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們也最終將無可挽回的逝去

    尹神感覺到他從自己的身體裡飛了出來，緩緩飄向天穹。

    他俯瞰著大樓，俯瞰著城市，俯瞰著大陸。

    甚至。

    俯瞰著地球。

    他越飛越高，他飄移在軌道之上，突然發現地球之上正在急速發生著變化。

    眨眼之間就沒有了城市，甚至沒有了人類的痕跡。

    大陸的版塊竟然在移動，綠色的植物漸漸的覆蓋住了所有。

    尹神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

    「時間在加速發生著變化，我現在感知到的一瞬，甚至可能是十萬年百萬年。」

    「只是不知道是逆流還是順流，如果是順流的話，難道是說人類已經全部滅絕了嗎？」

    他目光看向宇宙，然後就被一股無形巨力拉扯或者說被拋向廣闊無垠的宇宙之中，消失在了地球之上。

    永恆的寂靜包裹住了他。

    他看到無數恆星的誕生與湮滅，看到一個個星系急速坍塌。

    他從未想像過世間有這樣的奇景，偉岸奇絕到足以讓人改變自己的信念，覺得自己一生和所追求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甚至為自己庸庸碌碌的一生感覺到惶恐。

    我們那蚍蜉一般的生命，真的存在任何意義嗎？

    生命的誕生、文明的起源、科技的恢弘，真的像人類自詡的那般偉大嗎？

    人類的一生，甚至名為人這個種族的歷史，甚至整個地球。

    尹神此刻只能用一句曾經聽到過的話來形容。

    「我們是塵埃！」

    名為人類的種族和文明，就好像宇宙角落裡突然湧現的一縷微光。

    眨眼即逝，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關注，沒有在乎，更改變不了什麼。

    我們起源，我們誕生，我們極盡所能的閃耀著光輝，我們也最終將無可挽回的逝去。

    消失於在那宇宙角落裡微不足道的孤島之中，消逝於一個對於宇宙來說不過眨眼的瞬間。

    尹神的心靈受到衝擊，能夠看到這樣奇絕的景象，自己那晦暗而短暫的人生好像也終於有了一絲亮光。

    他化為一束光，朝著宇宙的深處而去。

    時間在倒流，他在一個超越時空和維度的方式，朝著一切的起源之地而去。

    好像在那時間的源頭，有某個強大的引力在將他拖向一切的開始。

    最後。

    群星湮滅，宇宙歸一。

    一切都消失不見。

    他也抵達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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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裡？」

    尹神自問。

    在這個地方連黑暗這種東西都不存在了，甚至尹神感覺連自己都消失了，只有一個意識沉寂在無盡的空虛之中。

    這是一個沒有空間，沒有時間，沒有一切的地方。

    他也只能自答，因為他有可能是第一個抵達這裡的生命體，也是在這個地方唯一的存在。

    「我這是被拋向了宇宙之外？還是進入了不可知的維度？」

    他無法呼喊，他無法感知到任何存在。

    他突然心生畏懼，耳畔迴響起了好友的那句話。

    「那裡可能是另一個宇宙、可能是時間的源頭，也可能是另一個維度或者人類無法想像的未知。」

    「那裡可能什麼都不存在，就好像一個囚牢一般，而你的靈魂則會被困在哪裡，一千萬年，一億年。」

    「直到……」

    「永恆。」

    一瞬間，他惶恐不安到了極致。

    然而他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就突然看到眼前亮起了一道光。

    他聽到了海水和潮汐的聲音，光聽聲音就感覺到清澈無比，帶著溫暖。

    他甚至感覺到氣泡從自己身旁浮起飄向上方。

    淅淅，嘩嘩，咕嚕嚕。

    這聲音讓他感動。

    他眼前出現了大海，出現了沙礫鋪就的海底。

    他看到了一個不過手指頭大小的三葉形狀的蟲子在沙礫中爬向遠方，還有一個麵條狀長蟲在海水中糾纏著往上。

    名為萊德利基蟲的三葉蟲，還有細小得難以察覺的未知名蠕蟲。

    他再度想起了自己那個朋友的話語，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錨點！」

    「我在地球之上的錨點出現了，它們讓我可以觀測到地球。」

    「它們就是我的眼睛，是我在茫茫大海之中船錨和坐標。」

    他沒有想到，竟然就是朋友送給他的那三葉蟲化石讓他重新錨定了地球，將他從永恆的黑暗和無底的深淵之中拉了出來。

    只是估計對方也沒有想到，那化石之中不僅僅有著一隻三葉蟲，還有著一隻來自於遙遠時代的蠕蟲。

    他伸手向那名為萊德利基的蟲子抓去。

    他掙脫囚籠而出，再度回到了宇宙。

    意識被拉進了地球，從那個處於宇宙之外的超脫於時間之上的未知之地拉了回來。

    錨定在茫茫宇宙億萬載歲月的一個時間節點，錨定在偏遠星域一個不起眼的星球。

    這裡是一處淺海，陽光從頭頂上照射下來。

    海底滿是各種古老的藻類和裸蕨植物，有大片長得像是鬱金香一般的海底植物，通過海浪輕輕漂浮搖晃。

    也有仙人掌一般的的海綿，尖銳的長尖骨針從外壁延伸而出，

    軟舌螺鑲嵌入沙子之中，他還看到了成片的三葉蟲在沙礫上爬行。

    尹神沿著海底一步步往上走，他茫然而無措，他感覺到了這裡的異常。

    這裡應該是地球，但是卻不可能是他熟悉的那個地球。

    他終於走出了淺海，站在了大地之上。

    荒蕪的地面，空無一物的大陸。

    尹神看著億萬載歲月以前的地球，看著清澈如洗的天空和太陽，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名為人類的存在。

    「這是？」

    「太古時代的地球？」

    他站在海岸之上，身後的大海卻掀起了巨浪，爆發出巨響。

    「砰嗡~」

    那隻蠕蟲伴隨著尹神的出現，自身發生了變異。

    它吞噬沙礫、吞噬海藻、吞噬海洋水分，眨眼間膨脹化為了一隻數十米高的巨獸。

    不論是植物還是生物，都被它融合，成為了它的一部分。

    可以看到它的背部長出了巨大螺殼，體內生長出尖刺，螺殼中探出一隻只詭異的觸鬚。

    血肉裂開一道道縫隙，一隻只滲人的綠色眼珠子從其中睜開，看向四面八方。

    這是一隻恐怖的畸形怪物，在這個時代，他在體型上堪稱是無敵的霸主。

    而伴隨著尹神的目光看過來，這隻巨獸匍匐在地，一動不敢動彈，卑微得就好像沒有了任何自我。

    緊接著，淺海之中一隻不斷變大的三葉蟲慢慢爬了出來。

    在爬出水面的時候，它也在不斷變化。

    它長出了如同人一般的軀幹，長出了四肢，長出了頭顱。

    化為了一個人形卻覆蓋著黑色甲殼的生物，頭上三葉紋的骨盔包裹得嚴嚴實實。

    這個生物一點點走上了海岸，他憧憬的看著站在岸上的尹神，一步步來到了他的面前。

    尹神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緒，他將手指觸碰在對方的頭頂的骨盔上。

    聽著這個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喊出了這個星球的第一句語言，第一個字節。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