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鼓著掌的陳凝撞她胳膊，「你別說，這新老闆還挺有氣勢，看著年紀不大居然是董事長了。」

    男人西服板正，筆挺的溫莎結優雅高貴，袖間純黑袖扣熠熠生輝。

    淺藍色雙眸凌厲，就這麼遠遠看著真有幾分嚇人。

    是啊，年紀不大成了靳董，怪不得宋瑞叫他靳總，估計是為了顯年輕。

    靳修雲立於話筒前，台下已鴉雀無聲，全部目光都在這個新任老闆上。

    「各位同事上午好，我是中榮靳修雲。」

    聲調低沉有力，是掌控全局的從容自信。

    耳邊陳凝感嘆聲不斷，林秒還未清醒過來。

    今天除了公司員工出席會議還有不少媒體到場，閃光燈下男人神色自若，氣場強大，字句清晰地表達承前啟後的願景與戮力同心的言辭。

    十來分鐘，發言結束，會議室內掌聲再次響徹。

    靳修雲下台後離席，蔣總起身相送。

    等一群人消失在前門，寂靜會議室內終於響起悉悉簌簌的討論聲。

    陳凝也拉著她說話，跟她科普中榮集團，「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啊，原來新老闆是中榮，秒秒你知道中榮嗎？」

    「知道......」

    「我剛剛才想起來，我之前看過一篇科普文章，寫的就是這位靳董，聽說他父母很早就過世了，他被送出國學習，五六年前回來，一番手段......文章寫得隱晦，但估計不是什麼好手段，反正就是花了兩年把中榮全收了回來，非常厲害。」

    「他們說得不錯，中榮在北城地位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華怡真的活了，並且再也不愁。」

    陳凝見身邊人心不在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傻了？」

    林秒回過神，「沒有。」

    倆人順著人流一起回辦公室，陳凝還在說：「有一說一，我們新老闆真帥啊，你看見沒，身高腿長，完完全全霸總臉，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你說他要是有女朋友......那腰那腿那臉......嘖嘖嘖......」

    林秒啞然，「我覺得他應該沒有女朋友。」

    陳凝一挑眉，「那可不一定，我對霸總都有刻板印象，說不定養著哪個金絲雀呢。」

    「......」

    下午開部門小會，彭慧安證實海灣國際醫學中心項目保留。

    有人問圖紙有沒有通過，彭慧安說：「醫學中心上面很關注，靳董可能會親自和我們開會，大家做好準備，林秒，你再把匯報ppt檢查一遍，千萬不要出現低級錯誤。」

    林秒應：「好的安姐。」

    六點下班，林秒加了一會班，六點半收拾東西走人。

    這個點準時下班的同事早下班，對於加班的同事來說又還早，所以電梯廳里只她一個等電梯。

    「叮」一聲，下行的電梯打開，林秒一抬頭，僵在原地。

    好一會，是蔣總先叫人，「小姑娘愣著幹嘛，進來啊。」

    「啊，好......」

    真巧啊，這樣都能遇上，電梯正中那個不是新上任的老闆是誰。

    電梯門關得緩慢，林秒侷促不已，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維持職場禮儀，禮貌微笑打招呼：「靳總，王總好。」

    靳修雲素來穩重的臉上閃過絲詫異，幾不可察，他扭頭用目光問宋瑞，宋瑞點頭。

    林秒從小到大的的背景早在說要結婚第二天送到他辦公桌上，靳修雲只粗略翻了翻，並不知道她目前工作的公司是華怡。

    女孩拘謹，打完招呼緊盯著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字看，用意明顯。

    蔣總自然不知倆人關係，說著接下來安排，「靳總，等會在軒雅集用飯，華怡幾位高層都在。」

    靳修雲頷首，不淺不淡地應：「嗯。」

    蔣總年紀長些，繼續和煦說道：「過些天有個慈善晚宴，我家那位纏了我兩天讓我來問，不知靳太太有沒有空？」

    靳修雲聞言目光微移，小姑娘露給他的半截臉果然微微繃著，逐漸染紅。

    他扯出淡淡笑意，答覆：「我回去問她。」

    ......

    林秒到家給自己做了飯吃，吃完在客廳沙發抱著電腦檢查ppt，這次的匯報材料是她做的。

    彭慧安不止一次誇她ppt做得好，說她審美高級，內容簡潔邏輯性強，於是這兩個月彭慧安要匯報的工作都由她來做ppt。

    道理她都明白，實習生聽話又好用，但林秒做得挺開心，彭慧安發來的很多材料都是其他實習生接觸不到的規劃、預算等等，她一邊做一邊偷偷學習，不要太快樂。

    生活里適當多一些鈍感，可以免去許多苦惱。

    檢查完文字圖片檢查動畫，六十多頁的匯報她花了一個小時核對完，八點。

    解決完一樁事，林秒心裡鬆了松，準備泡個腳。

    她放鬆途徑不多，泡腳是一個，忙起來沒時間泡，不忙的話兩三天一次，一周不超過三次，在這短短20分鐘裡血液循環、排寒祛濕，還能放鬆心情，比吃多少補藥都有用。

    人生沒有比愛自己更重要的課題。

    媽媽去世以後沒有人再關心她過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所以她必須得學會自己愛自己，自己保護自己。

    林秒身體靠上沙發背，泡得舒服了才拿過手機看，靳修雲沒有問她要不要去那個什麼慈善晚會。

    她當然不想去，那麼高端的地方不適合她，更何況還是跟一群陌生人社交。

    林秒從離開電梯就打算著他要是問，她馬上拒絕。

    這人真奇怪，說問問她又不見問，她想著這會他估計在應酬許是忘記，主動說：【可以不去參加慈善晚宴嗎？我這幾天挺忙的。】

    過了半個小時他才回：【已經幫你拒絕。】

    噢......林秒：【謝謝。】

    接風宴，他們應該會喝酒吧？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打下字：【喝酒傷肝傷胃，我今天看你有點黑眼圈，這是肝臟不能正常排毒的表現，需要重視。】

    發送，兩秒後清醒過來緊急撤回。

    林秒沒有「普渡眾生」的想法，她尊重每個人喜好，只是親近的人總忍不住多說兩句，宿舍三個人關係都很好，她成為監督她們生活學習的主力，方如曼常常說她是她們宿舍年紀最小的大姐大。

    她覺得自己大概瘋了，肯定是平時方如曼他們一出去喝酒就熬通宵留給她的後遺症。

    靳修雲跟自己沒到那種關係，這一句關心多少有點越界，林秒深刻反思。

    兩秒而已，他應該不會看到吧？

    ......

    靳修雲看到了，也看到她慌裡慌張的撤回。

    酒局無趣，無非恭維打探，靳修雲有些懨懨，這條消息大概是今晚唯一例外。

    黑眼圈？肝不好？

    他哼笑一聲，熄滅手機。

    最近幾日的確忙，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一下飛機去開會，差不多兩天沒閉過眼。

    她倒是看得清楚。

    蔣總過來敬酒，靳修雲指節輕點著桌面，片刻後淡聲笑：「蔣總，咱們不搞這些虛的。」

    蔣總放下酒杯，附和道：「靳董您放心，華怡建築從不搞虛的，過了這關前面就是康莊大道。」

    靳修雲輕微頷首，嘴邊笑意淡漠倨傲。

    晚上十一點飯局結束，宋瑞和李叔準備把人送回去。

    李叔往北棠公館開，宋瑞這才意識過來什麼，轉回頭問：「靳總，是給您定個酒店還是回北棠公館？」

    半分鐘後，後排傳來道低沉嗓音，「去北棠公館，再另外準備一套房子。」

    「是。」

    二十分鐘抵達，靳修雲解鎖進屋。

    而聽見門口解鎖聲的人立馬從沙發上彈起，她在這邊住了快一個月，安全問題完全不用擔憂，現在回來的人只可能是......

    林秒心臟都快停了，快速穿好鞋站起來。

    門推開。

    停止跳動的心臟徹底死掉。

    偌大空間尷尬瀰漫，林秒無暇顧及，腦子裡正想著如何開口，領證不等同於要同居，而且跟他同居......林秒心裡直發顫。

    靳修雲看見女孩擰在一處的臉與絞得緊緊的手心，緊張一點不藏。

    膽挺小。

    他移開眼，淺聲說：「昨晚坐十幾個小時飛機，今天一天在忙，我現在需要睡一覺，房子宋瑞那邊還沒安排好，暫且要在這裡住幾晚。」

    那張小巧的臉瞬間迸發喜意，又克制：「好的。」

    林秒察覺他目光在她的小皮鞋停留，趕緊解釋：「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先前不知道你住這裡，不是故意選這邊的。」

    「沒關係，現在房子已經過戶給你，不必客氣。」

    「噢......」

    靳修雲換了鞋進門，習慣性到冰箱拿水喝。

    冰箱門一開，眉心不可控地跳了跳。

    離開前只放水的冰箱現在擠得滿滿當當，可樂飲料，蔬菜水果調味料和一些裝著不知什麼的塑膠袋子。

    空氣里甚至隱隱有股中藥味。

    他擰擰眉，從旁拿了瓶巴黎水，關上冰箱門。

    掃過一圈客廳廚房，同樣多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廚房牆邊掛著的小熊圍裙，向來只藏在柜子的鍋鏟正洗乾淨放在灶台上，茶几上吃剩的零食與熊貓水杯。

    女孩大概覺得不好意思，匆匆上前把零食收進抽屜，臉上笑容訕訕：「那你早點休息，我先進屋。」

    說罷一溜煙跑進屋，腳底如同安上風火輪。

    林秒躲在門後，深深呼吸，腦子想著自己還有沒有什麼沒收拾，客廳廚房陽台.......

    陽台！不知道他突然回來，她又在這住了半個多月，現在陽台還掛著她昨天前天洗的衣服。

    還有衛生間，裡面都是她私人用品，不過主臥有主衛他應該不會用客衛吧？

    林秒活了二十幾年第一回這麼忐忑。

    她貼著門板聽外面動靜，有腳步走動聲，幾分鐘後安靜下來，估計是進房間了。

    林秒等到十點，揣摩著他已經睡下，悄悄咪咪打開門打算去收衣服洗澡。

    她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生怕吵醒他。

    只是才取下衣服抱著轉身，和從陽台邊上書房出來的男人迎面碰上。

    靳修雲看著洗過澡，頭髮半干，柔柔順順地貼在額頭，浴袍v領延升，露出片若隱若現的胸肌，紋理分明，甚至腹肌也可窺見一角。

    早料到他身材應該不錯，可親眼目睹依然讓她耳朵微微發熱。

    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方如曼喜歡在短視頻里沉迷男色，非要跟她分享，擦邊男們擺弄風姿，薄肌健身肌想要什麼有什麼。

    他的看著不瘦但也不壯，不知屬於哪一種類。

    林秒弓著的腰站直，表情僵滯不敢看人，「......你還沒睡啊？」

    靠得近，氣氛莫名，林秒聲音都有些顫抖，她記事起從沒和男人這麼接近過，他身上沐浴露不知什麼香型，從頭頂、四周縈繞過來，讓她臉有些發熱。

    空氣里全是尷尬，讓人呼吸不暢。

    「準備。」

    靳修雲先撤開，走向廚房，又打開冰箱，林秒以為他餓了，「你沒吃晚飯嗎？」

    她過去想給他說明冰箱食材，沒敢靠太近，指著冷藏室說：「這些是我昨天買的菜了，不過都還挺新鮮，這裡有雞蛋。」

    又拉開冷凍室，「我買了些凍餃子，還有牛排，但沒找到你之前那個牌子。」

    他上下掃幾眼，拿了水，關上冰箱。

    林秒懵住，不是要做飯？又喝水？

    「吃過了。」

    「噢。」

    真的很尷尬。

    靳修雲握著水瓶，淡聲問：「書房原先有支鋼筆，你有看見嗎？」

    林秒搖頭，「我沒進過書房，不見了？」

    他沒直接答，「阿姨來過？」

    「來過，每周一次，不過那時候我不在，回來才發現家裡被打掃過。」

    男人輕輕皺了皺眉，「好，沒事。」

    她應一聲，抱著衣服小步跑去浴室。

    在浴室鏡子前平復了三分鐘，心跳終於漸漸平緩。

    雖然發過不少消息，但她發現她有點害怕跟他相處，也許是因為陌生，也許是他身上氣勢過強，她甚至不敢直視他。

    林秒甩甩腦袋，甩掉心裡的小害怕，他是人不是鬼，怕什麼？他還能吃了她不成？

    浴室原先有沐浴露，不過她用自己的用習慣新買了，林秒好奇拿起被她推進角落的瓶子，全是英文，她認出幾個關鍵字：oolong，sandalwood。

    烏龍，檀木，奇奇怪怪。

    她湊近聞了聞，果然是他剛剛身上味道，清爽乾淨。

    林秒不敢和他用同一款沐浴露，蓋上蓋子推回原位。

    ......

    第二天周五，林秒七點起床準備上班。

    客廳安靜不像有人活動的跡象，彷佛還是她獨居時候。

    餓了一晚的肚子叫囂，林秒打算下碗麵條，加上秘制調料，煎雞蛋青菜，再來一杯溫牛奶，早餐美味又營養。

    可剛做好準備開飯，另一間健身房次臥門開了，林秒回頭，和跑步出來的男人視線相接。

    林秒有點驚訝，她出門時是7點20分，也就是說更早之前他已經在裡面跑步。

    她沒什麼優點，自律一項應該能拿得出手，某app開屏彈出的句子「自律給我自由」一度成為她座上名言。

    自律不是件容易事，她花了好多年才慢慢養成跑步、學習、養生這些規律生活，所以她感同身受佩服早起跑步的人。

    靳修雲眼眸納入女孩驚訝神色，眼神平靜地掠過她身上毛絨絨睡衣，隨手盤的丸子頭以及眼前冒著熱氣的麵條。

    四目相對，冬日清晨的寒涼在這一刻凝滯。

    林秒打破莫名氛圍：「早。」

    「早。」

    靳修雲照例到冰箱拿水，林秒見狀蹙起眉，昨天晚上他幾次喝冰水時她眉心就擰得老高，當時不好說什麼，不過這一大清早的，又是剛運動完，林秒沒忍住了，聲音細細地勸：「你別喝冰水，對胃不好，不健康。」

    以前方如曼也老愛吃冰，每次例假一來她就痛得死去活來，後來經過林秒三年調.教制止，現在經不痛了，也沒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毛病。

    雖說男人和女人不同，但身體內部器官一樣脆弱，胃遇冷收縮，胃黏膜蠕動減緩，消化功能就是這樣被一天天搞壞的。

    靳修雲手一頓，再抬眼看去女孩已經跑進廚房，出來時手裡多了個陶瓷水杯，「40度的溫水最適宜食用，你喝這個。」

    說完還挑起嘴角笑了聲，「你廚房的熱水器還能選擇溫度呢，之前我在宿舍燒了開水還得等好一會放涼。」

    靳修雲垂眼看女孩的笑，爽朗大方，瑩白細膩的指尖捧著水杯小心送到跟前，他想起昨晚撤回去的微信，眸一閃，接了這杯溫水。

    「謝謝。」

    「不客氣。」

    林秒見他沒拒絕，膽子大些，多問一句，「你吃早餐了嗎？」

    靳修雲喝下兩口水，神色恢復平靜，語調是被水汽浸潤過的清朗：「吃過了。」

    「好吧。」林秒心想正好，她只是隨口一問，再煮一碗麵好麻煩。

    氣氛姑且算融洽，她微微仰頭，然後問出一直疑惑的問題，「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你問。」

    「你多高呀？」

    昨晚也是，她好像到他下巴，平視的話只能看見他喉結與鎖骨位置。

    靳修雲沒料到這個意外問題，女孩眼睛彎成月牙，單純想要知道一個答案，他怔仲片刻後回答，「我不太清楚。」

    「啊？」居然有人不知道自己身高嗎？林秒問：「有一米九嗎？」

    「應當沒有。」

    「好吧。」

    靳修雲見她不再有問題，進主臥。

    水流聲很快響起，淅淅瀝瀝。

    林秒聽了幾秒，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面。

    居然沒有一米九，那是一米八八？還是一米八五？

    她吃飯慢，一邊吃著一邊注意主臥動靜，大概十來分鐘浴室水聲停下，然後響起沉悶的吹風機聲，又過十分鐘臥室門口打開，林秒趕緊低頭。

    靳修雲手裡搭著純黑西服，走向客廳茶几，把剛剛剩下的水喝完才慢條斯理問：「今天不上班？」

    林秒回答：「上。」

    男人扣著腕間黑金色手錶，「一起？」

    林秒可不想去公司被圍觀，手揮成無影手：「不用不用。」

    靳修雲掀起眼皮，淡淡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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