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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是不會放水的。
尊重對手的最佳方式,便是拼盡全力。
另外。
毛亨雖然嘴上一口一個小輩,實際上他是知曉扶蘇身份的,對於帝國長公子,他並無任何輕視之意。
但……
他更加不想自己被旁人給輕視了!
尤其他都已經提前點題了。
也就是公開表明辯論【天人相應】,以始皇於封禪期間,突遇疾風驟雨為切入點。
這顯然是毛亨深思熟慮過後的精心選擇,專門為大隱隱於朝的許尚所準備。
結果許尚卻根本不打算自己上場。
這就讓毛亨非常難受。
因為他自詡名望和才識都可稱上佳,不至於連跟許尚對弈的資格都沒有。
奈何。
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
許尚把毛亨看做了扶蘇的磨刀石……不屑於親自出馬……
念及此處。
「哼!」
毛亨再度重重的哼了一聲!
既然許尚自持輩分,一再托大。
那他就讓帝國長公子一敗塗地。
屆時。
許尚總得出面收拾殘局。
「小輩。」
毛亨認真的道:「我們不能為辯而辯,剛剛老夫已經表明了訴求之一。」
「也就是秦皇必須恢復使用天子的封號,【始皇帝】三個字,盡顯對於上古皇宗帝祖的不敬。」
「遂,理當廢除之!」
……
毛亨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竟然提出要讓嬴政廢除始皇帝的封號。
從今以後。
嬴政只能稱自己為秦天子。
亦如前朝的周天子。
隨即。
四方百家學仕紛紛開口附和。
「毛公言之有理,始皇帝之名,暗含功蓋三皇過五帝,實在太過於傲慢了,也難怪在泰山封禪以後,上蒼會給予疾風驟雨的警告!」
「秦天子之名,非常妥當,毛公高論啊!」
「嬴政身為九州共主,又自詡嬴秦乃是上古黃帝血脈,這麼一來……豈能不敬三皇五帝?」
「是啊!一邊用古之典籍證實自己的血統法理性,一邊卻又動則攜功自傲,甚至於對上古先祖不敬,此為大不敬!」
「始皇帝三字,乃大不孝,大不敬,大不仁,大不義……必須廢除之!」
……
一群百家文仕越說越誇張。
最後把孝、敬、仁、義都給搬了出來。
只為抨擊嬴政的始皇帝之名。
實乃大謬!
終於。
扶蘇再也忍不住,他端正身軀便要進行駁斥……
然而。
毛亨卻直接抬手道:「小輩莫急,老夫還有第三條訴求。」
毛亨既然搬出了天人相應,除了要在天子封號的名義上進行爭鋒。
同時。
他也想要為九州百姓做點實事。
正如方才之所言。
論辯爭鳴。
並非純粹的為辯而辯。
爭一時氣憤。
沒什麼意義。
更重要的還是……
不畏強權,為民爭利。
此乃先秦大儒的畢生之職份也!
扶蘇拱手:「前輩請繼續。」
「嗯。」
毛亨點了點頭,接著道:「曰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歲月日時無易,百穀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
「如果天子在推行國政方面,倒行逆施,則上蒼一整年都會陰晴不定,晦怒不明,進而會使莊稼隨時受災。」
「如果士卿郡守在出任治理地方之時,對於國政層層加碼,則上蒼晦怒最少會持續一個月。」
「如果基層官吏再各種直面苛責百姓,甚至頤指氣使,盡顯酷烈,則上蒼會持續一整日的壞天氣。」
「唯有天子、士卿、官吏都能夠推行德政和仁政,使得政治清明,政通人和,尊德尚賢,九州天下才能夠太平穩定。」
「上蒼也才會賜予雨雪兆豐年,可令五穀豐登也!」
……
毛亨再度搬出了一段【尚書 - 洪範】中的經典。
這幾句話把君王、士卿和官吏推行政策,與上蒼進行綁定。
強調唯有仁德施政。
方能讓老天爺賞飯吃,使得國家蒸蒸日上,來年家家戶戶都能夠創造大豐收。
即:仁政,與農業收成都是互通的。
有道理嘛?
還真有道理。
任何一個國家,只要能夠做到政通人和,尊德尚賢,政治清明,正常情況下都能有個好收成。
因此。
把原本就有理所應當的道理,硬與【天人相應】進行牽強附會。
就好比於後世的算命先生。
(某算命先生:小伙子,你命格很特殊,從小到大應該很不容易吧?)
世人行路。
有誰容易?
算命先生最喜歡用萬金油的語言,去套路一些心性淺薄之人。
亦如此刻的毛亨,其用無比正確的大道理,論證天人相應的共通性。
「另外,根據陰陽家的五德始終說。」
毛亨轉而道:「姬周乃是火德,遂被嬴秦的水德克制,並取代。」
「那麼何為水德呢?謙和卑下,包容萬物,至善至仁。」
「反觀大秦施行的律法諸事,有哪一條符合水德的屬性?」
「徭役繁重,故司法多連坐,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也!」
「然而,某些諂媚的陰陽方士,卻各種宣傳秦廷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方後合五德之數!」
「也就是嬴秦在推行國政方面,需要強硬且果決,滿含暴戾與苛細,嚴峻冷酷,無需仁愛,無需德惠,更無需任何的溫情道義,方能彰顯五德演變的規則!」
「這顯然都是那些陰陽家方士,在諂媚獻君,歪曲正道,遲早必遭天譴!」
「所以,老夫希望秦天子能夠依據天人相應,讓大秦的國政與律法,都回歸仁義正途。」
「首先就得廢除掉連坐制,以及一些過於細密苛刻的刑名條律。」
……
如此。
毛亨一共提出了三項訴求。
第一:在封禪期間,嬴政突遭疾風驟雨,需要於天於民,給個說法……這個說法與輪台罪己無異,外加也算間接讓【天人相應學說】正式問世。
第二:廢除【始皇帝】的封號,天子應當帶頭敬孝上古先祖,為萬民之表率。
第三:儒家要奪走陰陽家對於【五德始終說】的解釋權,以及為民爭利,廢掉連坐制度,再行變法一事。
不得不說。
毛亨的訴求還真是挺多的。
分別還涉及了法家和陰陽家。
陰陽家表示……我就那幾個學說……
唯一有影響力的【五德始終說】,多少陰陽家學仕和方士,就指著這個吃飯呢!
你儒家一張嘴就要奪走我們的解釋權。
這合理嗎?
就問這合理嗎!?
台下。
許尚聽完毛亨的所有主張,他不可置否的扯了扯嘴角。
儒家的兼容並蓄,著實是骨子裡自帶的基因。
諸子百家的學說,只要儒家看上,便會被其奪走,爾後就成儒家的了。
最為典型的便是……內聖外王……
此乃道家莊子最先提出的內聖外王之論調。
結果儒家一看……
哦吼!
這這這……居然還能這樣,說的太有道理了,那自然就是我的了……
很無奈。
縱然是先秦的儒家,從某種角度來說,也依舊挺無恥的。
同時也可看出。
隨著時間的推移,儒家會不斷的兼容並蓄,直至達成諸子百家終歸儒的青史成就。
也就是說。
哪怕歷史上漢武帝不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最後儒家也照樣會兼併百家,定於一也!
這絕非許尚想要看到的。
因為思想層面的絕對壟斷,會讓儒家一家獨大,持續膨脹,容不得半點爭鳴之聲。
這是相當嚴重的一件事。
「小趙,你怎麼看?」
許尚微微側首。
嬴政臉色發黑:「夫子,我覺得毛亨只有在廢除連坐制一事上,還算有點道理,其餘的……呵!他想要的有些太多了,手伸得也太長了些!」
廢除連坐制度。
之前許尚有專門提到過。
所以嬴政還是挺認可這個事兒的。
太平治世。
外加【徭役代分土地制度】已經在籌備施行當中。
連坐制製造大批囚徒,以供朝廷驅使,就成了弊大於利。
人家老老實實,遵紀守法。
結果轉頭被鄰居給牽連入獄。
這種事情在關中地界實在太多了。
儘管老秦人著實能忍。
但關中民間對於連坐制顯然也是不滿許久了,中原就更加不用說了。
「嗯,毛亨確實只有一條廢除連坐制,勉強算是有些公心。」
許尚蹙眉:「至於陰陽方士解釋的五德始終說……」
嬴政聞言立即解釋道:「夫子有所不知,之前不是有一批陰陽方士聚集於咸陽,向皇帝進獻丹藥嘛。他們為了附和皇帝,遂提出了無需仁愛,無需德惠的言辭,以解釋大秦的水德,外加秦法諸事。」
陰陽方士確實往往都是十分諂媚的。
這點沒得說。
因為他們想要發跡,必須媚上才行。
反觀儒家……
就算不入朝堂,在野也可以闖出些名堂,直至混到有頭有臉的程度。
「陰陽家和儒家不對付,是件好事。」
許尚頓了頓,又道:「陰陽家的權利基礎,由上至下,這亦是件好事,完全可以用來節制儒家!」
嬴政聞言眯了眯眼:「夫子的意思是,按照【三分天命】的論斷,除了天意王權,天人儒家,最後一個當屬……」
許尚補充:「天象陰陽!」
許尚剛剛都跟小儒生提前交代過了。
他的後手,便是要把天命一分為三。
卻也有個問題。
那就是儒家自帶兼容並蓄的流氓屬性。
這點必須得想點辦法:長久扼制之!
旁側。
李斯和屠雎面面相覷了一下。
他們兩人對於夫子的三分天命,並沒有提前獲取到任何信息。
不過單憑隻言片語。
也能夠知曉定然不簡單。
下一刻。
華陽太后掰扯著手指,道:「天意皇權,天人儒家,天象陰陽……還有……」
許尚笑著補充道:「還有天志墨家,天勢縱橫,天全兵家,天時農家,天脈醫家,天無道家!」
華陽太后:「哇!」
嬴政:「……」
……
台上。
「前輩,您的訴求很多。」
扶蘇想了想,開始辯駁:「晚輩需要明確一點,我只支持一項廢除連坐制,其餘不論!」
扶蘇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他支持什麼,不支持什麼。
「呵呵!」
毛亨輕笑的道:「那我們先論第一條,秦天子需要對封禪期間的疾風驟雨一事,於天於民,給個說法,並承認【天人相應學說】的正當性。」
扶蘇深吸一口氣,道:「晚輩認為荀夫子的【天人相分】才是正解,天與人是分離的,毫無關聯,是以秦皇無需公示任何說法。」
扶蘇按照夫子的吩咐,搬出了天人相分四個字。
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
干我何事?
毛亨聞言施施然的道:「理由呢?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可算不得天人相分的確切實證!而我可是把泰山突發的疾風驟雨,全部跟【天人相應學說】完美的對上了。」
毛亨表示自己有非常完備的論證。
同理。
扶蘇也必須拿出古之經典,外加現實佐證。
「理由很簡單。」
扶蘇沉聲道:「都說堯舜禹湯,乃是古之上哲,明德之表率,那麼為何堯帝在位期間,會發生滅世大洪水……這是否證明,堯帝暴虐,毫無賢明可言,上蒼方才會降下滅世洪水為災異,以示懲戒?」
歷朝歷代。
堯舜都是賢德的化身。
此乃九州共識,百家通論!
那這就與所謂的【天人相應學說】的理論嚴重不符了。
滅世洪水!
堯帝得多麼殘暴,才會引得上蒼震怒至此啊!
「這個……」
毛亨明顯一愣,他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這般不講武德。
上來就扎他的軟肋!
他能說上古的滅世大洪水沒發生過嘛?
顯然不能!
大禹治水,舉世共知!
沒有滅世洪水。
大禹豈非治了個寂寞?
反之。
毛亨就得論證堯帝是殘暴的,方能佐證自己的【天人相應學說】依舊正確。
可問題在於。
堯帝的貢獻同樣不容置疑。
首先堯帝開創了禪讓制,完善了國家的政治制度建設。
還有曆法和農耕諸事。
堯帝也是貢獻頗斐。
文化、教育、法律和秩序就更加不用說了。
堯帝制定的【五刑】,堪稱法家的源頭始祖。
並且堯帝主張德法兼備,思想相當超前,沒有任何的殘暴記載。
如何!
誰還能閉著眼睛把堯帝說成紂王不成?
半晌後。
毛亨握拳道:「滅世大洪水,說明天命已易,所以堯帝才會開創禪讓制,並把君主之位,禪讓給了舜帝!」
扶蘇:「……」
毛亨證明不了堯帝殘暴。
但其可以把滅世大洪水解釋成天命從堯帝的身上,發生了轉移。
有問題嘛?
從天命更替的邏輯上講,還真沒什麼問題。
而這正是【天命解釋權】的重要性!
誰能解讀天命,誰就能從實質上擁有權力,甚至倒逼天子唯令是從!
後世儒家士大夫無法無天!
便是以此為依仗!
「那麼周文王呢?」
扶蘇也沒有過多爭論,他轉而道:「根據古之典籍所載,文王八年,歲六月,文王寢疾五日而地裂,諸臣驚恐,天下大動!」
「武王立國三年,日食現,大祭之!」
「成王二年,河水泛濫,倒灌中原各地。」
「成王三年,河內諸地大旱,赤地驚現,緊隨的便是大疫。」
「康王五年,蝗災漫天,百姓無所依。」
「昭王十四年,大震……」
「穆王就不用說了,共計在位五十五年,天災頻發……」
「前輩,難不成姬周的歷代先王,全都為君不仁,殘暴不堪?」
「文王、武王因何觸怒上天?」
「著名的成康之治,又算什麼?」
……
扶蘇把姬周前中期出現的天災,有古之典籍記載的,全部列舉了一遍。
只會少不會多!
畢竟許尚沒有教的太過仔細。
扶蘇很多天災記錄,都是從大秦繳獲的古之典籍中,偶然間閱覽之,便記了下來,正好用於此刻。
霎時間。
毛亨的白眉緊皺起來。
毫無疑問。
歷朝歷代都是天災頻發的。
正所謂大澇之後,必有大旱,大旱之後,必有大疫……
這個天災規律同樣早就被農家總結出來了。
怎麼辦?
扶蘇一一列舉出了天災實情。
毛亨就必須給出回應。
最終。
毛亨想到了駁斥的策略,他道:「依老夫之見,文王遭遇大震的時候,殷商還在……此乃帝辛的罪過,與文王無關。」
「武王遇日食,則是因為他延續了殷商的人祭制度,故遭上蒼嚴重警告。」
「成王治政無錯,奈何管、蔡作亂,淮夷叛周,士卿不臣,災異立現!」
「康王遇蝗災,實乃邊患未除,上蒼不滿,待鬼方大定,自是天下太平。」
「至於昭王十四年的大震,此為上蒼警示,若昭王聽之,何至於宗周六師,一朝盡覆!」
「最後是穆王繼位以後,之所以天災頻發,定然是因為他命作出了《呂刑》,告四方,刑書制定墨、劓、臏、宮、大辟五刑,具體條例高達三千則,有開闢重刑之過!」
「還有……小儒生你似乎把周幽王時期,爆發的岐山大地震給忘了?」
「據載西周三川皆震,是歲也,三川竭,岐山崩,九州龍脈為之動盪!」
「後續果然犬戎攻入了鎬京,西周滅亡!」
……
毛亨非常耐心的對扶蘇的所有列舉,一一進行了反駁。
甚至他還加了一條!
幽王無德,歧山震,龍脈動搖,華夏國統出現倒懸之危!
總而言之!
只要毛亨掌握天命的解釋權,他就總能找到對應的災異原由。
任何一個君王,治政期間,總有疏漏!
亦或者周成王本身無錯,可其麾下管、蔡作亂,淮夷叛周,同樣會遭致上天懲戒。
怎麼說?
一手天命解讀。
一手挑刺歷代姬周先王之過錯。
毛亨的【天人相應學說】,依舊立於不敗之地。
「好吧!我確實得承認,前輩果然能言善辯!」
扶蘇也是第一次碰到這麼難纏的對手。
簡直就是胡攪蠻纏啊!
幾乎已經到了完全不講道理的地步!
可表面上毛亨似乎仍然能夠站著理!
這是最讓人生氣的地方。
站在道理的制高點上,行的卻是胡攪蠻纏之事!
沒辦法。
扶蘇必須得搬出夫子教授的底牌大招了!
「前輩,不知你能否挑出上古黃帝的錯處!」
扶蘇端正身軀,道:「據【仰韶】所載:逐鹿之戰後,黃帝治世,遭遇地裂,帝陟之!」
「【黃帝四經】有數次陳述,歲大旱,赤地千里。」
「敢問前輩,人文初祖,皇天上帝,軒轅人皇,帝鴻氏……其殘暴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