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等我回來救你

    「啪！」

    結實的皮鞭蘊含了張遜的力量後，如同鐵鏈一般，重重的抽在了謝老的背上。

    「老不死的！」

    謝遜目露凶光，說話間再次揚起皮鞭，猛地抽在了同一個位置上。

    這一次皮鞭的落下，讓謝老悶哼一聲，嘴裡噴出鮮血，倒在地上。

    一旁的莫一鳴與雷嘯在淬不及防的情況下，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但當張遜再次揚起皮鞭時，莫一鳴猛地撲向了謝老。這一鞭，落到了莫一鳴的背上，使他有了抽搐。

    「張遜，你毫無人性！」

    看得謝老噴出鮮血，沉默中的雷嘯眼中湧出淚花，忽然大叫一聲，猛地撞向張遜，讓張遜一個踉蹌，倒退幾步後倒在了地上。但雷嘯這種瘋狂的舉動，馬上被與張遜一同前來的兩個衛兵，一腳踢滾在地上。

    突如起來的撞擊，讓倒在地上的張遜有些驚訝，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平時貪生怕死的雷嘯，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所以當他在地上緩緩爬起的時候，並沒有因為憤怒而立刻殺了雷嘯，反倒是叫住了那兩個正在踢打著雷嘯的衛兵。

    「放開他。」張遜的聲音很平靜，如忘記了之前雷嘯撞擊自己的事情。

    他緩緩的向雷嘯走去。

    莫一鳴發現事情的不對，神色焦急。迅速跑到張遜面前：「張監工，求求你放過雷嘯。」

    這已是莫一鳴多次的向張遜發出哀求。可並不是每一次都是如此幸運的，這一次當他跑到張遜面前之時，被張遜猛地一腳踢開：「滾開！」

    此時的莫一鳴根本顧不上身子傳來的痛苦，以張遜的脾氣，雷嘯很有可能會被活活打死。於是他再次站了起來，在張遜接觸到雷嘯的剎那，站在了張遜的面前。

    「張監工，求求你放過雷嘯，求求你了！」

    這一次的哀求，是莫一鳴從未有過的擔心與誠懇。他害怕雷嘯死在他的面前，害怕這個最親的摯友，就此遠離自己而去。他已嘗試過親人的離別，那種滋味痛苦萬分，如同心底有千萬螞蟻。他不想再體會這種感受。

    「叫你滾開！」

    張遜大吼一聲，又是一腳踢在了莫一鳴的肚子上。

    此時，一旁的兩名衛兵迅速將倒在地上的莫一鳴按住。

    縱然如此，內心傳來的擔憂依舊使莫一鳴不斷的發出哀求。

    這哀求聲越來越大，驚動了所有正在享用著晚餐的人，還有那些正在喝酒暢飲的衛兵。紛紛看向了聲音發出的地方。

    「封住他的嘴。」

    張遜話語落下，其中一個衛兵頓時從腰間拿出一塊厚實紗布，狠狠的塞進了莫一鳴的嘴中。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話語落下時，張遜猛地踩向雷嘯的肚子。讓雷嘯哀叫了一聲後，捂著肚子開在地上痛苦打滾。

    「你與我談什麼人性，能讓你們活到現在已經夠人性的了。」

    張遜慢慢的蹲了下去，繼續在雷嘯的耳邊說道：「早前與你說過，今日不能進食，你為何還要偷偷進食？」說到這裡，張遜再次站了起來，然後又是連續的重踩在雷嘯的肚子上：「給我吐出來！」

    重重的幾腳踩下去之後，痛苦中的雷嘯吐出了白色的米粥，與那米粥一起的，還有鮮艷的紅血，紅血落入莫一鳴眼中，很是耀眼，讓莫一鳴看去之後，絕望的捶打著草坪，想要掙扎，卻無法站起。

    看得雷嘯吐血，看著那張喘著粗氣，卻沒有力氣叫疼的臉龐，張遜滿意的笑了笑：「人性？這個老不死的偷偷給你吃，就叫有人性？」說話間，張遜看向謝老，此刻謝老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神色呆滯，望著星空，嘴角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如是解脫。

    但旋即他再次看向雷嘯，道：「放心，我不會就這麼讓你死去……我要讓你看看，你這個有人性的人，是如何面對身邊之人，一個個痛苦的死去。」

    說完，張遜看向不遠處的衛兵，道：「給我拿碗鹽來。」

    不一會兒，一名衛兵端著一碗鹽匆匆交給了張遜。

    接過鹽碗，張遜不緩不慢的走到謝老面前，並未說話，將碗中的鹽灑在了謝老那被鞭打出來的傷口上。

    刺骨的痛感瞬間瀰漫開來，謝老呆滯的神情有了波動，化為痛苦，遍及全身。身子也在地上輕微的掙扎扭曲，只是這種掙扎沒有持續太久，他看向了莫一鳴，看見了莫一鳴無奈的神色，以及眼中那絕望的淚水後，嘴角露出了離世前的最後一個笑容。

    躺在地上的雷嘯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謝老，想要過去，卻沒有力氣。只是在地上輕輕的蠕動，最終並沒有挪動一厘米。他現在連握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但他心中的憤怒與怨恨已達到了極致，這種極致如同莫一鳴一般，是一種無法反抗的無奈。

    在這些衛兵面前，他們如同螻蟻，生死掌握在他們手中。

    張遜滿意的看向雷嘯，道：「這種絕望的滋味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受？在土城內，我是最聰明的人，自小與眾不同。所有人都知道我將來會進入宗門，修煉大道。可是你的出現，讓這一切化為泡影。你可知道，當初那修士說我不宜修煉的時候，我是有多麼的絕望？是你毀了我的一切，若沒有你，他定會將我帶回宗門！」

    說話間，張遜神色出現了大幅度的波動。但他並沒有繼續向雷嘯動手，而是片刻後平復了心情，欲離去時繼續說道：「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與你親近之人，是如何一個個離去。我要讓你嘗盡這無邊絕望，最後絕望而死……」

    隨著張遜的離去，按住莫一鳴的兩個衛兵踢了莫一鳴兩腳之後，也隨之離去。

    莫一鳴迅速的站了起來，他跑到謝老的身邊，一把將謝老抱起，身子有些顫抖。輕聲哽咽著，卻沒有說話。

    「記得……你答應……我的。」

    謝老的聲音很小，他躺在莫一鳴的懷中，神色沒有悲傷。在話語落入莫一鳴耳中後，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開始冰冷僵硬。最後沒了知覺，一動不動。

    莫一鳴緊緊的抱著謝老，心如刀割。這些年，謝老就如同自己的親人一般，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自己和雷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活活打死，自己卻無能為力。

    他並沒有嘶吼，只是牙關咬得很緊，以至於在那牙縫之中，有一絲絲鮮血滲出。

    這裡的死人，總會被棄屍荒野，所以當兩個衛兵把謝老的屍體抬走後，沉浸在痛苦中的莫一鳴才緩緩的走向雷嘯的身邊，將躺在地上還在流著淚水的雷嘯，背到了帳篷內。

    雨下得很快，也下得很大。霎那間將草坪上的鮮血沖洗得乾乾淨淨。

    帳篷內的莫一鳴取出一些草藥，讓雷嘯服下後。雷嘯的氣色好了許多，但依舊不能站起身來。按照這草藥的藥效，最起碼得到明日的黎明，雷嘯才會勉強站起身子。謝老離去的悲痛讓他們沉默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靜，雷鳴眼中閃過殺意：「我要殺了張遜！」

    莫一鳴似有所思，他看著外面的大雨，謝老離去的悲傷被他隱藏得很深，看不出來。而此刻更多的，是對這大雨的判斷。他並沒有急於回答雷嘯的話語，而是在片刻之後，看向雷嘯，聲音壓得很低，只有雷嘯能聽到。

    「謝老臨死前，將他的心愿寄托在我們心上。我們絕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死去。這幾個月來，大雨不間斷，前段時間我還聽到遠處傳來山體滑動的聲音，這聲音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而且在近幾日，很有可能發生泥石流。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肯定是泥石流必經之地。但結實的礦山並不會倒塌，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向礦山山頂逃跑。」

    雷嘯知道莫一鳴並非是在開玩笑，特別是當他神色，出現嚴肅與凝重之時。

    但雷嘯依舊有些不惑：「即便如此，我們還是逃不出那些衛兵的掌心。」

    莫一鳴搖了搖頭，道：「不，離這礦山不遠處，有一處峽谷，那峽谷中的流水很湍急，我能時常聽見其聲音。按照時間的計算，當他們往山頂跑的時候，我們往峽谷跑，跳入峽谷，順流而下，生還的可能還是很大！」

    「可是……」

    雷嘯還有擔憂。但馬上就被莫一鳴打斷。

    「沒有可是，我們現在只能放手一搏。而且，你體內擁有修煉慧根，你的命會比我大。不會這樣輕易死去的。」

    「不行，我不會看著你死。要死，咱們一起死！要活，咱倆一起活！」

    莫一鳴淡笑，道：「好，現在你只要好好的養傷，以我的推算，頂多十天，泥石流就會到來。到時候你養足了精神，我們一起逃跑。」

    雷嘯堅定的點了點頭。

    「轟隆！」

    幾乎就在雷嘯點頭的瞬即，在遠處的山谷中，忽然傳出了山體滑坡的劇烈響動聲。這聲音驚醒了所有正在睡夢中的人，使他們一個個衝出了帳篷，看向了聲音發出的地方。

    藉助著雷鳴交加帶出的亮光。遠處快速湧來的泥漿讓他們一個個神色大變。

    「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莫一鳴一驚，衝進帳篷，二話不說一把將雷嘯背了起來。

    「泥石流！」

    「是泥石流，大家快跑！」

    「快往山頂跑！」

    「快跑啊，泥石流來了！」

    ……

    ……

    霎那間，整個草坪像炸開了鍋，所有人衝出帳篷，迅速的往礦山跑去。

    「放我下來！我能爬去山腰。」

    躺在莫一鳴背上的雷嘯，掙扎著要從莫一鳴的身上下來。他很清楚，若是莫一鳴這樣背著自己逃跑，恐怕是還未到那峽谷所在，就已被泥石流淹沒。

    可現在的莫一鳴並沒有想這麼多，他只想將雷嘯救出。

    見莫一鳴並沒有說話，雷嘯繼續開口：「若你不放我下來，我現在就咬舌死在你背上。」

    這一句話觸動莫一鳴，他知道雷嘯的性格，更清楚雷嘯的語氣。雷嘯既然說出這樣的話，那若是自己再向前走一步，雷嘯肯定會如口中所說，咬舌自盡。

    無奈下，莫一鳴手掌鬆開，雷嘯順勢滑下，只是他的眼角，泛起了濕潤。他清楚只有自己活下來，才有機會就出雷嘯，所以現在的他，不能死。但離別始終並沒有讓他挪動一步。

    「你快走，這裡離礦山比較近，我能爬上山腰處，泥石流淹不到我。」

    莫一鳴看著雷嘯，並沒有說話。

    「還不走！」

    雷嘯嘶吼一聲，這聲音很快被『轟隆』聲淹沒。但傳入莫一鳴耳中時，如激盪一般，讓莫一鳴整個身子一顫，開始後退。

    「快走！快走！」

    雷嘯話語落下後，並沒有繼續與莫一鳴目光對視，他知道這樣對視下去，會更加讓莫一鳴不願離去。於是猛地翻身，順著礦山所在之處，迅速的爬去。

    「活下去，等我回來救你！」抹去眼角的淚水，縱然萬千不舍，但莫一鳴還是猛地轉身，向著峽谷的方向，迅速的跑去。他知道這是唯一逃出的機會，若是此時留在這裡，那麼他只會看到雷嘯被張遜活活折磨死。自己也會難逃一劫，唯有逃出這礦山之處，尋找機會熟悉這裡的地形，在救雷嘯的時候，才會一鼓作氣，不被這裡的衛兵追到。

    『轟隆』聲依舊響徹山谷，沉睡中的飛禽冒著被雷擊的危險，毫無頭緒的飛奔嘶叫。恐懼使這些礦工忘記了白日的疲憊，飛快的往礦山跑去。

    泥石流如猛獸一般，所到之處，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幾乎就在泥石流即將到達草坪的那一瞬，莫一鳴縱身一躍，跳進了渾濁的流水中。

    與此同時，雷嘯也爬到了山腰處，他費力的轉過身來，喘著粗氣剛好看見莫一鳴的身子，躍進了峽谷。

    「我等你回來救我！」

    雷嘯心底暗語，從小到大，只要是莫一鳴答應他的東西，從未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