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從山洞來

    「八百里大別山莽莽蒼蒼，山勢連綿堆疊雄奇，南北分隔長江淮水。兩千餘年前西漢司馬遷遊歷大別山時，曾經驚嘆的贊道『山之南山花爛漫，山之北白雪皚皚，此山大別於他山也！』大別山由此而得名。」

    七月盛夏，在全國四大避暑聖地之一的雞公山，花旗樓後山的防空洞裡，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導遊正在對著一大群遊客娓娓而談：

    「——大別山東逼南京，西窺武漢，北視中原，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當年太祖在百萬大軍橫渡長江的前三年，就開始尋找打過長江占領全國的勝負對手，他研究了長江沿線地形，最終驚異地發現，大別山的地理位置極為獨特，處於武漢和南京的正中間。」

    防空洞內幽深曲折清涼宜人，導遊甜美的聲音在洞內微微迴蕩，讓人聽之悅耳滌塵。

    「而武漢是當時中國特大城市，南京則為國民黨政府的首都，如派遣一支部隊控制住大別山，意味著東可下南京，西可取武漢，整個長江中下游地區則是唾手可得。這一天才的發現，具有一招定乾坤的軍事價值，在劉鄧大軍千里挺進大別山以後，國民黨統治中國的局面，也從此進入了土崩瓦解的階段。」

    「在37，38年中日武漢會戰其間，蔣某某曾經三次從武漢來到雞公山，這個防空洞還有前邊的花旗樓，就是他和夫人下榻以及躲避戰火，指揮武漢戰役的指揮行營。武漢空戰的時候，日軍飛機曾多次轟炸過雞公山。——據說曾經有很多遊客都在這防空洞裡聽到過空襲的炸彈聲，還有尋不到根源的說話聲。」

    「美女，不知道裡面有沒有那句經典的國罵？有的話一定就是蔣某人在痛罵國軍無能，累死三軍了。」

    「哈哈——」

    一個長相猥瑣的男遊客，說了一句狗屁不通的俏皮話，引得眾人轟然大笑。

    這個『據說』明顯不過是旅遊區為了吸引遊客，故意製造的一個懸疑噱頭而已，顯然是當作不得真。

    那個女導遊聽了也不禁莞爾一笑。

    其實她也是絕對不信的，然而所處的立場讓她無法附和這些言論，又不願意違心的說假話來反駁這個遊客。

    於是就轉移話題說道：「後面的跟上，咱們現在去『美玲舞廳』遊覽。」

    女導遊的聲音和一大群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而落在最後面的杜劍南則是停下了腳步，掏出了兜里的香菸。

    「胖子小心被管理員抓著了，再罰你一張『紅魚』。」

    錢明摟著他的准媳婦兒姚雪，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提醒杜劍南別又中招了。

    「嗯，嗯，你們先走，我吸完了出去找你們。」

    杜劍南『咔』的一聲打著火機，靠著冰涼堅硬的山洞石壁，愜意的吸了一大口。

    「劍南你可小心別跑到民國去了，咯咯，到時候帶回來幾個民國奶奶級大美女當我的姐妹。」

    姚雪邊走邊回頭笑著打趣杜劍南。

    「——」

    杜劍南對這個心特大的姚大小姐感到很無語，望著錢明說道：「老錢，你媳婦真不是一般的傻，見人就給送熱豆腐吃麼？」

    「她就是一個腦子裡缺根弦的呆萌！——你很想要幾個好姐妹麼？沒問題，都包在你老公我身上了。」

    在嬉笑之中，錢明和姚雪兩人的身體也很快的消失在一處山洞拐角，打鬧著遠去。

    「可算是清淨了，——這兩口子不地道啊，知道哥現在是條單身狗，還公然在哥面前秀恩愛拉仇恨！」

    杜劍南苦笑著嘟囔幾句，靠著石壁在幽暗的防空洞裡繼續抽菸。

    洞內清涼寂靜，正好契合杜劍南此時的心情，他緩緩的吸完一支又抽出一根點上。

    然而還沒吸兩口，耳朵里就聽到防空洞出口那邊有人說話，不知道是遊客還是管理區的工作人員。

    杜劍南不想再被抓住丟臉，又不想丟下嘴裡的香菸，就連忙扭身抬腿準備朝著防空洞的更深處躲去。

    穆然，整個防空洞裡面的照明燈齊刷刷的全部熄滅。

    伸手不見五指。

    「咚！」

    遂不及防的杜劍南腳步一錯亂，額頭狠狠撞在防空洞堅硬的石壁上面，發出一聲沉悶的震響。

    「嘶——」

    杜劍南被撞得頭冒金星，疼得齜牙咧嘴的倒吸涼氣。

    「轟——」

    一道巨大的鳴嘯，突然間在杜劍南的腦子裡面猛烈炸響，似乎整個防空洞的地面和洞壁，都在這道宏大的轟鳴聲中，『嗡嗡』的劇烈動盪起來。

    隨著杜劍南的腦袋撞擊，那漆黑的山石洞壁上，突然出現了一道筆直的黑色細線。

    然後在電光火石般的恍然之間，這道黑線陡然張開膨脹成一塊平滑漆黑的虛空鏡面，杜劍南一頭跌進無盡的暗色虛空之中。

    「咔啪啪——」

    黑色鏡面如同被一道莫名力量強橫打碎，在萬千鏡面的崩裂碎片紛飛消散之中，洞壁隨即恢復成原來的形態，變成了一堵堅硬的石壁。

    防空洞內熄滅的燈光，也隨之重新明亮起來。

    然而在杜劍南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不見他的身影，只有地上半支未熄滅的菸頭，幽幽的泛著橘紅色的火光。

    如同一隻詭異的鬼眼。

    ——

    「昂——」

    尖利而熟悉的防空警報聲，在杜劍南的耳畔澎湃鳴響，以前在軍隊中養成的條件反射讓他猛然一個鯉魚打挺，要從『床上』躍起來。

    在習慣性跳躍的同時，杜劍南的腦子裡面的一絲清明就提醒自己要糟。

    ——這兒可是防空洞，哪來的什麼床？這麼亂蹦躂，腦袋撞到石壁上面，豈不是要開瓤！

    然而這防空警報聲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腦袋被撞狠了，產生的幻聽？

    在這個時候，杜劍南不禁想到了女導遊剛才那個離奇的傳說。

    難道居然是真的！

    暈乎乎的杜劍南使勁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明亮。

    然後他就驚呆了！

    這是一間老式青磚瓦房，正中擺著一大盆熊熊的炭火，屋子裡還有四張桌子，上面擺著碗筷米飯和一大盆熱騰騰的湯菜。

    然而此時桌子上面已經沒有一個人。

    除了剛剛『鯉魚打挺』站起來的杜劍南，張口結舌的在桌子邊傻站著，一群身穿國民空軍作戰服的年輕小伙子，正大步奔跑著朝著外面衝去。

    「昂——」

    尖利的警報聲，清晰的在杜劍南的耳邊炸響，他傻傻的望向門口。

    透過蜂擁而出的身影縫隙，杜劍南看到在外面闊大的場地上面，遠遠擺放著一排簇新的老古董小飛機。

    軍灰色的機體尾部，統一噴塗著鮮艷的白藍條紋。

    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醒目的明光。

    而最左邊這架飛機的機身上面，還噴塗著2301四個數字編號。

    「嘶——」

    杜劍南看傻眼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嚷道：「蘇聯小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