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入葬天涯

    周文望著眼前廣袤無邊，繁華似錦的萬里江山。突然間自嘲的笑了。

    「沒想到，我周文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亡國之君？我大周朝就這樣要消亡了麼？」

    他的面前就是這無盡大陸有名的葬天崖。從葬天崖底颳起的一道風吹的他的衣衫獵獵作響。看他的背影，頗有一種英雄遲暮的味道。

    「上，那就是周天子。王上說了，凡是取周天子首級者賞金萬兩，賜萬戶侯。」

    身後傳來一陣的騷動，一隊人馬看見周文就像是餓狼看見獵物一般的猛撲上來了。

    葬天崖終年被雲霧繚繞，誰都看不清崖底到底有著什麼。這千百年來，也從沒有人能夠真正的下到葬天崖底去。傳說葬天崖底是神都，又有傳言說葬天崖底是地獄。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周文低頭低低的吟唱了起來。

    突然間他猛地轉過身去，在他的身後是朝著他撲來的新王朝的虎狼之師——禁仙軍。

    他的眼神投到了遠方，那裡曾是大周朝的都城，而現在是大玉朝的都城。他的眼底掠過一絲悲傷，但剎那間就被冷漠取代。剎那間，他那滿頭的黑髮瞬間變得雪白。

    他那冷漠的眼神漸漸地望向了禁仙軍。禁仙軍立即就是一頓，禁軍首領一聲大吼：「準備，這周天子要做困獸之鬥了。」

    禁軍首領一點都不敢放鬆。這周天子再怎麼窮途末路，好歹也是道境高手，一身功力頗是高深，彈指間便是山崩地裂，他們這些人對上一念之間便可被全數滅殺。

    「無妨，他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青年男子，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別說他是道境，就是是術境高手，他今天也得趴著。我有王上的聖旨，碾壓一切。」

    周文定定的盯著男子，突然間說：「你也來了？」

    「你的最後一程，我怎麼能不來一送呢？父親。」他的那父親兩個字從口裡吐出來時全然不帶一點感情，「剝奪了你的氣數，王上就能圓滿。」

    「鎮壓。」突然間兩個字就從青年男子的口裡蹦了出來。

    緊接著一道金光閃閃的聖旨漸漸地在半空中攤了開來，上面書寫著四個大字：如朕親臨。那四個字投出一道巨大的光影，漸漸地朝著周文籠罩了下去。

    在將周文籠罩的剎那，那道聖旨里浮現出來一個人影。她這一出現，似是周圍的虛空都被凝固了，她穿著一身龍袍，頭戴皇冠，浮在半空中，是真正的君臨天下。她就是大仙朝的天子，玲瓏仙。

    這布滿了山頭的禁仙軍同時跪了下去，衝著半空中那道影子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文仍然站著，他盯著半空中的玲瓏仙，緩緩的說道：「你終於來了，雖然只是一道化身，但終究還是來了。」

    「是的，我來了。」玲瓏仙開口，聲音輕靈，不帶絲毫的感情，就像是從遙遠的洪荒傳過來的。「你是舊王朝的天子，雖然已經沒落了，但是身上仍然有著巨大的氣數，剝奪了你的氣數，我就能圓滿。」

    「圓滿就真的那麼重要嗎？」周文緩緩說道。

    「你不懂。你沒能達到我的境界，永遠也不能理解我。」話音剛落，半空中那道舉世無雙的影子漸漸地消散了，從那道金光燦燦的聖旨里浮現出兩個字來：剝奪。

    伴隨而來的是玲瓏仙那輕靈的聲音。

    這就像是一個咒語，剝奪這兩個字變成了密密麻麻的絲線朝著周文纏了過去，漸漸地鑽進了周文的身體裡。

    周文苦澀一笑。

    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兩個他最愛的人，卻在最後將他一步一步的逼上了絕路。

    他仰起頭來，盯著都城的方向，喃喃道：「你要圓滿，我又豈會如你的願。」

    他站的更直了，忽然搖了搖頭，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然後忽然間動手，將那半空中的聖旨抓在手裡。轉身一躍，就跳下了那葬天崖。

    「我以我身葬天，散盡全身的氣數，求得一個最終的泯滅。」

    「不。」那青年看見周文跳下了葬天崖立即就是撲了過去。他臉上的孤傲，冷漠全然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你最後還是走了這一步。你寧願灰飛煙滅，也不要母親圓滿麼？葬天崖，葬天崖，葬天崖下無輪迴。你這一跳下去，就是徹底的消失，連存於這個世界的烙印都將消散，就是母親也不可能讓你復活。」

    大仙王朝皇宮，大仙殿。

    玲瓏仙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她那閉著的美目忽然間睜開了。她的目光遙遙的望向葬天崖的方向，她的眼裡漸漸地有了痛苦，那深沉的似是星辰大海的眼睛裡突然泛起了巨浪。

    「你終於還是選擇了這一步。」

    ——

    無盡大陸邊緣的一個小城鎮。

    周文忽然間睜開了眼，他騰地站了起來，但是身上傳來的劇痛忽然間又讓他重重的跌倒在床上。他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的場景，這是一間簡陋的小屋，屋子裡只擺放著一件擦得發白的桌子，他躺的這個床也是硬的硌人。

    「我這是在哪裡？」

    他緩緩的開口說道，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嚇人。

    突然吱呀的一聲，小屋的門被緩緩的推開了，從屋外走進來一個瘦小的女孩兒。女孩兒渾身髒兮兮的，頭髮也是亂糟糟的，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的很。她看見周文眼睛立即就是亮了一下。

    她快步的走到周文跟前，激動的說道：「少爺，你醒了？」

    「少爺？」周文一臉茫然的盯著女孩兒。「你是？」

    女孩兒的眼裡突然間有了眼淚，她看著周文，帶著哭腔的說道：「少爺連我也不認識了麼？」

    「你？」

    周文盯著女孩兒，突然間他感覺一些畫面瘋狂的湧進他的腦海里，取而代之的是劇烈的頭疼。過了好半晌他才緩過來。

    女孩兒緊張地盯住周文，叫道：「少爺，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你是——小枝？」

    周文盯著女孩兒說道。

    「少爺，你、你還記得我啊。太好了。」小枝的臉上立即有了笑容。

    「嗯。」周文苦澀的點了點頭。

    「少爺，你先躺著啊，別動。我去給你端粥。」

    看著小枝的背影，周文無奈的嘆了口氣，低聲喃喃道：「傻丫頭，你的那個少爺已經死了。我並不是你的少爺。」

    剛才那些瘋狂的湧進他的腦海的記憶就是這個身體的主人的記憶。周文從葬天崖跳了下去，並沒有死，也不知什麼原因一絲靈魂附在了這個同樣名為周文的周家少爺的身上。

    周家是地莽城的一個小家族，而周文則是周家家主周戰天的小妾生的。他娘死於難產，周戰天又不怎麼管周文。周文就和丫鬟小枝相依為命的住在這個小院子裡，前些日子裡周文不小心得罪了周家的二少爺，被周二少打了個半死，事實是打得只剩下一口氣了，拖著傷軀回到床上，沒有多久就一命嗚呼了。這才被現在的周文鑽了個空子。

    周文嘗試著運轉靈氣，卻發現體內沒有一絲的靈氣，經脈堵塞嚴重。這周文竟然罕見的凡體。在這個以武為尊的天下，怪不得不被周戰天在乎。

    周文艱難的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轉悠。屋子裡擺著一個銅鏡，他湊到跟前看了看。周文長得還不錯，五官精緻，就是身材消瘦，有些營養不良。可是長得好又怎麼樣，在這個以武為尊的天下，沒有好的體質，你長得再好也是沒用。

    小枝端著粥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周文在屋裡轉悠，趕緊叫道：「哎呀少爺，你怎麼下來了，你傷都沒好全呢。」

    周文微微一笑，說：「我沒事兒。」

    「來，少爺趕緊吃粥。」

    周文接過盛著粥的小碗，這碗粥幾乎就全都是清水，裡面只是零零星星的飄著幾粒米粒。他又看了看小枝，小枝擔心的看著他，小腹部突然間發出一聲咕嚕。

    周文只感覺鼻頭一酸。他好歹也是周家的少爺，真的是到這個地步了麼？

    「小枝，來，你喝了這粥。」

    「不，不，這是給少爺療傷用的，我不能喝。」

    「拿著。這是我的命令。」周文板起臉，衝著小枝喝道。最後他又補了一句，「我不餓。」

    「不，少爺，您喝。我可以掙錢的，您不用擔心。」

    「拿著。」

    「真的，少爺。二少爺手下的周英喜歡我好久了，他說只要我和他——」小枝連忙說道，說著說著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即住口就不說了。

    「你說什麼？」

    「少爺，您還是趕緊將那粥喝了吧。」

    說著，小枝轉身就跑了出去。周文看著小枝的背影，突然間就是一陣心痛。

    「我周文真的就要這樣下去嗎？」他在心中問自己。

    「不，絕不。」他忽然間堅定了起來，「縱然是凡體又如何，我堂堂周天子，又怎會讓自己身邊的人受這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