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晏寧蒸了蝦餃,讓謝寒洲去喊師兄弟吃飯。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黑衣少年邁著瀟灑的步子,恰好同閻焰撞上了,他肩挑籮筐,剛從山腳下採買回來。
謝寒洲想去拿筐里的桂花糖,卻被閻焰靈巧躲開。
「幹嗎?」謝寒洲摸了摸鼻尖。
「不幹嘛。」閻焰眸光微閃「你離我遠點,我對錢過敏。糖的話,我自己給師父。」話落挑著籮筐回自己房間了。
謝寒洲望著他的背影,略一挑眉,直覺有什麼不對勁,但他向來不是多管閒事的人,腳步一轉,去找舅舅了。
然而謝琊已經回了小重山。
他今夜有可能變身。
謝寒洲只好同晏寧胡扯了一個理由,然後把謝琊那份餃子也納入腹中,沾醋吃得美滋滋。
至於閻焰,他回房後,把藏在桂花糖里的小紙條抽出來,看了一眼,又若無其事把字條焚燒乾淨。
山腳下的鎮子裡有個不起眼的糕點鋪,閻焰經常光顧,不僅僅是給晏寧買糖,也是接收暗信。
閻焰是正道首徒閻朗和魔修妖女雲姒的後代,即便父親伏誅,母親橫死,閻焰和魔修那邊也有聯繫。
如今正道修士據北,魔域在南,現任魔君正是閻焰的小外公,說小是因為魔君與雲姒幾乎是同齡人,並無血緣關係,不過是她的義父。
雲姒死後,魔君也遲遲未娶。
閻焰掰了一小塊桂花糖到嘴裡,甜意化開,難解心中苦澀。
暗信上說,讓他利用晏寧,去七殺門的禁地,放出能夠禍亂修真界的邪物,引起生靈塗炭。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傳信了。
魔君雲漠催促閻焰數次,但閻焰不願利用晏寧,雲漠又道除了她,你又能利用誰?
在七殺門裡只有晏寧會不計前嫌,幫一個罪人之後。
拜她為師也是最初的試探。
閻焰為此輾轉反側,小外公的話時時縈繞耳邊阿焰,想想你的父母和沒來得及出世的妹妹。
這天下不亂,你一個靈根盡毀的人怎麼會有機會?
又怎麼報仇?怎麼出人頭地?
路就擺在眼前,他似乎別無選擇。閻焰壓下滿腔心事,像往常一樣到飯廳用膳,也只有飽腹感來臨時,他才有片刻接近幸福。
紅衣少年彎了彎眸子,壓下沁在眼角的淚光,蒸籠里的蝦餃霧氣繚繞,沒有人能看到他的掙扎。
對閻焰這樣的人來說……
師父啊,是他在這世上無論如何也不願辜負的人。
她是願意相信他的人。
他不想還她欺騙和背叛。
時隔數日,晏寧收到了宗門大比的獎勵,作為弟子中的前三甲,她有幸跟祖師爺共進晚餐。
然而和想像中不一樣,跟以往的規矩也不一樣,高貴如祖師爺竟然在百忙之中抽空,分別和前三甲用晚膳,從一場應酬變成三場。
從一對多變成一對一。
這讓晏寧很惶恐,她覺得單獨會見類似於跟偶像私聯,這種事情她不能做,於是晏寧果斷帶上了謝寒洲。
謝寒洲嘴上說著不去,行為上卻不要臉地跟了一路,跟到小重山他舅舅的殿內,也如願看到了眸光微凝的謝琊。
哪怕帶著木質面具,祖師爺眼底的情緒也肉眼可見,嫌他礙眼。
謝寒洲心裡門兒清,但還是不想讓他舅舅得逞,他願意做二人世界裡的電燈泡,閃閃發亮。
這邊舅甥在交鋒,那邊的晏寧倒是和狗子謝梨梨相處得極好,這隻雪白的薩摩耶一向傲嬌,卻乖順地讓晏寧摸它的腦袋。
「它喜歡你。」謝琊開口,聲線清冽,冷淡似雪。
晏寧頷首,朝他行了弟子禮,沒有過分熱忱,反而不卑不亢。
但謝寒洲還是發現,他一向溫和淡薄,佛系鹹魚的師父變得靦腆了,是少有的在人前放不開。
他挑起一個討打的笑,碰了碰晏寧肩膀「幹嘛,裝淑女?」
晏寧忍住了打他的衝動,只朝他使了使眼色,謝寒洲收起輕佻,轉過身去,心裡的感覺卻像那天吃蝦餃沾的醋一樣酸。
他酸什麼呀?
修無情道的少年尚且不明晰自己的內心,但本能地不大高興,他想著自己已經不高興了,就別惹舅舅不快,於是尋了個藉口,和謝梨梨一起離開了大殿。
飯桌上只剩謝琊和晏寧。
還有詭異的沉默。
晏寧心裡想的是天吶,我出息了,我和祖師爺一起吃飯!感覺出門都能橫著走,說出去能吹一輩子的牛,簡直是追星的巔峰啊!
謝琊心裡想的是怎麼辦,我該跟她說點什麼?說什麼才能讓她放輕鬆呢?可是我也好緊張,算了,不說了。
眼看月色下沉,祖師爺終於忍不住了,先啟唇道「徒孫。」
晏寧「在。」
……
二人皆愣了一瞬,謝琊輕咳一聲道「就當是自己家,多喝熱水。」他大概是有點單身天賦在身上的,哪怕是關切的話語也患了直男通病。
晏寧忍著笑意,小口喝水。
她真的怕謝琊下一秒能掏出一把枸杞給她泡上。
畢竟宗門上下皆知,祖師爺的保溫杯從不離身,廳里廳氣的,要是擱現代,絕對是建設美麗中i國的好苗子。
想到這裡,晏寧以手掩唇,小聲道「祖師爺,奇變偶不變?」
謝琊微愣,符號看象限。
他明知道答案,卻沒有和晏寧對上暗號,同為穿越人士,按理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但謝琊是胎穿而來的,早就習慣了修真生活,也不想以此同晏寧拉近距離。
明知道她思鄉,謝琊並不想趁虛而入,以此博得她的親近。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晏寧多少有些失望,眼看天色不早了,她起身告辭,謝琊把她送到門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雪白梨花深處。
他最近總是能在晏寧身上看到一些閃現的畫面,像是前世發生過,又像是預知今生,種種原因令謝琊心生惻隱,他忽然喊道
「帶支梨花再走吧。」
話罷又補充道「謝寒洲說你喜歡。」
晏寧的腳步其實放得很慢,聽到祖師爺的聲音後,她回過頭,小跑到他面前,帶著難得一見的嬌憨道「那,我可以再要個簽名嗎?」
人都是會得寸進尺的,晏寧明顯感覺到祖師爺的寬容,膽子也跟著變大,放肆起來。
一如謝梨梨對晏寧的親近,因為狗子的偏愛,她才敢摸頭殺。
晏寧抬起眼睛,一張笑臉眉眼彎彎,頰邊微微泛紅,算不得絕色,卻叫人舒坦。
謝琊隱在面具下的臉也紅了。
他沒有告訴晏寧,謝梨梨誰的面子都不賣,但如果是謝琊喜歡的,謝梨梨也會喜歡。
謝琊悄悄別開眼,他的心跳像簌簌而落的梨花,一茬接一茬,起伏晃蕩個不停。
今夜的月色很美,祖師爺不忍再拒絕徒孫的請求,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枚小東西,對晏寧說
「張開掌心。」
少女抬手,捋著衣袖照做,白皙的掌中猶可見一道紅痕。
是她救謝寒洲的痕跡。
謝琊也有所聽聞,心中莫名起了酸澀,他修長白皙的指骨提起印章,在晏寧的手心烙下了他的名字。
是,他的字狗都嫌丑。
但他也會纂刻。
他給她的簽名,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謝琊彎唇「滿意否?」
晏寧人都傻了,她等硃砂印幹了後,合攏掌心,握拳貼在胸口,信誓旦旦道
「滿意,我以後都不洗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