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象

    夜空星光璀璨，圓月高懸，月輝清冷的灑落在夏國皇宮之上，給這天下最宏偉的一座建築，四國之首的夏國皇城披上了一層銀裝。筆神閣 bishenge.com

    而這座皇城的主人，夏王正陪伴著有著京城第二美人之稱的慕雲芸汐觀賞著這難得一見的夜色。之所以要說難得一見，是因為這夜空之上，群星之中，竟有一顆炙烈如火、鮮紅如血的星星燁燁生輝，顯得異常耀眼奪目。

    天現異象！那顆位於皇城正上方，被周圍群星簇擁著的特殊星辰已經出現了很久了，要仔細追溯起來，這顆星星是從皇妃有了身孕的當天晚上開始出現的。

    存在至今已有足足九個月之久。

    一開始，皇城百姓看著那顆鮮紅如血的星星出現，都心感不安，生怕是什麼大凶之兆，就連皇城內修為高深莫測的國師都看不出這顆星星的來歷，當著皇上的面算了一卦又一卦後，只說了四個字。

    吉凶不定，吉在前，凶在後。

    不過為了平復民心，這副卦象並未向外透露。

    城內頓時謠言四起，一發不可收拾，頓時間人心惶惶。有說什麼妖皇降世，將要禍害人間，也有的說魔宗死灰復燃，大亂將至。

    更有甚者，將矛頭指向皇妃肚子裡的孩子，這謠言一起，夏王終於坐不住了，本想直接將那幾個散播謠言的人抓出當眾斬殺，用以殺雞儆猴，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閉嘴。不過在國師的勸阻之下，夏王並沒有這麼做，而聽國師之言，舉辦了一場祭天大典，並在大典結束之後親自出面安撫民心，情況這才有所好轉。

    雖然仍有好事者不肯就此罷休，依然在城內散播謠言，不過比起之前，少了很多，並且在那幾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伙不知為何慘死於自家屋中後，就更少了。

    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在擔心那天上的異象，畢竟這幾個月來別說什麼妖皇降生了，連場稍微大點的雨都沒有下過。更沒有聽到過何處有什麼天災人禍發生。反倒是莊稼地里收成好了很多，甚至還有被這顆星星吸引而來的遊客甚至是別國的富家公子或者官宦之後慕名而來，想要親眼目睹那每月十五的晚上，夜空中那一星一月爭輝的罕見畫面。

    這樣一來，皇城內的酒樓飯館，每逢每月十五無一不是人滿為患，生意好的不得了，更有甚者，為了一間客房大打出手。

    當掌柜的可就笑開了懷，你們打吧，盡情的打，打壞什麼照價賠償就行了，只不過這價錢，還不是他當掌柜的說了算？反正那些人都是不差錢的主。

    時至今日，夜空中那顆星辰愈發的耀眼了。

    身著龍袍的夏王輕輕攬著懷中的暮雲芸汐，後者小鳥依人的倚靠在夏王胸前，抬起手伸出修長白皙的五指輕撫著他的臉頰輪廓，臉上笑意醉人。

    她暮雲家族位居皇城正北方，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因為她的關係，當之無愧的身為四大家族之首。哪怕是現如今的家主，也就是她的爺爺，暮雲欒鶴修為不如江家家主又如何？誰讓他江家這一輩只有兩個男丁，且都在軍中任職。

    夏王仰頭望著夜空，並未注意到懷中女子偷偷望了一眼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兩鬢斑白，同樣負手而立抬頭望天的中年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異樣神色。

    抬頭望天的國師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低下頭狹長雙眸輕撇了她一眼，後者頓時嬌軀一震，眼神之中出現了絲許驚慌失措與畏懼。

    夏王察覺到後柔聲開口問道：「怎麼了？」

    暮雲芸汐輕聲道：「夜風有點涼。」

    「要入秋了吧？」經過暮雲芸汐這麼一說，夏王才想起來，馬上就要秋天了。

    「雅兒快生了吧？」夏王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時間。

    聽到「雅兒」這個稱呼，暮雲芸汐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怨恨之色，同時帶有著掩飾不住的極度，而後卻閃過了一絲狠毒。

    這一切夏王都不知道，畢竟在他心中，暮雲芸汐一直都是個乖巧懂事，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雖有些孩子心性，比較爭強好勝，不如雅兒那般寵辱不驚，知書達理。

    特別是在雅兒有了身孕，行動不便後，暮雲芸汐更是替代了她成為日夜陪在夏王身邊，輔佐他處理朝中事務的人。

    這一想起，夏王才發現，懷中的她最近似乎變了很多。一陣夜風拂過，這一次就連夏王都感覺到了有些涼意，於是開口道：「好了，這夜色看夠了吧？夜裡風涼，早些休息吧。」

    暮雲芸汐搖搖頭道：「陛下難得空閒，能陪臣妾一次，臣妾還不想回去。」

    夏王正要開口，卻在這時，一個被他安排在皇妃身邊的宦官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在不遠處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用那種宦官獨有的奸細嗓音道：「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妃她，她......」

    雖然他的語氣極快，但當夏王聽到皇妃二字，沒等那宦官說完話就打斷了他道：「雅兒怎麼了？快帶我過去！」

    「是！」宦官起身帶著夏王離開，原地只留下了暮雲芸汐和國師二人。

    暮雲芸汐看著夏王離開的背影，微微皺眉，臉上清冷神色變的陰沉起來，心中的嫉妒猶如一團的烈火在熊熊燃燒。

    總是這樣，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在他面前表現的乖巧懂事，她甚至開始模仿那個女人。但她知道，在他心中，自己的位子依舊不如她，甚至不如她十分之一！

    就如現在這般，只要他聽到她的名字，就會放下手中任何事物去找她，就算是自己，都可以不管不顧。

    暮雲芸汐是個貪心的人，畢竟她從小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更是被暮雲欒鶴當做掌上明珠。

    暮雲欒鶴有多寵愛自己這個小孫女？京城人盡皆知，恐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暮雲欒鶴都會御劍直衝雲霄為她摘下一顆來。

    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她，屬於自己的東西自然都是獨一份的，也都是自己獨有的，這樣的一個她，又怎可能甘心和她人分享自己心愛的男人呢？

    夏王只能是她一個人的，誰也別想和自己搶，就算他原本屬於別人，她暮雲芸汐也要從那人手中搶過來。

    就在暮雲芸汐暗自思量時，國師走了過來，聲音低沉道：「事情都會按照我的計劃開始發展。」說完他伸出手遞出了一個小藥瓶繼續道：「我需要你儘快懷上他的孩子，這瓶子裡的藥能有助於你。」

    暮雲芸汐接過國師遞給她的藥瓶收入懷中，沒有言語，她低著頭，甚至不敢看國師一眼，但饒是這般，她依然能感覺到國師的陰翳眼神正盯著她，那種感覺讓她如墜冰窟，身體開始忍不住的微微發顫。

    國師的嗓音愈發陰沉：「只要你懷了他的孩子，並按照我說的做，夏王就永遠只是你一個人的，我會為你清理掉那些攔路石，但如果你膽敢背叛我......」說到這，國師頓頓了才繼續開口，那陰沉至極的嗓音所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柄利劍割在她的身上。

    「我會讓你眼睜睜的看著你暮雲家頃刻間覆滅，你應該知道，我可以選擇其它任何一個女人來幫我完成這個計劃，所以，你只是我手中可有可無的一顆棋子罷了。」沉默片刻後，國師才道：「去吧，跟過去看看這齣好戲。」話音未落，國師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

    暮雲芸汐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對國師可謂是畏懼到了極點，她不知道國師到底要做什麼，但她知道國師是個修為極其高深的人。而他身為國師的這些年所表露出來的實力僅僅只是冰山一角，而就是這僅僅一角，卻讓京城四大家族的家主都自嘆不如！

    甚至連四大家主中修為最高的江家主都親口說過，兩人若是交手，他不到百招就會敗下陣來！這足以證明國師的實力。

    清雪宮內，燈火通明，有很多人影來來往往，忙碌不停。

    宮內，一女子披頭散髮、滿頭大汗躺在床上，汗水已經浸濕了她凌亂的烏黑長髮，女子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原本傾國傾城的那張臉變得有些扭曲，女人咬緊牙關，緊閉雙眼，豆大的汗珠混合著淚水從她臉頰滑落。

    生孩子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更何況是早產，原本皇妃的預產期是在下個月，卻不知為何在今夜用完晚膳後，當皇妃沐浴更衣準備休息時，腹中突然劇烈疼痛起來，就好像那腹中的嬰兒想要撕開她的肚皮，已經等不及要出來了一般。

    產婆本就已經休息了，卻因為這事被硬生生的拉了起來。得知皇妃有早產跡象之後，匆匆忙忙趕到清雪宮，從路上開始就吩咐著要準備這些準備那些，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勻。

    在忙碌了整整一個時辰後，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傳出，清雪宮內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之前他們心中可是一直都懸著啊，畢竟這可是早產啊，稍有不慎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要是這皇妃出了點什麼事情，夏王還能饒得過他們這裡的所有人？

    這一聲嬰兒的啼哭雖然刺耳，甚至有些奇怪，但在他們耳中，卻如同那天籟之音一般，那叫一個動聽啊！

    屋內，剛剛生完孩子的皇妃極其虛弱，臉色蒼白如雪，她小口小口的喘著氣，卻突然注意到周圍的人異常安靜，產婆的臉色更是異常怪異。

    她用盡全力輕輕抬起手，張開口發出了細不可聞的聲音：「孩子，我的孩子，快抱過來讓我看看。」

    慢慢直起腰來的產婆手中抱著孩子，不知道是裝沒聽見還是真沒聽見，沒有任何動作，人就那麼僵直在哪裡，只是那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如同大白天見鬼了一般。

    六七十高齡的產婆可以說是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的人了，父母也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可今天，她看著手中的那個「嬰兒」，那個她親手接生的「嬰兒」，那張鄒巴巴的老臉上露出了如喪考妣般的表情。

    皇妃見這一幕後頓時慌了，她心裡一陣慌亂，甚至想起身去奪過自己的孩子，但她實在在用不出任何一絲力氣了，只能躺在那裡，目光死死的盯著產婆手中的那個襁褓，她還能聽見那刺耳的啼哭聲，但她心裡卻越發的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產婆雙手開始顫抖，她那老臉上神情接連變換，異常怪異，整個人就如同大白天見了鬼一般的開始神神叨叨的低聲念叨起什麼來。

    與此同時，那一聲聲啼哭變得越來越怪異，皇妃開始有所察覺，這似乎並不是正常嬰兒的啼哭聲啊！怎麼反倒像那小時候所聽見的夜貓叫聲呢？

    一瞬間，皇妃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只見產婆顫顫巍巍的將襁褓放在她的枕邊，皇妃側頭看去，襁褓之中，一隻身上還有殘留有血跡，有著兩隻奸細耳朵，體型瘦小、四肢彎曲、全身上下只有幾根白色絨毛的幼貓蜷縮在那襁褓之中張開嘴發出那一聲聲刺耳至極的啼哭聲！

    皇妃瞬間心如死灰，她不如從何處生出了一絲氣力，搖著頭，語氣急促滿臉哀求的道：「不，這不是我孩子，你們把我孩子藏到那裡去了？還我，把我的的孩子還給我！」

    周圍的人默不作聲，產婆低著頭眼神閃躲，不敢和皇妃對視。

    宮外，夏王在太監的帶路下一前一後踏入了清雪宮，宮內外所有人齊齊跪下，齊聲道：「參見陛下。」

    屋內皇妃聽到皇上來了，她盡力支撐，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夏王來到她身邊，只是在閉眼之前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與此同時，刻意加快了腳步的暮雲芸汐也踏進了清雪宮......

    都城之上，國師抬頭望著天上那片星空，望著那顆璀璨奪目、炙烈如火的紅色星星。

    突然！

    那顆星星竟然漸漸暗淡了下去，就如同那熊熊燃燒的烈火開始緩緩熄滅一般，直到最後甚至消失在那片星辰之中。

    國師笑了笑，聲音低沉道：「回去稟告主上，星運之人已死，無人再能阻攔我血月宗之大計！」

    他身後隱匿在黑暗中的一人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響，一閃身，不見了。

    國師轉過身，大踏步離去，他沒有看見，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天空之中一顆流星正好划過那顆紅色星星原本的位置，這顆流星，似乎又再次點亮了那顆星星的火焰，只是那顆星星不再那麼明顯耀眼，而是隱匿在了群星之中。

    江邊，一個將全身裹在黑布之中的人手裡抱著一個木盆，盆中裝著一個襁褓，襁褓中是一個氣息極其微弱的嬰兒，這個嬰兒膚色極其黝黑。

    老婦將木盆放在了常用來洗衣打水的江邊，低聲道：「可憐的孩子啊，要怪，只能怪你出生在那不幸的地方吧。」

    說完，她用力一推木盆，木盆浮於江面上在夜色下漸漸飄遠。

    老婦起身後露出了她的面貌，借著月光能夠看清，那人竟是那給皇妃接生的產婆。幸運又不幸她在某人的幫助下逃過一死，並在那人的受命下偷偷帶出了那可憐的早產兒。

    老婦轉身，神色慌張的剛想要離開，而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閃出，在老婦甚至還來不及出聲的瞬間凌厲出手，一記手刀將其打暈後抗在肩上快速沒入了黑暗之中。

    夏國近來無雨，所有江流平穩，那木盆搖搖晃晃的向著下流飄去，襁褓中的嬰兒漸漸沒了聲息，微微起伏的胸口歸於平靜。

    這個嬰兒已經死了，不過三秒鐘過後，也就是那顆流星划過的同時，那嬰兒胸腔內已經停跳的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接著又跳動了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已經死去的嬰兒就如同抽搐了一般，身體重重的一震，奇蹟一般的開始有了呼吸，強健而有力的心跳聲如同擂鼓一般有力，重新活過來的嬰兒張牙舞爪的在襁褓里掙紮起來，木盆極劇的晃蕩起來，幾次好險不險差點翻入江中。

    就在這風雲變幻的一天，有個原本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人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一日，皇宮之中發生了一件大事，清雪宮原本負責管理雜務和皇妃衣食住行的所有人都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從那日起，夏王再未踏入清雪宮，而清雪宮，也如同它的名字那般變得冷清起來。

    雖然皇宮內對這件事情進行了嚴密的封鎖，甚至殺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

    雖然夏王每天早朝如舊，在文武百官面前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但有關皇妃的那個傳聞還是不脛而走，畢竟皇妃的預產期早已經過了三個月之久。

    不過還是沒人知道那天清雪宮內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或者說，沒人敢知道那天晚上清雪宮內發生了什麼......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夏王獨身一生來到清雪宮前，原本派來的侍衛和僕人又被罵走了。如今的清雪宮，清冷的如同無人居住一般。

    夏王神情複雜，發生了那件事後，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位曾經自己最為心愛的妃子，他甚至不敢去面對她。

    這清雪宮，如今和冷宮無異，天空中下著鵝毛大雪，夏王徑直走過寂靜的院落，一直走到門前才停下腳步，他頓頓了，深吸了一口氣後才推開了門。

    宮內，冷冷清清，連盞燭火都沒有，夏王甚至感覺這屋內比那屋外還要冷，他轉過頭看向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死屍一般的女人。

    女人面容憔悴，原本傾國傾城的容顏在經歷了三個月如同地獄般的折磨後，變得猶如那山間鬼魅，不，甚至不如那山間鬼魅。

    看著這個女人變成這樣，夏王心都要碎了，但他忍住了，臉上表情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就如同那屋外的天空一樣冰冷。

    頭髮已經灰白的女人輕輕測過頭看了一眼夏王，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無法言喻的眼神，聲音冷清的不夾雜任何一絲感情。

    「你終於肯來見我一面了？」

    夏王沒有言語，只是輕輕鬆開手，丟下了一段白綾後轉身離去。

    皇妃看見這一幕後，只是悽慘一笑，在夏王即將踏出門前，她又開口問道：「我這麼做，是否會讓你心中對我有愧？」

    夏王連腳步都不曾有一絲停滯，一步踏出，清雪宮外不知何時文臣武將都匯聚於此，就連國師也被驚動，連忙趕來，以及那已經有了身孕的暮雲芸汐。

    這一日，夏王親手賜下三尺白綾，皇妃上吊於清雪宮！

    這一日，那個秘密終於被夏王親口說中，滿朝文武震驚，而後皆跪於清雪宮前，齊聲高呼出四字。

    「陛下聖明！」

    這一日，昔日皇妃被冠上妖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