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小男孩

    「師父，你聽，好像有小孩子哭的聲音。筆神閣 bishenge.com」

    遠方飄飄忽忽有兩個身影，一大一小，瞬間便到了眼前，這是難道就是傳說當中的額仙家術法，縮地成寸。

    細細看來，這兩人腿上貼了神行符，原來只是普通的修士而已，比之凡人……呵，比之凡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師父，你聽，真的有小孩子的哭聲。」其中一位修仙者停了下來，隨風抖動著耳朵，似乎聽得不是很真切。

    「還真是。」另一位修者也停下了腳步。

    大約是一群流民在此遇難，地上都是一些殘缺的軀體，和乾涸發黑的血液。

    「師父……這裡？」

    「嗯。」

    「還不管嗎？」仙兒大約是動了惻隱之心，試問，誰見了這慘絕人寰的景象，心中不生出無限的感傷啊，誰還在乎什麼因果循環，那冥冥之中，虛無縹緲的定數。

    「好吧。」老道嘆了口氣，這因果怕是要沾染上咯。

    老道抖了抖袖子，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扒開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中年婦女的屍體，下面有一個小男孩蜷縮著，輕聲的抽泣，嘴裡呢喃的呼喚著媽媽，只是她不知道，他的媽媽正靜靜的躺在他的身旁，只是不能再把他擁入懷抱了。

    「這孩子……」老道懷裡抱著這個孩子，眉間緊鎖，若有所思，「我們送他去附近的村子吧，看看有沒有人可以收養他。」

    可是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哪裡還會有這個孩子的安身之所啊。

    「師父，我看我們就把這個小孩子帶上山上去吧。」在這周圍轉了一下，沒有人願意收留這個孩子，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飽，哪裡還會有多餘的一口飯餵他啊。

    「哎……好吧。」老道看了一眼懷裡熟睡的孩子，也不知道是餓暈過去了呢，還是真的睡著了，想來也不會是後者。

    回到山間洞府。

    「師傅，你就餵他吃這個啊。」仙兒驚訝的看著師傅，把辟穀丹捏碎，泡在水裡然後餵那個小男孩。

    「怎麼了，你當年不也是這樣被我餵大的嘛。」老道不屑的說道，「再者說了，俗世間孩童的食物，這山間也沒有啊，總不能去打只野兔子給他吃吧。」

    「哎，你這兔子哪裡來的？」

    「山上打的啊！」仙兒把烤好的兔肉藏在了身後，只是她身材單薄，還是被眼瞼的老道發現了。

    「放屁！這山上能吃的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被你吃完了，隔壁還有再隔壁山上也沒啥會動的了，除了水裡游的魚，那是因為你不愛吃魚。」老道一臉氣憤，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似得飛快的跑出去。

    「你個天殺的，又來禍害我的軟骨兔。」老道的哀嚎聲隨後傳來。

    「你要不要來一口？」仙兒啃著手裡烤的金黃的兔子肉，在小男孩的鼻子前晃悠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子嗅了一下，居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那我給你吃一小塊哦。」仙兒用手撕下了一小塊，塞到了小男孩的嘴裡，小男孩吧唧幾下，居然咽了下去。

    「師傅，你過來，你看這個小傢伙居然要吃兔子肉。」仙兒好像發現了什麼神奇的事情，連忙喊師傅過來。

    「切，和你一個德行。」老道看了一眼小男孩，也沒啥問題，也就不管他了，轉身訓斥起仙兒來了。

    「我剛剛數了一下，我的兔子怎麼少了兩隻啊，你老實交代，另外一隻什麼時候偷吃的。」老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把戒尺，就是非常常見的那種，凡人老先生講課時教訓不聽話的孩子用的。

    「在我們去坊市之前。」看見戒尺，仙兒就知道玩完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要去禍害我那些好不容易從小和山脈抓來繁殖的兔子，怎麼著也是低階妖獸，你不跟我學習繪製符籙也就算了，我總是要找個人傳授我的衣缽吧，這是很好的練習材料，以後你要吃肉自己飛兩座山去，別打我兔子的主意，這次罰你去練功房面壁二十四個時辰。」

    「是，師傅。」仙兒耷拉個腦袋，一步一步，像個提線的木偶飄進了練功室。

    「哎，這孩子。」搖搖頭，嘆了口氣，臉上既是憐愛也是苦笑。

    老道轉身仔細打量著躺在床上的那個小男孩，吃好喝足後的他，熟熟的睡著，小肚子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原本的衣服上都是血，被老道給丟了，現在用一塊布包著。

    「哎喲，還挺白淨的。」

    老道抱起小男孩，自言自語道，小男孩居然也沒有醒，依舊沉沉的睡著，老道摸著他的骨架，嘴裡念念有詞，一寸長一寸強之類的讓人聽不懂的詞。

    摸完骨，老道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翻出一把拂塵，像模像樣的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空氣中便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球，那個球慢慢的落到小男孩的身體上，完全的把他給包裹住了，可能還有些痒痒，他下意識的撓了兩下。

    球從半透明漸漸的變得渾濁，最後變成了泥土的顏色，好像一把揚塵。

    「哎，廢根。」老道嘆了口氣，甩了兩下拂塵，氣泡消失的乾乾淨淨，小男孩依舊睡得很香甜，他不知道，剛才他已經斷了修仙的漫漫長路。

    又是一夜。

    沒有什麼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也許這山還不夠深。

    「媽媽……媽媽……」小男孩的呼喚聲伴隨著哭鬧聲把老道給召喚了過來。

    小男孩見過來的不是媽媽，哭鬧的更凶了，雖然不會很多言語，但是害怕總是天生的，老道實在是拿這個小傢伙沒有辦法，自己孜然一身，不曾娶妻生子，修道一途，雖有雙修之說，但嘗試之人不多，一是要情投意合，而是要有相應的功法，哪怕是合歡一派也多是採補之輩。

    小男孩的哭鬧引來的可不止老道一個人，仙兒也從練功房裡面探出了一個腦袋，眼睛滋遛滋遛的打轉，不知道又在編排著什麼鬼點子。

    「師傅，怎麼啦？」仙兒裝模作樣的走到師傅身邊，然後好奇的打量著小男孩，小男孩也不管其他，使勁的哭。

    「不知道啊，早上醒過來就這樣了。」老道搖搖頭，也實在想不通，可能是想媽媽了，剛才不是還叫媽媽來著，可是你媽媽都已經離世了，這去哪兒給你找啊。

    「師傅，你說他是不是餓了？」

    老道一拍腦門，忘了這茬了，自己和仙兒吞食辟穀丹，一顆可以三天不感到飢餓，所以也就沒有往那邊去想，昨晚也給小男孩餵食過辟穀丹，倒不是說小孩子有多厲害，一夜竟然餓了，只是修仙之人煉化天地靈氣，對五穀之物需求甚少而已。

    老道掏出一顆辟穀丹，像昨天一樣捏碎，泡在水中，然後一勺一勺的餵食。

    你還別說，小男孩一看見有東西遞到嘴邊，馬上就不哭了，吸溜吸溜吃的可帶勁了。

    吃完東西，拍拍肚皮，又安安穩穩的睡去了，一歲多的孩子嘛。

    「仙兒，你過來，我和你討論一下這個孩子的事情。」老道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現在正在管仙兒的禁閉，招呼她過來。

    「這個孩子，我們還是不好養，等會兒為師還是送他下山吧，再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收留他的。」老道想了想，還是不願把這孩子留在山上，養個孩子，有諸多不便。

    「嗯，可以啊。」仙兒這次倒是通情達理，居然沒有撒潑耍賴，也是啦，她對這個孩子也沒有什麼感情，昨晚救他也恰恰動了惻隱之心罷了。

    當夜，老道又抱著小男孩回來了，搖搖頭，也算是默認了這個事情，小男孩便留了下來。

    時光荏苒，一年轉瞬。

    小男孩已經兩歲了，身體大了許多，可還是有些瘦弱，學會了寫幾個字，說一些話，也不甚聰慧，倒是不知怎麼的無師自通，學會了走路，然後很快學會了跑步，頃刻間，山上到處是他飛奔的身影。

    「姐姐，你都閉關兩個月了，終於出關了，給我烤魚吃吧。」仙兒剛剛從修煉室里出來，便被小男孩逮了個正著。

    呵，又是這個頭疼的傢伙，仙兒一拍腦門，無盡的後悔襲來，當時就不應救他的，當時就不該給他吃魚的，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遜兒，姐姐剛剛出關，要去找師傅說點事情，等會兒再來找你啊。」仙兒丟下一句話，逃一般的遁走了，當年是誰說自己是小魔頭的，這小伙子更像魔頭。

    忘了說，老道把小男孩抱回來的那天，給他取了個名字：謝遜。

    「師傅，我出關了。」

    老道正坐在一顆菩提樹下喝茶，喝的就是那天從劉仙長那裡順來的茶葉，靈氣氤氳，呷一口，悠然自得。

    「哦？這次閉關收穫如何啊。」

    「我感覺瓶頸就只剩下薄薄得一層了，只要輕輕一戳就破了，師傅，我現在可以服用築基丹了吧。」

    「嗯，可以了。」老道捋捋鬍子，這一年，仙兒閉關修煉，壓實根基，沒有功夫折騰他，這鬍子倒是比以前要濃密一點了。

    一年前，仙兒就已經是練氣十層，但是老道覺得她這一身的修為是一年之內所得，實在是太快了，快的有些不可思議，恐怕根基虛浮，所以壓制了她的修為，讓她這一年的時間，夯實根基，現在看來還是很有效的。

    「師傅，你什麼時候傳授遜兒功法啊，我剛剛看他，還是一點都沒有修煉過。」

    「為師……非不為也，乃不能也，哎。」老道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以現在仙兒的水平，還不是很能理解老道那些故作深沉的話。

    「在這個小傢伙來的第一天，我就給他做過了測試，是個廢根，根本無法修煉，所以教給他也沒有什麼用。」

    「怎麼可能？廢根是什麼？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仙兒從來沒有聽說過廢根這種事情，誠然有的人天賦差了點，但是沒有說不能修煉的啊，那些普通人難道不是因為沒有功法以及沒有指點的人，才不能修煉的嗎？

    「你天賦這麼好，當然不知道普通人的痛苦了，天賦這個東西大約是對人類最不公平的事情了，有的人碌碌無為一生，有的人風姿綽約，功成名就。」老道又是搖了搖頭，不過這次是因為仙兒，他想著說是不是應該帶她出去歷練一番，看看外面的世界，好讓她知道這個世界的基本生存規則。

    「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麼辦法嗎？」仙兒問道，修仙歷史源遠流長，終會有那麼許多個驚艷絕才之人，攀登上了這個直接的頂端，難道他們也沒有解決嗎？

    「有解決的辦法，而且一直都有，不需要什麼驚艷絕才之人去苦思冥想。」老道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

    「是什麼？」

    「還記得你若雨姐姐嗎？」老道沒有直接回答。

    「記得啊，當然記得了。」仙兒怎麼會忘記呢，那是她為數不多的下山經歷。

    「你有沒有發現，若雨也是個凡人？」老道再問道。

    「對哦，我就說若雨姐姐怎麼那麼奇怪，身上完全沒有法力的波動，我還問她是不是故意隱藏起來了，她就笑笑沒有回答，我也沒多想，現在想來確實很奇怪。」仙兒一拍腦門，現在想來，若雨姐姐怎麼看都像個凡人。

    「沒錯，你若雨姐姐也是個廢根，無法修煉。」

    「那……那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到底怎麼樣才可以修煉啊？」老道說來說去，就是沒有說到重點，仙兒都有點急了。

    「嗨，你怎麼是個急性子啊，一點也不像我，我不是舉個例子更方便給你解釋嘛，其實很簡單，一顆築基丹就可以了讓廢根伐毛洗髓，獲得修仙的資格了。」老道非常篤定的說道。

    「真的嗎？那把我那顆築基丹給遜兒吧。」仙兒想都沒想就說到。

    「胡鬧！」聽到仙兒這麼說，老道的臉立馬就黑了下來。

    「師傅，我……」仙兒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馬上閉上了嘴。

    「唉，傻丫頭，我知道你很喜歡遜兒，但是……哎……」老道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如果你覺得是那麼簡單的話，你劉叔為什麼不給你若雨姐服用，以你劉叔的能力，弄不到十顆八顆，一顆兩顆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是你劉叔並沒有那麼做，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你知道的為什麼嗎？」

    仙兒搖了搖頭，是啊，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普通人吃築基丹，往往伴隨著伐骨洗髓，改造自身的經脈，擴充原本堵塞的經脈，那是莫大的痛苦，十個人中有九個人會因為受不了而選擇自殺，就算是僥倖活了下來，擁有了修煉的能力，而且速度一日千里，可是……可是他們一輩子不能築基……是完全不能……你知道了吧，上天是公平的，你不要妄想偷得一絲機會。」

    「師傅……」仙兒想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師傅，你享受修仙的感覺嗎？那種追尋的感覺，那種站的越高看的越遠的感覺，我希望遜兒看到我現在所能看到的，所以能不能把築基丹交給遜兒讓他自己選擇，我相信我不用築基丹也可以築基成功的，而且就是現在。」

    仙兒將築基丹從袖中取出，看了一下又放回了袖中，自己盤腿坐下，封閉了六識，全力衝擊築基期。

    「你這孩子……」老道都還沒反應過來呢，仙兒就已經開始衝擊境界，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先全力幫仙兒度過這一劫吧。

    老道盤腿坐下，默默運功，為仙兒護法。

    突然，仙兒的臉上一陣扭曲，似乎非常的痛苦。

    老道暗道一聲不好，「是心魔。」

    所謂心魔，為三不知，不知為何產生，不知為何出現，不知回到何處。

    一般的得修仙者在衝擊境界時只有瓶頸，而極少數的人會遇到心魔，只有打敗心魔才能順利的突破瓶頸，如果不能打敗心魔，那麼就會被心魔蠱惑，走火入魔，而打敗心魔也僅僅只是打敗，他會消失，在你衝擊下一個瓶頸時再次出現，有如跗骨之蛆。

    至今修真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沒有更好的應對辦法。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能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老道口中念著淨心神咒，拂塵一揮間，天空為之一暗。

    師傅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

    終於仙兒的眉頭慢慢的鬆了下來，想來是度過了心魔劫，就算還沒度過也應該過了危險期了。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衝擊瓶頸。

    驅走了心魔之後，仙兒心中更是堅定，瓶頸在她眼中如同虛設，就那麼輕輕的一戳，一個嶄新的世界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陡然間，天地一暗，雷聲轟鳴，裹狹著滾滾的天地靈氣，向著這裡席捲而來。

    「竟然是天地齊鳴，靈氣罐體。」老道驚駭的望著天空，「這丫頭難道……」

    好在這持續的時間很短，漸漸地雷聲便消失了，靈氣也像是漩渦似得鑽進了仙兒的身體。

    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