導演的臉色瞬間變了好幾個色，片場鴉雀無聲，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位爺是惹不得的，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氣氛尷尬。

    關嘉寧是這一兩年間剛剛躥紅的一線小生，雖然資歷淺，但是憑著一張男女通殺的臉紅透了半邊天，家裡又是頗有來頭，所以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

    關嘉寧有臉，演技也在眾小生之中算是佼佼者，雖然平日裡嬌生慣養，但是好在是敬業的，今天卻當眾鬧脾氣，大部分人看得雲裡霧裡，不明白這位小爺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

    導演在圈子裡也算是個人物，得罪他也沒什麼好處。導演正要發火，副導演卻連忙上前去附在他耳朵旁邊說了幾句，導演抬眼瞥了副導演一眼，到底是默認了，冷哼了一聲然後上旁邊休息去了。

    「戴千羽呢，讓他過來給嘉寧替。」

    沒等關嘉寧再開口，副導演已經皺著眉頭開始喊人了。

    場務愣了一下，似乎是有點為難，但是看見副導演給他使的眼色，還是硬著頭皮去叫人了。

    這麼一折騰，現場的人也算是看了個明白。

    這戴千羽因為長了一張與關嘉寧有幾分神似的臉所以成為了關嘉寧的專業替身，關嘉寧紅得發紫，對身邊的人也自然是不會小氣，漸漸地還經常幫戴千羽介紹一些小角色。

    但是一來二去，戴千羽不但借著關嘉寧搭上了好資源，還搭上了金主。

    關鍵搭上的這位金主，還是郜氏的總裁。

    要講起關嘉寧和郜氏總裁的關係，那便有很多種說法了，說戀人關係的有，說包養關係的有，說青梅竹馬的有，總之，不是什麼純潔的關係。

    不然，關嘉寧也不至於要這麼折騰一個十八線開外的小明星啊。

    又有好戲看了。

    大家竊竊私語。

    沒過一會兒，片場便傳來了戴千羽甜膩膩的嗓音。

    關嘉寧坐在旁邊喝著咖啡眼睛都沒抬，副導演不懂聲色，瞥了一眼慢慢挪到自己面前的戴千羽卻沒急著說話。

    「李導，我已經不給嘉寧前輩替了，您不會還不知道呢吧……」戴千羽斜著眼睛瞥了一眼關嘉寧，「郜總沒跟您說嗎？嘉寧前輩弟弟的角色給我了。」

    戴千羽話音剛，落坐在遠處的關嘉寧便沉了臉，副導演急得滿頭大汗，他是副導演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兒，但是當下關小少爺正鬧著脾氣，他也是左右為難。

    郜氏是投資方他自然是不敢得罪，當下便也只能在心中衡量一下在郜峻的心中新歡舊愛哪個分量占得更重些。

    「有些人啊，才演了幾個小角色就忘了他原本是什麼東西，替身就是替身，再怎麼得意也終究是別人的替代品。」

    不等副導演發火，關嘉寧已經放了手中的杯子微笑著譏諷了一句。

    戴千羽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任誰都聽得出來關嘉寧這是在說他是自己的替代品。

    但是他到底沒有氣急敗壞，而是笑了笑道，「或許吧，不過可能是有些人太無趣太讓人反胃了，不然不至於死乞白賴這麼多年，到頭來還不如替代品呢……」戴千羽笑嘻嘻地說著看了關嘉寧一眼，又對著面前的副導演眨了眨眼，「導演，要不這樣吧，我打個電話給郜總，讓您親自跟他求證一下好不好？」

    戴千羽剛要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手中的手機卻突然之間被一股大力打掉，他驚詫地轉過頭，卻被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頭偏向了一邊。

    霎時之間，現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戴千羽懵了好久才捂著臉轉過頭來，卻見關嘉寧站在自己的面前抱著胳膊冷笑著看著自己。

    「戴千羽，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和我爭？」

    關嘉寧從小跋扈慣了，當下氣勢又足得很，戴千羽幾乎是在一瞬間眼底蘊滿了淚水，哇得一下就嚎了出來。

    副導演一件這場景頓覺壞事兒，戴千羽瘋了一般想要衝上前去和關嘉寧撕扯，卻被幾個助理拉開了，關嘉寧被戴千羽激得上了脾氣，恨不得再賞這個賤人幾個巴掌，經紀人生怕事情鬧大連忙上來拉住他，一邊勸慰一邊打圓場。

    「李導，千羽不合適咱們就找別的人再給嘉寧替啊，上次……上次拍廣告用的那個孩子我看就不錯，叫他來，他一定成！」

    副導演被關嘉寧經紀人一點撥也終於回了魂兒，一邊讓人先把戴千羽拉走，一邊連忙去翻通訊錄。

    「對對，你說得對，我現在就找那孩子。」

    眾人眼中的好戲以關嘉寧賞了戴千羽一個巴掌，戴千羽哭哭啼啼拿著手機跑走去告狀作為結尾。

    現場氣氛依舊尷尬，沒人敢隨便吱聲，生怕撞在關嘉寧的槍口上。

    而湯閱，就是在這個古怪的氣氛之中一路小跑進入片場的。

    ·

    湯閱走進片場的時候關嘉寧已經披著大衣喝上了助理新買來的咖啡了。

    他掃視了一圈找到了副導演便小跑了幾步上前去微微彎腰鞠了個躬打招呼，「李導，我來了。」

    副導演原本正在愣神，當下被湯閱一喊回過神來看見來人簡直如獲大赦，連忙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湯，這麼快？這次得靠你救急了。」

    湯閱聞言微微一笑，露出一排可愛又整齊的白白小牙，「正好在隔壁劇組有個龍套……」

    副導演點了點頭，打量了一下湯閱，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麼到底又沒說，最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道，「走吧，導演今天發脾氣，你等會可給我一次性過啊。」

    湯閱聞言忙點頭應著，趕緊伸手整了整自己身上已經有些破舊的外套，「李導今天我什麼戲？」

    副導演掐滅了手裡的菸頭，頭也不回，「給關嘉寧替身，落水戲。」

    ·

    「咔，這條過！」

    伴隨著導演的聲音，一直躲在水底憋氣的湯閱終於浮出水面，旁邊好心的場務姑娘給他遞上毯子，湯閱裹著毯子瑟瑟發抖凍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現在是隆冬，這場戲又是極其重要的，導演要求嚴格，湯閱來來回回跳了好幾次水終於算是過了。

    湯閱全身上下都濕了個透，只能步履艱難地走去旁邊休息。

    湯閱拍戲的時候關嘉寧一直在機器旁邊看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他教訓了戴千羽心情愉快了不少，他當下的表情明顯好了許多。

    他看著攝像機里一遍一遍播放的回放，又回頭瞥了一眼幾乎被凍傻的小替身，心裡總算舒坦了點。

    這個小替身倒是看上去順眼不少，這麼冷的天二話沒說傻不拉幾地就往水池子裡跳，可惜了他原本想要拿來為難戴千羽的全禍害在了他身上。

    帶著那麼點居高臨下的悲憫心態，關嘉寧緩緩挪到了那小替身身邊把手中捧著的熱咖啡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小替身聞聲抬頭，看見是關嘉寧明顯緊張了一下，見面前放著的咖啡便懂了對方的意思，小聲道了一句「謝謝」，關嘉寧倒是沒在意他說什麼，反而挑了挑眉，心裡稍稍閃過一絲驚訝。

    剛才沒瞧仔細，這小替身長得倒還不錯，比戴千羽那個小賤人強。

    ·

    關嘉寧走出片場的時候，剛好看見郜峻的車停在外邊。

    郜峻倚靠車門站著，戴千羽正貼在他的懷裡，哼哼唧唧地在告狀撒嬌。

    關嘉寧剛剛好一點的心情立刻又被點起一把滔天大火，直接徑直向前走去。

    郜峻聞聲抬頭，看見來人，不得不伸手稍稍拉開了黏在自己身上的戴千羽。

    戴千羽還沒在郜峻身上蹭夠，不明就裡地抬頭，卻見郜峻微笑著道，「嘉寧，收工了？」

    郜峻溫柔的聲音就像是最好的良藥，關嘉寧心頭的火霎時之間消了大半。

    他就知道，在郜峻心裡，到底還是在意自己的，任憑戴千羽這種小賤人在郜峻耳邊吹風，他還是會這樣溫柔地跟自己講話。

    戴千羽一見來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卻又不敢當著郜峻的面發作，只得把郜峻的手臂摟得更緊了些像是在宣誓主權。

    關嘉寧心裡舒暢不少面上卻不顯，故作生氣地冷哼了一聲，「原來郜總還有時間關心我啊。」

    郜峻勾了勾嘴角，沒急著回答，眼神向後一瞥，卻見關嘉寧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這位是……」

    被關嘉寧無視了半天的湯閱剛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站在原地低頭裝鴕鳥，卻不想被郜峻拿來緩和氣氛點了名，當下緊張得不知所措。

    關嘉寧被郜峻這麼一提醒也總算想起來身後還有個人，他瞥了一眼戴千羽，伸手一把扯過了身後的湯閱，故意趾高氣昂地說，「這個啊……我的另一個小替身嘍。」

    被點名的湯閱不得不尷尬地抬起頭，而戴千羽卻因為關嘉寧話里刻意的諷刺漲紅了臉。

    關嘉寧盯著戴千羽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在湯閱抬起頭看清郜峻臉的一瞬間，他突然之間僵在了那裡。

    「喔……原來是這樣。」

    半晌，郜峻的聲音才緩緩傳來，關嘉寧從戴千羽的臉上收回視線，對著郜峻微微一笑。

    郜峻眸色深沉，眼神掃過那件破舊不堪的外套和微微發抖的身體，沉了沉臉，伸手摟住了旁邊戴千羽的腰，轉身對著關嘉寧勾了勾嘴角，手指在包括湯閱在內的範圍內畫了個圈，「我和千羽說好要去泡溫泉，一起去？」

    關嘉寧死死地盯著郜峻摟著戴千羽的哪只手臂，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啊。」

    戴千羽看著關嘉寧咬牙切齒的模樣忍不住一笑，感受著腰側傳來的郜峻手掌心的溫度坐進了副駕駛，心裡卻有個一閃而過的奇怪念頭：郜峻剛才似乎並沒有和他說好要去泡溫泉啊……

    不過那念頭也僅僅只是在他的腦子裡閃了一下，因為郜峻的主動和關嘉寧氣急敗壞的臉已經促使興奮占據了他所有的大腦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