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書頁足有三百丈寬,近千丈高低,如同一座神山聳立在鐵棠身前,仿佛在與身旁的奇異石碑遙相呼應。
諸世錄落到鐵棠手中,也有了百年光華。
雖然這期間大部分時間他都在閉關,可諸世錄書頁脫落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會是什麼」
鐵棠緊緊盯著那單獨的一頁,卻並沒有看到任何跡象出現。
每當書頁如波浪起伏,堪堪爆發一縷神光之際,便又如火遇水,瞬間安靜了下去。
觀摩片刻。
鐵棠察覺到此地似乎有一種力量,在壓制諸世錄!
可這不應該啊。
此地是絕對的空境,便是連大道也沒有,也沒有任何偉力存在,自然也不會出現鎮壓諸世錄的力量。
「或許是你本身出了問題?」
鐵棠走到近前,一掌按下,羅天界域飛出,將這單獨的書頁完全籠罩,與此地徹底隔絕。
果然。
這一下有了奇效。
書頁如蛇扭動,體型飛速縮小,漸漸變幻成了一道百丈高低的人形虛影。
隨著虛影變得充實、清晰,一條條肋骨橫顯,數量眾多,遠超正常人族。
這些骨骼密布金青紋路,像是某種至強道籙。
僅是隨意看了幾眼,鐵棠隱隱覺得有些熟悉,一時卻又找不到源頭。
不多時。
書頁幻化的身軀徹底顯現。
他雙眸緊閉,劍眉斜插太陽穴,鼻若懸膽,氣質顯得極為高貴華麗,仿佛是天生的人間霸主、太古神王。
唰~
緊閉的雙眸睜開,兩道凌厲的眸光直刺鐵棠臉頰,剎那間又變得無比柔和。
他像是操持天下的無敵皇者,又如掌生控死的輪迴大帝,充斥著無邊的霸道與尊崇,甚至讓人看一眼便會自慚形穢,不敢直視。
「浮生若夢照古今,千秋萬載亦只是滄海一粟,有緣人你在哪喚醒了我」
「啊?」
鐵棠長大了嘴巴,眼中都是吃驚。
但並不是因為眼前這人的話語,也不是他想起了剛剛那些熟悉的氣息來源。
他已經不用想了。
只因眼前這位的音容相貌他見過。
也認識!
「你…你…怎麼會在諸世錄裡面?」
「哦?你認識本尊?」
轟隆!
這不似玩笑的話語,讓本就驚愕的鐵棠直接呆愣當場。
運城。
此時此刻的運城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井軒、太莘、王亥、象奎這些超脫至尊,加上太莘、象奎麾下的各大仙皇、神皇、仙神霸主等眾,齊心協力打造之下,運城已然有了三分聖都氣象。
再沒有過往的貧瘠,也沒有絲毫之前戰亂留下的滿目瘡痍。
如今這裡人來人往,天地元氣如霧幻化,各類仙韻化作霞光、靈獸奔走虛空,如聖如神。
龍鎮的一個化身,此時還在運城做客,與井軒、太莘等人表達歸墟百強種族的態度。
陡然間。
最為從容淡定的井軒猛地站起身來,離開了茶席,在附近來回走動,神色略微有些不安。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破禁而出,難道有人知曉了我的謀劃?」
為了流放鐵棠,他早已為此謀劃了許久。
甚至還為此暴露了兩個極為重要的化身,不論是博文侯燕飛宇,還是三頭狼獅,全都是他,且都很重要。
尤其是三頭狼獅!
這個妖族化身,已經修煉到了極高的境界,隨時可以邁入超脫大道,且它還是埋在歸墟百強種族中的暗子。
此次為了暗算鐵棠,三頭狼獅還違背了龍鎮的命令。
而此時龍鎮這位正主,可就坐在自己眼前呢。
萬一鐵棠脫困之後馬上趕來運城
那就有些太精彩了!
井軒都不敢多想到時會發生什麼。
「怎麼?難道你又在哪裡死了?」龍鎮顯然知曉井軒的來歷、手段,見他這副模樣,故意出言調侃。
場中還有太莘、王亥二人知曉井軒的布局,此刻一看便知出了問題。
不過如今還有龍鎮在場,兩人不好明問,就連暗中傳音都不敢,誰也不知曉龍鎮有沒有手段偷聽。
「的確出了點意外」井軒話里話外,兩重意思,同時答覆了在場除了象奎以外的人。
而完全不知情的象奎,只是在一旁蒙頭給龍鎮倒茶。
蒼天啊!
大地啊!
誰知道妖族這些年過的有多苦?
如今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妖族的大靠山全都出來了。
妖族雖然妖多勢眾,甚至比人族數量還要繁多,可當世只有象奎這麼一位超脫至尊!
這個數量太少太少了。
再加上妖族天性愚笨,難以開慧,其內又派系眾多,真正稱得上『同族』的並沒有多少,根本無法形成人族這般的凝聚力。
很多時候,各大妖族都是各自為營,投靠不同的勢力。
在人間、仙庭、地府中向來都是最弱勢的一方。
可如今不同了!
歸墟里的諸強出世,妖族一下有了數不清的靠山。
真正論起來
真龍、神鳳、鯤鵬、麒麟,未必不能稱妖。
所以此時象奎心裡,那是要多火熱,有多火熱,若非顧及超脫至尊的威嚴,它恨不得當場跪地臣服。
王亥知曉象奎心思,也怕它棄太莘而去,加之鐵棠那邊又出了問題,恨不得立刻請龍鎮離開。
「咳~龍鎮兄」
「嗯?你是什麼人,也配與我稱兄道弟?」
王亥剛一開口,就被堵上了嘴巴,臉色漲得跟豬肝一樣,雙拳攥得青白,恨不得立刻打死對方。
曾幾何時,這樣的羞辱也曾出現。
他本以為自己邁入超脫之後,今生今世都不會遇見這種情況。
可龍鎮的話語,給了他當頭一棒。
「這就生氣了?逗逗你的呀不過你這心境也太弱了,沒意思。」
龍鎮隨意擺了擺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不斷搖頭:「你們的茶其實不錯,可我在朝歌那裡喝到了更好的,如今有些索然無味了。」
太莘不願與他起了衝突,趕緊出言解圍:「歸墟諸強既然不插手人間格局,這是再好不過。
本皇願與眾聖簽訂契約,承諾萬年之內互不侵擾,前輩以為如何?」
龍鎮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嘴巴自是不饒人:「本皇麼?你也是真的敢啊。
真不怕鐵棠帶著仲虺、伊尹他們殺過來?
當年你輸給商凪,如今也會輸給鐵棠,契約就算了,那種東西簽不簽都沒卵用。」
太莘臉龐也瞬間紅了起來,與一旁的王亥兩個人,七竅都冒著一股股白氣。
龍鎮卻視若無睹,悠哉悠哉品茶,時不時拍拍象奎的大腦袋,捏著它的象耳翻來覆去地看。
「我聽說太古神象的耳朵,拿來爆炒也是一絕倘若再加上八角、花椒、甘松、桂皮、木香等香料嘖嘖,我都不想到底有多好吃。」
象奎臉色一黑,好一會才委屈巴巴道:「龍聖若想嘗鮮,我可以割一點,就一點點。」
「真的啊?」龍鎮瞬間眼眸發亮,看得象奎心裡發毛。
卻在此時。
一直踱步的井軒終於停下腳步,突兀說道:「前輩說人皇會輸給鐵棠此話不盡然。」
「哦?何以見得?」對待井軒,龍鎮又是一番不同態度。
畢竟眼前這位不死仙尊是真的有點東西在身上的,至少能讓龍鎮也感到顧忌。
「前輩不知,鐵棠中了我的算計,已經離開此界,再難回返。」
井軒語出驚人,嚇到了在場所有人。
太莘、王亥不明白他為什麼告訴龍鎮此事。
龍鎮剛開始不信,在推算良久之後,發現當世竟然真的沒有了鐵棠氣息。
連他的因果都完全消失了,仿佛世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鐵棠這個人物。
「你怎麼做到的?」龍鎮猛地站了起來。
井軒雙手環胸,一手托腮:「連前輩也找不到他麼看來的確成功了。」
龍鎮一聽,赤紅的臉龐也紅了。
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活死人敢當面算計我?」
剛剛井軒故意挑明實情,便是要借龍鎮的手段,來探查鐵棠是否已經從歸墟終點脫困。
井軒自身沒有這種瞬間查遍天地的本事,但是已然登臨天尊巔峰的龍鎮卻有。
不過這種當面算計龍鎮的膽魄、勇氣,若非是井軒這位『不死仙』,其他人是真的沒有。
「晚輩技淺藝薄,不及前輩神通廣大,有所冒犯之處,還望恕罪恕罪。」
井軒頭低的很快,得罪龍鎮這種人物,對他也沒有絲毫好處,既然占了里子,面子上就一定要還給龍鎮。
「瑪德,你們人族真不是東西,一天到晚就搞這些小心思,都一個德性。」
龍鎮氣不打一處來。
之前在鐵棠那裡也吃了一癟,如今又被井軒暗中坑了一次。
知曉鐵棠失陷歸墟終點之後,井軒又恢復了成竹在胸的表情,一邊安撫龍鎮,一邊商議要事。
少頃。
井軒淡淡說道:「前輩,如今鐵棠消失,太莘也已登基稱皇,她既為人族之皇,自當統轄一族。
我欲助她奪取天下,敢請前輩出手相助,事成之後五五分治。」
聽到五五分治這四個字,王亥真正是氣得渾身發抖。
自己這逆徒,前段時間還抓住這幾個字狠狠批了自己一頓,這才過了多久,就拿自己的話術去哄騙龍鎮。
「拉倒吧!」
龍鎮撇撇嘴:「我雖然不知道你使了什麼手段,不過鐵棠既然沒死,早晚會回來,你們斗得過他再說。
況且。
你們是真把薛萊朱當死人了不成?
一位天尊豈容爾等小覷!」
聖都,朝歌。
當鐵棠被歸墟終點吞噬的那一刻,還在府上開著小朝會的右相,也有了感應。
他察覺到人族氣運在飛速下滑,朝歌的運勢也在下降,最為快速的便是桃園位置。
右相立刻展開推算,從種種蛛絲馬跡之中,推測出了與龍鎮相差不多的結果。
「鐵棠出事了」
左相、商岳、武穆、太保、太傅、太師、巫御事等人,都聽到了右相這句話。
「他不會這麼容易死的。」武穆眼神擔憂,語氣卻極為堅定。
右相也沒有把握:「應當沒死只是他如人皇一般,完全消失了,連因果、氣息都被完全掩蓋,天道都無法映照出他存在過的痕跡。」
太師問道:「會不會是太莘那邊動手?」
「按理說,他們還沒有這個能力,但是有另一人在相助,也說不準。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做好萬全準備,哪怕鐵棠不再回來,也要廢掉太莘的人皇之位。」
「右相此言大善,不過暗中相助那人到底是誰?」
「是你?」
鐵棠瞪大雙眼,至今猶有些不敢相信。
高聳在他前方的百丈身軀,稍稍一晃,變成了九尺高低,腰懸佩玉,手持摺扇。
一瞬間便從俯視天地的無敵霸主,變成了儒雅隨和的文士。
他俯身向前,看著鐵棠,眼眸透露一絲好奇之色:「有緣人,你認識我?」
「盤軒!」
「你不記得我了麼?」鐵棠直呼其名。
由諸世錄脫落書頁幻化而成的身軀,正是當年天道碑、永恆殿內的八人之一,盤軒。
鐵棠得到的《盤武開天訣》。便是與他交換而來。
不過在剛剛骨架顯現之際,真正讓鐵棠見識到了《盤武開天訣》巔峰鼎盛的偉力。
那絕對是無與倫比的至強肉身,同境之下,恐怕比自己如今的極境肉身還要剛猛、堅韌。
啪~
盤軒手臂一甩,打開摺扇微微搖晃,稍一思忖,微微搖頭。
「我的記憶中並沒有你的模樣。」
「不過有緣人不必擔憂,此亦非我真身,只是一縷殘魂,擁有的記憶只有原主三四成。」
「原來如此可你怎麼會在諸世錄中?」
盤軒理所當然說道:「諸世錄就是以我真身打造,我自然身在其中。」
鐵棠目瞪口呆。
他對諸世錄有過一千種、一萬種猜想,但從沒有想過,這會是盤軒的肉身!
「所以」
「你已經死了麼」鐵棠難掩傷感。
在永恆殿內,他與盤軒其實交情不錯,在紅塵篇的歷練之中,盤軒還給過自己一個大雞腿。
那種情景下那個雞腿是真的香,骨頭渣的味道現在都能想起。
等等,念頭打岔了。
鐵棠拂去雜念,展開法眼觀察對方如今的狀態。
不等他看出端倪,手搖摺扇的盤軒緩緩點了點頭:「我沒猜錯的話我應該已經死了!」
很怪異、矛盾的話語,可鐵棠能夠理解。
但他下一息又有了新的疑問:「既然你還保有一絲殘魂藏在諸世錄中,只要能夠離開此地,我在外界可助你復活。」
儘管不知曉盤軒生前的修為境界,但應當是不會低的。
當年在永恆殿中,他與莫心香、大鴻,就是默認的最強三人。
那時候的盤軒,恐怕就已經是超脫至尊了。
這樣的人物,別說還留有一絲殘魂,就算剩下一滴血、一根毫毛,都有捲土重來的可能。
何況還有鐵棠這位正統開闢者全力相助。
不過聽到他的話語,盤軒卻只是不斷搖晃摺扇,微笑拒絕。
「復活我?」
「我若死了,只有三個人有可能復活我。」
「但我若是真死了,世間能殺我的人不出五指之數,其中那三位也在列!」
「至於你想離開這裡出去只怕是很難很難了唉~你怎會落入此地呢。」
鐵棠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這裡是哪裡?」
「太初元境!」
「你眼前這座石碑,就是天道的母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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