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是瘋了

    高朗將車停好，通訊提示音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人，扯了扯嘴角，將手揣回了口袋裡。

    冬日的天氣嚴寒，即使穿著厚外套也還是能感覺到冷意侵人。高朗從被陰影遮住的牆根里走出來，站在陽光下。冬天的陽光溫度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渾身都輕鬆下來。

    通訊響到自動掛斷，安靜片刻後，又重新喧鬧起來。高朗充耳不聞，但身邊經過的路人遲疑的停下腳步，轉頭對他道，「先生，你的通訊在響。」

    高朗朝對方笑笑，抬起手腕，乾脆利落的按了掛斷，然後將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世界頓時清靜了。

    高朗轉過身，凝視著面前不遠處矗立著的那棟七層樓高的建築。

    這就是整個聯邦兩大核心之一——國家實驗室。地球大災難時期，因為戰爭需要，所以科技飛速發展，並占據主導地位，逐漸形成了以科技為核心的新型政體。進入星際時代後，雖然聯邦政府成立，政權從實驗室分離出去，但國家實驗室卻仍舊在整個聯邦都享有超然地位，隱隱能與聯邦政府分庭抗禮。

    高朗也沒有想到，自己重生之後來的第一個地方，竟然會是這裡。

    在門口通報了姓名，立刻有人過來，恭敬的請他上樓。另外有人通過內線通知他要拜訪的人，訪客已到。

    所以等高朗上了樓，就見史密斯教授領著一群人迎了出來，「親愛的高，歡迎你的到來。」

    「多謝。」高朗跟他握了手，視線一掃他身邊的人，「史密斯教授，不為我介紹一下你的工作夥伴們嗎？」

    「當然。」史密斯教授一一介紹了自己的助手們，最後才輪到站在他身邊的男人。

    對方身姿挺拔，修長如竹，穿著一件灰色的修身大衣、一雙黑色高幫靴子。面容清俊，眉如遠山，鬢若刀裁，一雙深目炯炯有神。高朗剛才一眼就看到了他，看上去跟周圍一身白大褂帶著帽子和口罩的工作人員完全不是一個畫風，讓高朗想起星網上的一句調侃：自帶ps效果的男人。

    「這是俞元愷，」史密斯教授的介紹也與別人不同，「我特意請來協助研究的高人。別看他年輕，可是我們實驗室的天才之一，已經拿到教授的頭銜了。」

    國家實驗室這種頂尖機構，就連前台和保安都不是普通人，遑論裡面的工作人員。就說史密斯身邊這些助手，哪一個不是出身最高學府、才華橫溢？能夠在這天才扎堆的地方稱天才，可見此人不凡。

    只是……高朗眉梢微微一動，再次朝俞元愷看去，果然見對方正看著自己。一般人若是偷看別人被捉住，怎麼都會心虛移開視線，但他卻不閃不必，仍舊看著高朗，視線直白而純粹，一雙黝黑的眸子就這麼緊盯著他。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高朗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渾身都緊繃起來。

    怪人，他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主動轉開了視線，對史密斯點頭，「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教授。」

    高朗這一次來，是希望收購史密斯手中的一項專利。

    為了這項研究，史密斯投入了十幾年的時間，以及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才總算有了如今的成果。這是一種新型的材料，能夠運用在宇宙飛船外部，抵抗宇宙射線的腐蝕，因此自然稀有且價格高昂。然而，史密斯所研究出來的新材料，目前卻還十分不穩定，根本無法運用於市場。

    按理說，這種材料雖然註冊了專利，但是暫時還不能售賣。但是即便是國家實驗室的研究，也不是全都能夠拿到充裕的資金。雖然每年實驗室都能夠拿到大量的財政撥款，但總要先兼顧那些更關鍵的研究。所以跟各大財團簽訂合作協議，接受對方注資，就是許多人會選擇的解決方案了。

    而對各大財團來說，能夠預先將自己看中的專利購買下來，以後獨占市場，自然是非常有價值的。只不過，挑選的時候要眼光足夠好才行。否則往往投入大量錢財之後實驗失敗，或者最後結果不盡人意，竹籃打水一場空。

    史密斯研究的這個材料，就屬於不被人看好的那一種。因為要改良材料的穩定性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即便成功，回報也未必高過投資——宇宙飛船造價當然昂貴，但其中一樣材料，卻未必值得花大價錢投資。何況如今市場上有其他的替代品。

    要不然這樣的投資，也輪不到高朗來談，史密斯也不至於會對他這樣熱情。

    兩方面都有意，自然很快就簽訂了意向書。至於具體的合同，還要等高朗的公司進行各方面評估，跟史密斯談好條件之後，才能夠簽訂。

    因為一切順利，所以雙方都感覺很愉快。意向書籤完，史密斯教授便誠懇的邀請高朗留下用個便飯。高朗略一思索，便答應了，「正好，久聞國家實驗室的食堂大廚都是國宴水準，今天我可是有口福了。」

    「哈哈，高你說笑了，以你的身家，就算是國宴，難道還吃不起嗎？」史密斯笑著說。

    高朗眉頭微微一挑，正要說話，視線掃過從門口經過的人，不由轉頭問史密斯，「教授，方才那位俞元愷教授……他是研究什麼的？」

    「知道綠蘿星嗎？」史密斯教授問。

    高朗點頭，「幾年前發現的那個新星球？據說風景優美，植被覆蓋率達到百分之七十，生物品類繁多卻又沒有多大的攻擊性，極具研究價值和……旅遊價值？」

    「就是它。那是俞教授發現並命名的。」史密斯道。

    高朗想了想俞元愷的樣子，再想想綠蘿星這個名字，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莫非這位看上去面容嚴肅的俞教授，心裡也住這個粉紅少女？

    趕緊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驅趕出去，高朗問，「天文學家？」

    「不，」史密斯教授搖頭，「他是個真正的天才……或者說全才，在許多方面都有所涉獵，當然也包括我的材料物理。」

    「他才多大。」高朗有些不敢相信，「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

    史密斯卻笑著道，「天才是不能用普通的標準來衡量的。普通人也許一輩子一事無成，但這世上註定有些人，年紀輕輕就能達到比別人更高的成就。何況俞教授痴迷研究工作，大家都覺得他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科學之神。」

    高朗忽然覺得膝蓋有點痛。一輩子一事無成什麼的，確定不是在說他？這麼想著，他不由在心底腹誹對方，不過是個除了研究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瘋才（子。對於一貫以享受生活為人生準則的高朗來說，幾乎難以理解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當然，也許對那位俞教授來說，研究本身就是一種樂趣。

    兩人前往食堂的路上，又一次遇到了俞元愷。從背後看，高朗才發現他姿態挺拔，橫平豎直，看上去十分規整，不像自己，走起路來沒個正行，小時候不知被母親念叨了多少次。

    周圍不時有人經過，看到史密斯都會露出笑容打招呼，但對上俞元愷，卻只好面色嚴肅的點個頭，然後快步走開，仿佛跟他站在一起都是令人壓力山大的事。

    但俞元愷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腳步仍舊不急不緩，從容堅定。

    直到進了食堂門，被撲面而來的喧囂驚醒，高朗才發現自己這一路上竟然都在觀察俞元愷。

    真是瘋了！

    ……

    背後的視線移開，俞元愷微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肩膀也跟著微微鬆懈下來。

    他的感官比常人更加敏銳些，對周圍環境變化更是能夠輕易察覺。所以他早就發現有人在看自己，而且是看了一路。

    聽後面傳來的聲音，應該是史密斯教授和他今天的訪客，叫……高朗。

    俞元愷有點兒迴避去想這個人。

    他生得過分好看，眉眼鼻唇仿佛都是照著標準來長的，張揚艷麗，再配上他含笑帶謔的表情和眼神，舉動間都在散發魅力的姿態，活脫脫一個紅塵中打滾的浪蕩公子哥兒。

    是跟俞元愷截然不同的那種人，也是他不願意接觸的那種人。

    生性嚴謹的俞元愷喜歡一切通過觀察和研究便可以得出結果的人和事，不管有多麼困難，他都相信自己最後一定是掌控者。而所有帶著變數，帶著不可捉摸的特徵的對象，自然便是為他所不喜的。

    不喜歡，但不得不在意。

    在他那顆天才的腦子裡，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選擇去過那種毫無意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