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靜夜沉沉，浮光藹藹。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

    煊赫從大理寺回來一直到用完晚膳後都不見雲姝，他好不容易休沐回來，就想著能看到她。即使什麼話都不說，靜靜坐著，也是好的。

    煊赫不知，雲姝在他心裡已經占據了一些位置，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起初是見她悽慘境況憐惜她，後來相處久了，她不會伺候人自責的樣子，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的樣子，她遇到高興的事情梨渦輕陷，小狐狸似的狡黠樣子，她撐著腦袋聽他說話時懵懵的樣子，都一一入了心。

    煊赫問了文昊，也說是不見她。他甚至擔心她發生了什麼意外，煩躁不安地處處找她。庭院、柴房、花園到處都找了，一無所獲。

    折返回來時，見自己房間掌了燈，走進去一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站在那裡。他大步走上前，有些慍怒道「你哪裡去了，到處沒見你。你一個女兒家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

    雲姝見他臉色鐵青，一張臉冷冰冰的，嚇得不敢說話，只拿一雙墨玉般的黑瞳怯弱地望著他。

    站在一旁的秋荷見大人一臉冰霜，說道「大人，你要怪就怪我吧，雲姝她聽說你喜歡桃花雪玉羹就求我教她，說你今日休沐回來可以做給你吃。可今日我在夫人那裡一直忙到傍晚才得空教她。這才耽擱這麼久。」

    煊赫方才氣極，沒發現秋荷也在一旁，知自己有些失態，說道「雲姝，天色晚了，我擔心你又…」

    秋荷見平時淡然的大人如此慍怒，想必是關心則亂，大人對這雲姝是不同的，思忖間她悄然退下去了。

    出了門正碰到找人未果回來的文昊，見他往公子房間走去，連忙拉住他，道「你幹嘛?雲姝在公子房裡，你同我一道去拿個東西。」

    文昊一頭霧水地被秋荷拉走，她平時最得夫人寵，做事說話也最妥帖，跟著去準是沒錯。

    煊赫見雲姝一張小臉花貓似的沾了木灰，伸手就去為她撫了撫。

    雲姝也不說話，乖巧安靜地由公子為她拂拭。煊赫用自己也未曾發覺的溫軟語氣說道「剛剛有沒有嚇到你?」

    雲姝搖搖頭，她知道，大人是真心對她好的，她也想為大人做點什麼。雖然剛剛公子好兇，可是，想到大人在擔心她，她心裡滿得要溢出來似的，充滿了欣喜。

    「大人嘗嘗雲姝做的雪玉羹可好吃？」雲姝眼裡一片華彩，煊赫幾乎移不開眼睛。

    他坐下來嘗了一口，嘴角輕揚道「好吃。」

    雲姝眉眼彎彎，開心道「嗯，祝公子生辰快樂！」

    煊赫這才想起，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他不喜熱鬧，又是男子，所以每回生辰都是和爹娘一道簡單吃一頓飯。

    今年生日時間特殊，他案子纏身，倒忘了這件事情。他的笑意更深了，說道「生辰可以許願，雲姝，你猜我的願望是什麼？」

    雲姝好奇道「是什麼?」

    「是雲姝可以早日痊癒，恢復記憶，找到自己的家人，幸福安康一生。」常伴我左右。最後一句煊赫沒有說，他想著等著她毒解了恢復記憶，找到家人。到時他就去她家裡把她要來。

    「大人，一年才一次的機會，你怎麼給我了。」好歹許一許步步高升什麼的啊。

    她想著，自己肚子卻咕咕叫了。煊赫笑得寵溺道「光顧著給我做吃的，自己都還沒吃飯?」

    雲姝點點頭，煊赫示意她坐下，把雪玉羹往她面前推了推。雲姝眼睛亮亮的，也嘗了嘗，桃花的馨香和蓮子的清甜立馬充盈了口腔的每一個角落，她覺得公子人清遠雅致，喜歡吃的東西也是清新可口。

    煊赫見她眼睛滿足地眯著，嫣紅的唇一張一闔，帶著些天真無邪的嬌憨。

    這場景將他心中很多陰暗的想法，一一撩撥的往外漫溢。

    這些陰暗的想法，從前對紀小小是沒有的，他喉結不可察覺地動了動。

    心裡對這情感也是瞭然，煊赫問道「雲姝，若是讓你常伴我左右，你可願意?」

    雲姝的頓了頓，似乎明白了公子話里的意思，臉上兀的泛艷，自煊赫這兒看去，胭脂染就的嬌怯，使她如同暈開的燭火下一朵艷麗的牡丹，教人移不開眼。她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嗯。」

    煊赫只覺得心裡一陣欣喜，仿佛一顆心有了去處。臉上的笑意更濃，道「待你恢復了記憶，我就去你家提親。」

    雲姝莞爾一笑，她笑時猶如含苞的海棠待放，清麗之中又有嬌妍。

    系統提示情感任務進度已完成，請宿主加快區塊任務進度。

    沈瞻是最近大火的「夢魂」系統的骨灰玩家，可這一次他好像真心實意地走進去了。也許跟他是學法律的有關，他喜歡探案元素的任務。原先每一次都是探案任務完成了，情感任務的進度條遲遲拉不滿。

    可這一次，他的案子毫無進展，卻滿心想著雲姝。

    這，不合常理啊……

    沈瞻想了想，又再一次進入系統，想儘快把案子破了。

    「夢魂」的設置是，只有區塊任務完成了才能和情感任務對象有單獨交流的機會。

    屆時，兩人可以凌駕於虛擬世界之上，進行界面互動，雙方皆有權利選擇繼續，或結束。

    煊赫的案子遲遲未破，兩人就在系統里一直是這樣一個日常相處的狀態，無法進一步發展。

    煊赫這一次，迫切想要和她產生現實世界的關聯。

    一回煊府，秋荷就告訴他「雲姝不見了。」

    煊赫問道「雲姝白天可有什麼異樣?」

    秋荷回道「沒有，就見她桌上一張紙。」

    煊赫接過來一看，白紙上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藤蔓和蛇交纏的圓形圖案。

    煊赫將紙折好，趕緊派人去找人。自己也疾步上馬去尋，直尋到了後半夜也沒有尋到。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這是一種把心放在別人手裡的感覺，萬般不由自主。

    蘇競見沈瞻看著手機出神，打趣道「還在玩夢魂?沒見過誰用遊戲精進自己業務的。」

    沈瞻沒有答話，自顧自地思考著花漣教把雲姝抓走的用意。

    花漣教是皇都近些年風頭正盛的邪教，教眾皆為妙齡女子。在武林中是極其神秘的存在。

    沒人知道教主是誰，只知道但凡有官員落馬，皆是花漣教所為。她們的教徽藤蔓和蛇交纏的圓形圖案也是取意女媧人形蛇神，意為女子並非天生卑微，造人的女媧也是女子。天下女子要聯合起來，抗拒這個不公的世道。

    開始朝廷並未放在眼裡，想著一群女子能掀出什麼浪花來。誰知，後來大理寺受理的許多案子都有花漣教的影子。

    聖上對少女失蹤案如此上心，就是想藉此機會證明是花漣教所為，將這個邪教一網打盡。

    煊赫一直在查，可越查到後面，越發現這裡頭牽連甚廣，甚至連當今聖上的後宮都有花漣教的影子。他沒有確鑿證據，不敢妄言。只是這個神秘的教會，越來越撲朔迷離，現在把雲姝也擄走了。

    煊赫將幾件案子放在一起，總也找不到頭緒。案子一時間陷入僵持狀態。

    第二日，聖上召見，就雲姝失蹤一案再一次語重心長地說道「花漣教已經把手伸到你府上了，還不定罪。你在想什麼？」

    煊赫沉聲說道「一切都是聖上的猜測，沒有證據，我不能……」

    聖上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你是大理寺卿，你的話就是證據。」

    「臣無能。」煊赫始終不鬆口。

    「給你三日，你不願，朕換個人。」聖上就差說「你不願誣陷，我換個人」。

    「臣遵旨。」煊赫躬身行禮。

    甫一進府，文昊送來一張印有花漣教教徽的字條戌時，摘星樓。

    字條上字跡不似一般閨閣女子端秀眷雅，而是筆酣墨飽、行雲流水。但煊赫知道，對方是女子。

    夏末的日影沉下去，不多時，便是雲靜月如練，清風似秋涼了。

    煊赫按時赴約，只見點著裊裊薰香的雅間內一抹絳紫色流彩暗花廣袖雙絲綾鸞裙的背影。

    「雲姝。」煊赫喚她。

    那抹影子微微一頓，眼角帶著盛放的笑意轉身。

    「煊大人早就知道了?」雲姝不似他初見時，嬌妍如含苞的海棠欲放，此刻的她，神秘而美艷，如同暗夜的玫瑰，無比危險，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看你留給我的那張紙條就知道了。」煊赫兀自坐下來，斟一杯茶喝。

    「煊大人果然如外界所言，明察秋毫。」雲姝將廣袖攏好，在他面前釋然坐下。

    「找到扳倒我的罪證了？」煊赫眼神灼然看她，繞是花歆閱人無數，還是晃了一下神。要麼，他毫無劣跡，要麼，他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危險。

    見她不語，煊赫繼續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歆。」她不知為何，下意識就答了。

    「在我這裡，你找到想要的東西了嗎？」煊赫問她，將斟好的茶遞給她。

    「差不多吧，還差一樣。」花歆接過茶，也許是幾十天的相處，她對眼前這人並不排斥。

    「在我那沒找到?」煊赫已經猜到了。

    「沒。」花歆如實回答。

    「把你的給我，我還花漣教清白。」煊赫眼睛定定看她，仿佛要把她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都看清楚。

    「我怎麼相信你？」花歆的話雖如此，但她……

    「你別無選擇。」煊赫就是這樣，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錯覺，但他這幅溫潤爾雅的皮囊下，是不容小覷的果決，讓人無法抗拒。

    「好。」花歆不再掙扎，她不聽教中長老的規勸，執意來找他。相信他不會將一切證據毀滅，與奸人沆瀣一氣。

    皇都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當朝刑部尚書被捕入獄，他就是近期少女失蹤案的幕後黑手。關於花漣教的紛揚謠言不攻自破。

    系統提示煊赫點擊對話框，可以和花歆聯繫。

    「這麼相信我?」沈瞻和現實中的花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花歆回他。

    「幸好不負你所望。」沈瞻的臉上染上了似有似無的笑意。

    「你的任務怎麼辦？」他的任務是扳倒宰相一支，刑部尚書為首的權臣們與他制衡著，如今除了刑部尚書，宰相一支的勢力更是如日中天。

    「你只關心這個?」煊赫不答反問。

    「我該關心什麼?」花歆把話推給他。

    沈瞻想了許久，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叫煊赫，我在這系統里沒見過誰取這個名字。」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沈瞻看花歆的頭像，右下角有一個係數標。她和他一樣，是參與第一批內測的玩家，會不會有可能，他們認識？

    「你一直都是這個id嗎？」花歆見他沒回話，繼續問他。

    「一直，我們認識對不對？」沈瞻知道，這個「認識」是第一次內測在系統里曾經有交集的意思。

    「我是夏琳琅。」

    夏琳琅，他第一次內測第二世的「皇后」。

    最初娶她為後只為制衡朝堂局勢。他們相濡以沫多年，她又是那般聰慧的女子，也只有她，能與他攜手並進。

    說來可笑，她滿心都是他，他卻問她可曾心儀過誰。她只有不愛他，才有資格靠近他。只有無愛才能冷靜，才能為他後宮斡旋，雨露均沾。

    他不知，除了無情無愛能淡然處之，還有深情如她，十年如一日，戀慕著自己的夫君。但他只覺得她有謀略有膽色，不似尋常顏色，可助他穩定後宮。

    第一次內測的數據全部清空，夏知岫多方打聽才知道天啟的顧昀城也參與了內測，她最初以為，他是「煊赫」。

    為此，他與紀小小婚禮她還傷感了一陣子，果然，他和系統裡頭一樣，心儀紀小小。

    直到上個月，她在系統里再一次被系統分配到和「煊赫」一組。而那時，顧昀城正和紀小小在挪威度蜜月，並且正跟她的父親視頻連線。

    夏父還為她不理人就一個勁玩手機說了她。本來想著親上加親，沒想到顧昀城有自己喜歡的，夏父倒也沒多說什麼，雖有可惜，更多的是祝福。

    夏知岫這才知道，顧昀城並不是「煊赫」。

    新月如鉤，星輝漫天。

    秋末的月夜不濃，銀輝遍灑。

    自那次她說她是夏琳琅之後，沈瞻就再沒有見過她上線「夢魂」，他記得她。

    那是第二世，系統設置的身份，他是大昭皇帝，他們少年夫妻，在波詭雲譎的朝堂，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她及笄那年，初次遇見，她站在一樹桃花之下，風吹落花瓣如雨，她問他「你就是我要嫁的人嗎？」

    他那一世的任務是登上帝位，她能助他，自然就娶了。她也不像其他嬪妃一樣，一股腦地耍脾氣，逼得他不得不看在那些嬪妃後頭的勢力而放下些心思哄哄。

    煊赫喜歡聰明識大體的女人，他在別的蠢女人那裡被氣到，總要來關雎宮同她訴苦，小孩子似的嚷著要不是她那刑部尚書的爹，明天就砍了那野蠻女人的腦袋。

    她會端方識大體，也魅惑識人心。她說，她從未心儀過任何人。

    夏知岫退出了「夢魂」，甚至註銷了賬號。她不要無果的感情，以前她耐心去等他，這一次，他為她尋得公平。

    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嗎？她心裡還是放不下，放不下那麼多年的等待。「夢魂」的體驗感太強了，真的像等了很多很多年等一個人，等來了，卻不知，自己等的是這個人，還是一個讓自己甘心的結果。

    夏知岫兀自出神，有人敲門進來「夏醫生，有人找你。」

    「讓他進來吧。」夏知岫回過神來，繼續寫手上這個病人的出院報告。

    「你好，夏醫生。我是沈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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