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食堂,方爭摸著鼓鼓的肚子,說:「好飽。」
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周敬年打的飯不少,卻剛剛好,方爭全部吃完了,很飽又不會覺得撐。
趁著離上課時間還早,方爭領著周敬年在學校四處轉了轉。
方爭很少能有這麼清閒的時候,他每天一放學要去酒吧,最早也要凌晨才能回家。每天午飯後的時間也都被他拿來補眠了。
周敬年對此也是十分清楚的,他看著方爭眼下的黑眼圈,大概地轉了一會兒後,說:「回去吧。」
住宿生一般都在寢室午休,兩人回到教室時,教室里只有幾個零星的學生,基本都是沒回家吃飯的走讀生。
方爭趴在座位上閉眼休息,周敬年坐在後面看著他的側臉,他現在滿心都是重見所的滿足,只希望時光能行走得再慢一點。
快要上課的時候,陳桉拍著籃球進了教室,他的座位靠牆,把方爭拍醒,讓他進去。
陳桉注意到周敬年眼神沉沉地掃了他一眼,心裡咯噔了一下,心想新同學的氣勢這麼嚇人,方爭是怎麼在第一天和對方混熟的?
方爭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問陳桉:「要上課了嗎?第一節什麼課?」
「語文。」陳桉說。
他看方爭開始低著頭在桌盒裡找課本,也低下頭去裝著翻找的樣子,小聲問方爭:「這才第一天呢,你和新同學混熟了?他長得那麼嚇人,你都不怕嗎?」
方爭抽出語文課本,直起身疑惑地看看周敬年,見周敬年正看著他,下意識地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小聲對陳桉道:「哪裡嚇人了,新同學長得很帥啊,別說我這個班草了,只怕江勉的校草頭銜都要保不住了。」
陳桉先是贊同地點點頭,隨即不以為然道:「江勉他算哪門子的校草,以為轉兩下籃球惹得一群女生花痴尖叫是校草啦?要不是你不參加我們班籃球隊,一放學神農見首不見尾的,校草哪有他的份兒。」
方爭笑:「這麼說你也折服在我的帥氣之下啊?」
陳桉:「臭不要臉。」
後面的周敬年皺著眉。
國慶長假返校,同學們上課的興致都不高,第一節語文課,不少沒午休的同學呵欠連天。最後一排的周敬年,上課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方爭身上。
他們學校高一高二的走讀生不用上晚自習,所以下午最後一節下課鈴聲一響,方爭提著書包和大家說了聲再見,第一個跑出了教室。
開學一個月的相處,讓其他同學對此都習以為常了。
周敬年第二個出了教室,他站在圍欄邊向下看,方爭已經跑下了樓,單手提著書包向校外跑去。
周敬年看著他奔跑的背影,很想追上去,但是他現在只能停在原地,忍不住急切地喊他:「阿爭!」
方爭腳步沒停,他回過頭來。側面的風吹起他略長的頭髮,他揚著大大的笑臉對周敬年揮手:「我先走啦,明天見。」
很快,方爭消失在周敬年的視線里。
見不到方爭,做什麼都索然無味起來。周敬年慢吞吞地走出校門,迎面便走來一人。
那人開口:「請問是周少嗎?」
周敬年看向那人。
那人笑道:「我叫溫洋,柳叔叔讓我帶你去玩兒。」
*
方爭一路不停地跑著到的酒吧。
這間酒吧叫夜色,傍晚六點開門,前面大家先做做準備工作,搞搞衛生什麼的,一般七點過後才會有人來,差不多九點那個樣子才會真正熱鬧起來。
方爭十七歲,但是身高已經1.78米了,長胳膊長腿的,他人又長得帥,雖面容還顯得青澀,但穿著酒吧的馬甲制服,帶著小領結的帥氣模樣,總是讓同是服務生的幾個小姑娘臉紅心跳。
這也是這家酒吧老闆一直留著方爭在這裡上班的原因之一,方爭嘴巴甜,腦子活泛,雖然他無意,但在這裡上班三年時間,不少人都是衝著他來的。
這會兒方爭正趴在吧檯上做作業。
領班李哥走了過來,拍了拍方爭的肩膀:「明年得住校了吧?」
方爭眼睛盯著書本不放,筆也沒停,嗯嗯應聲,可惜道:「是啊,高三必須住校了,還得上晚自習。」到時候住校期間,方爭都沒法再來上班掙錢了,所幸他一直考慮到這一點,這幾年也存了點錢,生活不是問題。酒吧里酒水都有提成的,他每個月的成績基本都是服務生中最高的,工資一直是最高的那一個。
方爭做好作業,酒吧也迎來了第一撥客人。
晚上九點整,周敬年跟著溫洋和被其叫來的一群朋友,走進了夜色酒吧。
酒吧里燈光色彩斑斕,散台基本被人占滿,卡座也所剩無幾,溫洋早訂好了包廂,李哥殷勤地領著一群人上了二樓。
周敬年一路搜尋著方爭的身影,但燈光明滅不定,周敬年看花了眼,也沒有找到人。
等大家坐定,李哥領著幾個清秀的姑娘走了進來。
在場的人,身份地位比起來,比溫洋都要差點,而溫洋比起周敬年,又要差許多,所以大家的話題中心,都以周敬年為主。然而周敬年興致不高,話說的不多,喝酒也只是象徵性地碰杯,並不喝。
一個姑娘坐在了周敬年身邊,她看周敬年板著臉,倒也識趣,給他倒了酒,規矩地坐在旁邊,看其他人玩骰子。
溫洋端著一杯酒坐在周敬年旁邊,看他不喝酒也不參與玩鬧,總是興致缺缺的樣子,不由關心地問:「周少想玩什麼?」
柳楓是溫洋他爸的上司,而周敬年本人的身份,更是大集團未來的繼承人,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對待這麼一位太子爺,溫洋不敢有任何疏忽。
周敬年搖頭,正在這時,包廂的門忽然被闖開,一個身軀肥壯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對方手裡端著酒杯,臉上印著好幾道口紅印子,腳步虛浮,滿臉酒氣。
原本熱鬧的包廂因為這人的闖入,頓時安靜下來。
溫洋看著來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那人嘿嘿一笑,自顧地往沙發上一坐,摟著近的一個姑娘,不顧對方的掙扎,強勢地在對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看著溫洋:「溫少爺,你也來這玩啊,我說,剛才看到你們上樓,還以為我眼花了。」
溫洋搖晃著酒杯,並不想理會這人,只是沖旁邊一人使了個眼色:「曾大少喝醉了,去看看他在哪個包廂,叫人來把他扶過去,交給他的朋友。」
曾大少不樂意,看著溫洋陰陽怪氣道:「酒都沒喝一杯呢,溫少要趕人走了?」他把目光轉到周敬年身上,瞬間直了眼,眼底全是對美色的驚艷,像色中餓鬼一般地湊向周敬年:「這位朋友是哪家公子?今兒相見是緣,哥哥我敬你一杯!」
溫洋臉色一變,直罵姓曾的找死,等不及酒吧叫人,要起身去拉曾大少,想要把人架出去。
曾大少不爽地揮開溫洋的手,兇狠道:「你特麼碰我試試!」
溫洋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下面子,但是他雖然看不上姓曾的,但對方家裡勢力也是不可小覷的,真論起輩分來,他還得叫對方一聲叔叔,他作為一個小輩,也不能與對方撕破臉。
曾大少只把目光放在周敬年身上,他已經喝得醉眼昏花,不然也不會注意不到周敬年眼底的冷色。他舉著酒杯,看周敬年只是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了事,萬分不爽,「你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你曾哥?」
周敬年掀眸子看他,情緒毫無起伏:「那你想如何?」
酒杯被重重地放下,曾大少不爽地「嘖」了一聲,顯然他橫行霸道慣了,此時和他同行的人都竄進了這間包廂。作為領頭人,曾大少和溫洋不睦,導致他們身邊跟著的人也不對付。對方人多,溫洋他們被對方的人逼到角落裡,眼看雙方劍拔弩張,氣氛僵持,一名推著酒推車的服務生出現在了門口。
酒瓶輕輕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室內,這響聲被無限放大,無比突兀,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周敬年轉過頭去,看著一如前世那樣忽然出現在門口的方爭,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一下。前世是從這一刻開始,他餘下的人生都與這個叫方爭的人緊緊地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