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肉磨盤

    噩夢像是一個影子一樣緊緊的跟著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但是韓城絲毫感覺不到困意。現在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自己第一天在地上醒來的時候。周圍都是殘肢斷臂，遠處的子彈像是大雨一樣劈頭蓋臉的打過來，被擊中的人像是一個氣球一樣，身上被炸開。有人向身後跑，但是身後有著更加猛烈的火力向著戰場上後退的人射擊。在韓城眼前這幾百米的距離，已經成了末路，前有追兵後有堵截。

    敵方重炮開始向這一片開闊地進行射擊，不知道哪裡來的炮彈把這較為平坦的地方炸開了一個又一個坑，韓城狼狽的滾進一個比較深的彈坑裡面。世界上沒有同一片葉子，也同樣不會有兩發炮彈炸在同一個地方。顫抖的手緊握著手中的槍，誰也不會知道這個身體裡面可有一個從來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靈魂。

    「啊……救救我！」

    戰場上除了子彈和炮彈的呼嘯聲，就剩下了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韓城這邊拖著坑邊的其他的人迅速的躲到彈坑裡面，這時候多一個人，自己也就多一分安全。過了不知道幾分鐘，自己的身邊也就來了一個人而已，大部分人依舊在英勇的道路上衝鋒，泥土被鮮血變成了泥漿，殘肢裹著泥土以各種姿態和方式灑在地上，血水匯聚成小溪流進彈坑裡。重炮和機槍掃過之後，找不到幾個完整的屍體，全部是各種的殘缺。

    硝煙味裹著血液的味道，有點像是醫院裡的福馬林那種刺鼻的氣味，同時還有肉類被燒焦的味道，但是看著眼前的這場景，一點也不像是醫院或者是廚房裡面。沒有醫生和護士，只有遍地的殘肢和鮮血。

    「坦克！」

    「坦克！」

    突然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嘶吼聲，抬頭一看，是日本人的豆丁坦克，在坦克的後方還有小股的步兵進行跟進清掃戰場，此時的坦克上面的機槍正在協助機槍清掃戰場上的殘餘力量。很不巧的是，韓城正是殘餘力量之一。旁邊的人默不作聲，只是默默地把子彈推上膛準備一戰。

    對於反裝甲力量薄弱的己方，這豆丁坦克可是十分棘手的。雖然坦克的數量不多，但是只有兩輛的坦克依然是給己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敢死隊！」

    緊接著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幾個人，手上帶著幾顆手雷就衝到了坦克的前面，但是子彈的速度比他們快多了，很快這些人就全部被集中掃射，手雷被散落開來，他們還沒有機會拉開手雷的導火索就已經結束了生命。

    「誰上去把坦克給炸了，賞20塊！」

    身後的聲音是如此的刺耳，剛剛死的那些人難道還證明不了這二十塊錢是多麼難掙的嗎？但是還是能冒出來幾個拿著手雷沖向坦克的人，不得不說，金錢的威力還是很吸引人的。

    「唉唉，二十塊錢，你干不干？」

    「干你娘，這就是去送死的活計，咱們又不是炮筒子，上去打坦克就能打穿嗎？」

    韓城對旁邊這個不靠譜的人很煩，我又不會打槍，你說你要干坦克，你把我這邊弄暴露了機槍打的那不是你了，那是我了。

    「怎麼打不穿，你看這是啥！」

    身後的那個仁兄舉著一隻滴著血的胳膊，胳膊還緊緊攥著六顆綁好的手雷。看著這麼恐怖的東西，韓城差點嚇的跳出彈坑。

    「媽賣批的，扔了！你怕是嚇不死老子！」

    韓城嚇得都快尿出來了，那位仁兄對這個已經見怪不怪了，還在手腕上看見了一塊手錶，順便還把手錶摘了下來。

    「小鐵匠，你怕什麼嘛！」

    韓城接下來就看見那位仁兄眼睜睜的拉開那隻胳膊緊緊攥著的手雷導火索，現在炸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你大爺的，快點給我把這東西扔了！」

    這是叫反社會人格嗎？這怎麼亂世的人就這麼像是不穩定的炸藥一樣嗎，動不動就找人陪葬？

    「走嘞！」

    這個反社會人格的人抬頭看了一眼坦克的位置，一把就把胳膊扔到坦克下面了。然後一聲巨響，坦克被炸的側翻了。底部已經嚴重變形了，韓城偷摸的看著，底部炸開一個大洞，裡面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喲，這二十塊錢你是掙到了？」

    韓城倒是很驚奇，發現人家的確是沒有說假話，人家說炸就炸開了。

    「羊倌！又是你掙了錢咧吧！」

    韓城順著聲音看到後方的一個彈坑裡，一個山羊鬍子用泥巴砸了一下自己後面的人，後面的那個叫羊倌的也不惱，隨手拿起一團泥巴扔了過去。

    一輛坦克被炸之後，剩下的那輛坦克瞬間開始後撤，後方也開始有人開始攜帶工具和彈藥往前面推進。在這個彈坑，又來了三個開始挖戰壕加固防禦。

    「小子，會打槍嗎？」

    「會個屁，全忘了。」

    韓城其實一點都不會，現在拿都拿的費勁還說打槍？韓城現在終於知道兵哥哥為啥要練習舉槍了，這是為了能夠拿得動槍還能遊刃有餘的移動。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炮戰結束了，日本人開始衝鋒了。也不知道他們這批人是為了什麼東西，一個個的悍不畏死的衝鋒，旁邊的人倒是不斷的開槍，韓城這拿著有些費勁的步槍也學著其他人開始開膛射擊。

    「你倒是瞄準了再打啊，胡亂放槍可是會把鬼子機槍招過來的。」

    「你他媽的給我講下怎麼瞄準啊，你不講一下我怎麼去打人！」

    從現在的環境和裝束，怎麼看都不像是後方有秩序的社會，反而像是一個戰鬥激烈的戰場。這戰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一個不公平的戰鬥，沒有匍匐前進的士兵，所有的士兵都是昂頭挺胸去衝鋒的。

    「你上去衝鋒也行啊，咱們這個距離還有100多米，衝過去就好了。」

    「你他媽當我傻啊，有命拿錢那也得有命花才行，這年頭有錢不如活得長。媽賣批，退也不能退，沖也沖不過去，位置就很尷尬還加固狗屁的防禦，一會挨炸就完了。」

    韓城有些氣氛的踹了一腳挖出來的土堆，現在這個情況不能在這邊一直呆著，剛剛炸掉了一輛坦克不能就這麼被集火。

    「你眼睛順著這一條線過去就行了，看見鬼子直接打就行了。」

    這話你是說的輕巧，但是你這麼輕巧也不給個注意事項？就這麼三點一線就行了？雖然韓城也明白這個三點一線這個，但是實際操作和理論總是有些差距了。

    「你倒是說的簡單，你看看……還真是不靠譜啊！」

    射出去一發子彈之後，韓城就覺得不對了，我這樣射出去不是把自己的腦袋也露出去了嗎？這尼瑪自己的腦袋不就是像個大西瓜一樣嗎？

    「日你媽賣批，給老子滾，放槍你說老子暴露目標，你說咋弄？」

    現在因為彈坑的原因，血水開始向彈坑這邊流。

    「媽里個逼，臥倒臥倒！」

    後方的士兵還在不斷的衝鋒，前面已經死了一批人了，後面的一批人還在不斷的進行衝鋒。

    「他們不沖有啥用？後面有督戰隊逼著呢！草你媽的，過來過來！」

    前方的子彈開始瓢潑一般的射擊，壓得根本就是抬不起頭來，很多人的胸口和腦袋都被射擊開了一個大洞，甚至天靈蓋直接飛了出去。中了槍的士兵無力的躺在戰場上，鮮血把一個個低洼的地方灌滿，韓城可以看到很多躺在低洼地帶的士兵被鮮血給活活嗆死。

    「羊倌，咋個辦？這麼搞不是一個辦法啊？」

    「不是辦法能有什麼辦法，對面不拿咱們當人，自己人也不拿自己人當人，看什麼看！繼續挖戰壕！」

    現在的辦法只能是繼續挖戰壕了，韓城這邊仔細的聽著外面的槍聲。現在很清楚的一個問題就是日本人已經完全的注意到自己這邊了，在戰場的開闊地中間釘上了一根釘子。雖然日本人不會浪費重炮過來，但是迫擊炮已經開始朝這邊射擊了。

    「快挖，不挖的話一會都要死在這邊了！」

    只有三個兵帶著十字鎬和鐵杴，效率是在是有些慢了。

    「新兵蛋子愣著幹啥？快去用手刨土，不然咱們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了！」

    韓城現在向外面小心的探頭看了一眼，嗖的一聲就是一顆子彈擦著頭皮就過去了。

    「日你媽，這時候了還敢抬頭，小日本的槍打的很準的。」

    「馬拉個幣，老子鞋都濕了。」

    那裡是水把鞋弄濕了，是這個小小的戰壕裡面的血水已經把鞋浸濕了。現在已經聽不到多少槍聲炮聲了，能聽到的只有嘩嘩嘩的聲音，這不是下雨的聲音，這是子彈掃射地面的聲音。後方已經不再有新的士兵衝鋒了，這對於在這個彈坑裡面的人來說是十分焦急的事情，因為戰鬥進入到僵持階段的話，自己這些人可是沒有辦法得到補給和逃生機會的。

    「嘭嘭嘭！」

    「媽拉個巴子，又開始放炮了！怎麼辦？」

    炮火可沒有電視劇裡面的那麼多的煙火，頂多就只有一縷青煙，你看見了也就死了。韓城現在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務必想減小自己的傷害。旁邊的新兵一手血水往自己身上抓，韓城這時候才覺得太噁心了，現在韓城有些想吐了。

    「嘔！」

    韓城一陣乾嘔，沒有嘔出什麼東西，周圍的幾個人都笑了，來的幾個新兵也是一臉蒼白的看著韓城。

    「笑什麼笑，我就不信你們看見這個樣子沒有吐過，真是的，快點挖，一會跑都跑不了了！」

    現在彈坑裡面的幾個人都在想辦法逃走的時候，後面的不知道那裡出來的喊殺聲就從後面就過來了。

    「弟兄們，一定要拿下南齋，拿下南齋大大有賞，沖啊！」

    「殺啊！」

    所有人全部開始衝鋒，韓城也看到了原本躲子彈的幾個人也槍上膛，扔下手中的工具，準備開始向對面進行衝鋒。羊倌則是一把拉下去一個人，但是還有一個人的腦袋依舊是被子彈打穿了，腦漿濺的四處都是。

    「哎呀，這什麼命令啊，這是打不上去，光沖就能解決問題？」

    羊倌小心的觀察著戰場上的形式，尋找著機會，嘴裡不乾不淨的對著後面的命令發表著評論。韓城現在腦子裡就兩個字噁心，但是現在死的人越來越多，噁心這兩個字開始變成了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