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亡羊補牢

    「楊總……」

    楊瑞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說道：「把本屬於你的那部分交出來，按照正常流程核算，你把手頭上的客戶資料跟楊成交接一下，然後自己遞辭呈吧。這件事我不會在公司里說，你也為公司出過力，該留的面子，我會給你留。這是我給你的機會，我相信該怎麼做你心裡也有數……」說到這裡，楊瑞頓了一下，看了看李帥，接著道：「不要再想一些有的沒的，很多東西都是相互的，你也可以選擇不配合，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我來跟你談，而是高俊了。該怎麼做，你自己考慮。出去吧。」

    李帥捏著文件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他實在想不明白楊瑞是怎麼知道的。

    他自認為做的已經很隱蔽了，而且，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各個代理商之間斷無相互通氣的可能，為了保證他的計劃能順利實施，他在每一個城市基本都是只找一家。

    就算有兩家以及以上的，在溝通中他也會明確地表示因為採購機器數量的差別，價格也是會有差別。

    而且，進貨價格這種事情，是屬於商業機密的，一般人都不會主動跟其他同行交流才對。

    楊瑞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事兒還得從兩天前說起。

    那天楊瑞決定要動李帥的時候，原本的確只知道他虛報費用的問題。

    這個本來可大可小處理的問題，楊瑞是準備用「大」的。

    但是邊樂家的電話，卻讓楊瑞了解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信息。

    老邊打這個電話除了對楊瑞之前跟劉科矛盾的解決表示關心，另外一個就是想要跟楊瑞溝通一下代理商拿機器價格的問題。

    他作為最早的一批代理商，是直接跑來青島跟瑞和談的，而邊樂家更是直接跟楊瑞掰扯了好一陣。

    因為他所需要的體量算得上瑞和當時最大的客戶，所以，楊瑞給他的價格也是接近底價的。

    正常情況下，邊樂家也正跟李帥想的一樣，他不會去把自己拿到機器的價格對外宣揚，悶聲發財才是正路子嘛。

    本來邊樂家做這個只是給自己的情人一個玩票的行當，沒指望她能賺多少錢，更多的是讓她有點事做，省的整天無所事事而纏著他。

    但是做了幾個月後，邊樂家發現他的情人做這行的熱情愈發高漲，見天的幹勁十足，有時候甚至都會不自覺地忽略了他。

    這就讓邊樂家有點無語了。

    可更無語的還在後面。

    她希望她在濟寧的弟弟也能拿到一個代理權，在她看來，管理方便，成本低，單台機器的收入看起來沒有那麼高，但是只要數量上去了，那同樣是很可觀的一塊收入。最關鍵的還是穩定呀！

    邊樂家對這個要求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反正他已經有五百台了，再跟楊瑞那邊進一些也不是不行。

    不過邊樂家自己的生意也是很忙的，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不會親自出馬了。於是就把瑞和的電話給了他的便宜小舅子，讓他自己去跟瑞和聯繫。

    巧的是，那個時候，正好李帥的開拓組就在濟寧。

    瑞和這邊想著簽訂合同什麼的，開拓組就在當地，也省的代理商來回跑，就讓他直接跟李帥聯繫。

    業務辦的很順利，邊樂家的便宜小舅子也順利的拿到了濟寧一地的代理。

    這些事情，邊樂家是不怎麼在意的，錢他也給了，該怎麼經營就不是他的事兒了。不過，他心裡再怎麼不關注，但還是偶爾過問了一嘴。

    但老邊得到的反饋卻是他小舅子拿到的價格要遠比他自己拿的高。

    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邊樂家很意外，他都已經打過招呼了，哪怕濟寧那邊的體量不如濟南，但機器的價格也太高了點。

    邊樂家畢竟不是單純的代理商，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負責人，不找楊瑞？其他的人他還覺得不夠檔次。

    而楊瑞在聽邊樂家說完之後，立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雖然瑞和在山東的代理商不少，但是楊瑞也一直關注著每家代理商所能給瑞和帶來的利潤。

    是以，濟寧那邊代理商所拿到的機器價格楊瑞是知道的。

    時間退回到那天。

    為了確認，楊瑞甚至從資料庫里重新翻閱了一下，發現系統里標註的簽約價格和邊樂家說的有很大的出入。

    邊樂家認為價格高了，希望楊瑞能不能再給塊優惠，畢竟他拿機器是一個價，自己小舅子高這麼多，也有些不合適不是嘛？

    但是楊瑞這邊顯示的，卻是公司給出的底價！

    代理商手裡的合同，跟交回公司的合同金額不同！？

    第一時間，楊瑞就知道裡頭的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掛了邊樂家的電話，楊瑞召集了業務、法務、財務三個部門開始了普查，並跟一家家的跟代理商核對合同價格。

    得到的結論，讓楊瑞目呲欲裂。

    拓展組所簽回來的代理商，80%的價格跟公司存檔的不符！

    在李帥回青島的前一天，楊瑞一直忙到凌晨才查清了全部賬目。

    按照客戶手中的合同數目來核算，瑞和在這段時間裡一共損失了超過三百五十萬。

    「這個混蛋！」原本還對他心存憐憫的蘇曉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她想不通，這塊市場這麼好，就算李帥不用這種手段，拓展組所能得到的業績提成也會妥妥的過百萬。

    「他是怎麼繞開公司賬戶的？」這個，則是楊瑞所想不通的。

    按照正常的流程，合同簽訂之後客戶會把貨款打入瑞和的公司賬戶。

    但財務這邊查了之後，卻發現客戶的回款沒有問題，但數額卻是經過修改的。原本客戶的貨款……最先到的就一定不是瑞和的公司賬戶。

    財務總監杜海航思量一番，給了楊瑞一個他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李帥自己私開了一個虛假的公司賬戶，等代理商的貨款到賬以後，他截留一部分後，才將剩餘的部分轉到公司賬戶里。」

    具體他是不是這麼做的， 楊瑞覺得已經不重要了。

    那時他所要考慮的，則是要追回公司的損失。

    「真的沒什麼所謂的忠誠啊，一切忠誠都是建立在背叛的籌碼不夠。」楊瑞自嘲地一笑。卻也不得不承認李帥的確是個人才。

    這樣的辦法，他都能想的出來。

    不過，在跟蘇曉溝通了一番之後，楊瑞也意識到，之所以會有今天的這種局面，跟瑞和暫時沒有相關的監管機制有莫大的關係。

    如果，瑞和的所有代理商都要到本部來簽合同，或許會麻煩一些，卻肯定能避免出現今天的這種情況。

    「監察部……是不是也該成立一個了。」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高俊也參與了這次調查，作為公司的法務，他的位置相對超然一點。他不會去考慮誰誰誰為公司做了什麼，就事論事，李帥的這種做法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麻煩。

    真正的合同就不在瑞和手裡，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漏洞。

    合同文本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但能出現這麼大的出入，最可能的情況就是李帥將原本一式兩份的合同文本改成了三分，在給公司的這份上，他一定是只讓客戶蓋章，而在合同金額的地方選擇了空置。

    也就是沒有代理商獲悉此事，一旦被代理商知道了，一來是瑞和的這份合同因為私自的修改，在合同法中就會被視為無效合同，一旦被起訴，瑞和是要承擔賠償責任的，二來，一旦此時泄漏出去，對於瑞和聲譽的打擊也是致命的。

    沒有人會樂意跟一家會隨意塗改合同的公司合作的。

    人家不會管你是內部有蛀蟲還是本身公司就是這樣。

    信任就像一張平整的a4紙，想要保持他的平整是很容易也很難，可是，當他被破壞了，被揉成一團了，想要它再次平整也永遠都不可能。

    這個，才是楊瑞所最不能容忍的。

    高俊的建議很簡單，李帥的做法已經涉嫌違法。

    單純侵占公司過百萬的資金，就足夠把他送進監獄蹲上十幾年。

    可是，放在公司的領導層，卻有些投鼠忌器。

    處理他是一定要處理的，正如高俊說的，就他做的那些事，給他送進監獄都是分分鐘的事兒。

    可是，要是處理的太狠，李帥魚死網破下把這些事情抖出去，只要市面上有了風雨，其損失也是瑞和所承受不起的。

    所以，楊瑞不得不給他一條活路。

    任何人在有生路的前提下，都不會生出死磕到底的心。

    「就這樣放他走了？」

    見李帥頹然地走出楊瑞辦公室，蘇曉施施然走了進來。

    楊瑞無奈道：「要不然怎麼辦？他捅了這麼大簍子，要是被代理商們知道了更麻煩。」

    「大不了來次危機公關，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就覺得你這樣太心軟了。」蘇曉有些不滿。

    「不是心軟不心軟的問題，只要他把不屬於他的吐出來，公司實際也沒有什麼損失。合同，還是按照他手裡的那些來算。只是以後要注意了，避免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

    年輕，總少不得要交學費。

    不管是楊瑞還是蘇曉，也都從這件事裡看清了自身的不足。

    他們年輕，公司也年輕，不經歷風雨，自然是難見彩虹的。

    「監察部成立是沒問題，但是……誰來領銜呢？這可是個出力不討好的活兒，而且，這個人選你也得考慮好，必須是自己人啊。」

    一個部門的成立，對老闆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這個部門能不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老闆說了可就不算了。它需要專門的人才。

    見楊瑞不語，蘇曉想了想道：「不如……我先帶著吧？」

    女朋友主動請纓，楊瑞知道她是想幫自己分擔。

    但實際上蘇曉在公司上下的口碑甚至比他這個當老闆的更好。

    一個美艷的老闆娘，待人又和氣，誰會不喜歡呢？

    楊瑞不想她去做那個惡人，考慮著蘇曉的話，忽然一個人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遂問蘇曉道：「你覺得……尹勝怎麼樣？」

    「尹勝？」

    聽楊瑞提起的這個名字，蘇曉眼睛明顯地一亮。

    對啊！

    怎麼把他給忘了。

    尹勝現在主要負責公司網絡安全，但實際上瑞和的業務並不是完全依靠網絡。且經過他這段時間的維護，海豚寶寶的系統已經很完備了。斷無可能出現被人破解後門的情況。

    如今的他正在跟技術部一起測試共享珠寶的應用平台。

    他跟技術部的人似乎是天生犯克，儘管楊瑞找他談過，但性格這種東西，很難說變就變，尹勝一如既往地較真，技術部的所有人員也一如既往地不喜歡他，連帶著整個兒公司的人對尹勝都是不怎麼喜歡的。

    而楊瑞對他卻是有恩的，整個兒公司里，要說尹勝唯一能服氣的，不是技術總監蔡可，而是楊瑞這個老闆。

    嚴格來說，尹勝才是楊瑞的人。

    由這樣一個人來領銜監察部，不是正好的嘛？

    一個沒有人喜歡的人，領導這一個沒有人喜歡的部門。

    讓被討厭進行到底吧！

    當楊瑞把尹勝喊過來，讓他單獨領導監察部的時候，尹勝是拒絕的。

    他不被人喜歡是客觀存在，但沒有人主觀上就樂意被人討厭啊。

    同時，他是做網絡技術出身，讓他突然放棄網絡技術，去做公司的監察部老大，尹勝也覺得自己恐怕難以勝任。

    「你不用有壓力，這個部門就需要一個像你這樣認真的人去領導，人員配備不用擔心，工公司會給你組織團隊的。」楊瑞寬慰著他。

    「那網絡安全這塊怎麼說？」

    「監察部同樣也會負責公司的網絡安全，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在聽說不會耽誤自己的本職之後，尹勝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個部門的成立，頓時讓公司上下整個兒風氣為之一整，當然，這是後話。

    「楊總……李帥不幹了？」

    「對啊，成哥，以後你可能要辛苦點了，開拓組暫時交到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