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六宮粉黛無顏色

    有和尚僧人自西域而來，只為中土江南的佛門聖物。有道人從人煙罕至的大山深處走出，只為重塑道教的當世文明。也有儒生在這紅塵中放聲高歌，描述著自己心中最好的時代。但更多的，是百姓們最樸實的心聲，希望在這個天下間，好好活著。

    亂世當空，南方七國加上北方三朝，戰場上打的是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可惜打來打去，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到最後，依舊是南方七國北方三朝，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倒是在這些時代中，一批批一茬茬江湖門派，豪門大族脫穎而出，成為這段亂世的弄潮兒，文能與三教書生談玄論道，武又可在各國戰局間左右逢源，成為一股誰都無法忽視的力量。

    公認的天下十大宗門將在南唐的江寧城中舉行盛會，商討新一屆的宗門會晤，這個消息早已經傳遍了南北方。

    如今南唐朝舊帝新喪，新帝又陷入皇位爭奪中，本就風雨飄搖的江寧城能否再承受這樣一場盛會已經成為了各方思量的重點。

    各國的使團借為先帝奔喪為由全部趕來江寧，明則奔喪，暗裡什麼心思，這誰又知道。

    鴻臚寺已經住下了先行趕來的南方各家使團。如今除了契丹與後晉使節，其餘各家朝廷的人馬都已在這兩天迎進了江寧鴻臚寺。

    鴻臚寺卿余惜文這些天忙破了頭。各國使節前來江寧，全部都由自己前去迎接。禮節是否合乎標準，要以多少規格去迎接，各國使節的居所安排是否妥當，原本都是要庭審的規格，可惜朝堂如今本就一團糟，哪裡有心思管這些。最後這一切一切都要他來拿主意，讓他本就不多的頭髮就更所剩無幾了。

    深嘆了口氣，余惜文終於可以回家裡休息一下。今日在寺中，多面迎合，卑躬屈膝的，累的自己是難受異常。

    從工部調離到這鴻臚寺，余惜文就明白自己的朝堂生涯已經結束了。身為余家老太爺的幼子，余惜文並沒有如自己的大哥二哥那樣走進門下省，也沒有像三哥大姐那樣經營家族生意，而是走向了曾家把持下的六部中。

    據說因為這件事，最受寵愛的余府幼子險些被老太爺除名。

    誰都知道余惜文一身才氣，在余家的不遺餘力的培養下也是名聲在外。可惜因為一些舊事，余惜文刻意選擇離開門下，進入了工部。

    曾家也沒有刻意打壓，余惜文也算是在工部慢慢坐上了工部侍郎。只是在其位，不謀其位的余惜文後期被曾家拖入了深淵。

    得益於鳳閣子的一言九鼎，余惜文撈到了鴻臚寺卿之位，也就打算就此養老告終了便是。

    亂世中的鴻臚寺就是個擺設。到處都是篡權奪位，年年征戰，鴻臚寺這樣角色單一，只為了外賓而設立的部門就成了舅舅不親姥姥不愛的地兒。

    也幸的是余惜文這樣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平日間坐坐堂，閒暇時與名士大才們飲酒高歌，也算是悠閒。

    本來已經做好了就這樣混著度過後半生想法的余惜文，卻趕上了這場風波。這下倒好，天下各國都來了，這可讓本就來閒散養老的余惜文慌亂了起來，趕忙翻查各類典籍，連夜安排各國規制。

    今日回到家裡，胡亂吧啦下妻子送上來的飯菜，余惜文陰沉著臉，把自己關進了書房中。

    「老爺這是怎麼了，這幾日都心情不佳，整日早出晚歸的，回府也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不出來。便是夜裡，也是睡在書房中。」卻是一打扮精緻的素雅女子輕聲抱怨到，對著身旁的丫鬟又詢問道：「可是最近朝中出了什麼大事？」

    「回夫人的話，以老爺那般悠然的性子，這幾日如此沉迷在公職之中，想必是出了什麼事兒吧。」這丫鬟倒是一臉輕鬆，安慰著有些焦急的主母。「聽說是有各國的使節前來江寧城拜會，想必老爺應當是在煩心這些事吧。不過以老爺的心思，這不也是手到擒來的小事才是。」

    「就你會說……」

    「啊，夫人，可不是萍兒會說，本就如此嘛。要不然，夫人怎會與老爺這般恩愛，相敬如賓，讓萍兒好生羨慕。」

    「好了，也不去打擾老爺了。」女子輕聲一笑，臉上露出些許懷念。「本來想著跟老爺出門尋訪些日子，也好散散心。可既然是有公職在身，就算了。以後再去吧。」

    「萍兒，把飯菜收起來，我們去看看江兒吧，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江兒在國子監過得怎麼樣了。可有吃不好，睡不好……」

    「夫人，小少爺哪裡會食不飽睡不好啊，國子監里的條件可好了，那環境，就是萍兒都想去讀書哩……」

    「哦？萍兒有此想法？那日後我與四郎說上一聲，便也送你進去念念書怎麼樣？以後讀出個女狀元，也好圓我一個過去的夢啊……」

    「哎，夫人，可別取笑萍兒了，我這腦袋，哪能讀的進那什麼之乎者也……」

    「不得妄語……」

    「知道了夫人，趁著天色尚早，我們快去吧……」

    江寧城作為南方最大的城池，其中經濟繁華異常，入夜了更是風景獨好。

    皇帝的離去並沒有影響秦淮兩岸的熱鬧。入了夜，這裡就像是剛開張一般，徹底引爆。

    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在這擁擠的小道上前行著。古色古香的屋子裡裝飾著各色撩撥人心弦的物件，刺激著來往人群的感官。

    各家妓院青樓門口，並排站著婀娜多姿的少女們。輕紗拂面，在粉色的燭光下看的人心潮湧動。若是想進去，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銀子有的夠，老鴇龜公都能給你跪下來承歡。

    今夜的一舞樓，是秦淮河兩岸最繁華的地兒。

    本就熱鬧的一舞樓的大殿上，已經有不少看客落座了下來。今夜可是瑤大家尋入幕之賓的時候，便是整個江寧城的男人們，只要得空兒的，都來捧場了去。

    這種事兒，以江南人士的喜好，不來可不得一輩子遺憾。

    大殿裡人頭攢動，不時還可以看到很多異域風情的男子在人群中攀談，在搖曳光線中此起彼伏的發出各種嘈雜聲響。

    大殿的上首處，已經搭建好了一個台子，拾階而上，是一層紅布鋪就的高台。高台上此刻什麼都沒有，孤零零的立在那裡。

    到了申時，看客們大多已經各自落座了開，現場大殿裡，黑壓壓的竟有千人之多，足見今日來往人群之重。掛落在牆壁和樑柱的蠟燭和燈籠將會場照的一片亮堂，不少看客已不耐煩地開始發出噓聲，催促著瑤大家快點登台。

    「哎呦喂，什麼風把楊公子給吹來了，快，楊公子樓上雅閣請……」門口的老鴇可是個八面玲瓏的主，瞧見了楊克用帶著數名親兵在後，趕忙迎了上去。

    「張媽媽真是越來越風韻了，這不得把男人柔死在床上吶……」楊克用也算是老手，左手不老實的順著老鴇的輕紗在胸前摸了一把，惹得後者嬌喘連連。臨末了，還放在鼻下輕嗅，「真香……」

    「楊公子快別笑話我了，我要能伺候楊公子，那也是半輩子修來的福氣，哈哈哈……」被喚作張媽媽的一舞樓老鴇花枝招展的笑著道，「快，楊公子裡面請……」

    大踏步邁進樓里，樓里大殿上已經坐滿了前來湊熱鬧的人士。一個個人模狗樣的，穿著考究，昂揚著頭，緊緊盯著最前方的高台之上。

    「走，咱們去樓上看。」楊克用也沒料到竟有這麼多人，皺了皺眉頭，帶著親兵趕忙向樓上走去。

    恰在這時，隨著一聲嘹亮的鑼鼓聲，便聽到有人扯著嗓子叫道：「諸位安靜，瑤大家，出來了……」

    這人話音剛落，全場就靜了下來。便是樓上雅閣耳室中人，也一個個站到窗沿前，看著那高台，急切的等待著女子從高台上款款而來。

    冉冉燈火之中，殿中落針可聞，無數人伸長了脖子，緊盯著前方的高台之上。

    一個人影兒逐漸出現，一步步，不徐不慢。此刻，所有人的心跳都逐漸加速了，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在眾目睽睽之中，一個人影從幕後走到前台。

    那是個女人，裊裊而來。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左右顧盼之間，許多人就已經酥了。

    楊克用也已經停了下來，熾熱的眼眸落在瑤大家的身上。高台紅布反光的隱約燈火中，只見到她披著一件素樸青衣，胸前用純白的絲質刺繡掩住那層巒疊嶂的豐盈，隱隱綽綽間透露著其下褻衣之色，淡淡的水藍隱約可見。

    瑤大家本就卓然於人的身材下，罩著絲綢百褶裙，素淨淡雅而又不失大氣。裙擺之間匠心獨運的巧然繡著朵朵潔淨的白蓮，其上披著紗衣輕飄，如夢似幻。隱隱可見女子肌膚之吹彈可破，如凝脂般白皙。

    一個女子，竟美如仙境一般，眾人呆了。

    「啪啪啪啪啪啪……」熱烈的掌聲從台下鼓動起來。眾人臉上洋溢著興奮之色，六宮粉黛無顏色，看來不虛此行吶不虛此行！

    「奴家公孫瑤，願獻上劍舞，為諸位助興……」聲音靈動羞澀，卻不顯倉促，聽上去又極為香甜。

    「那就有請瑤大家劍舞一曲，為我等開開眼！」有人高聲唱喏，卻是個異域粗狂高大的漢子，臉上洋溢著微笑，全然不顧周圍人的怒目而視。

    「康族好悠閒，怎麼，遠離中原這麼久，這是要回來了？」有深知前者底細的人在人群中暗暗開口，挑撥著。

    男子啞然一笑，搖搖頭，並不理會周圍人的異樣，擠出人群，徑直走向樓上的耳室中，憑欄觀賞。

    高台之上，一身素樸打扮的瑤大家，手持長劍，已經開始了飛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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