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向陽而生

    桌上果然擺著一封信。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很古樸的牛皮紙信封，信封上寫著：後來人親啟。也沒有封口，就這麼擺在那裡，仿佛就是為了等人閱讀的。

    「後來人，是誰？」姜晨提出疑問。

    楚闊說：「我們。」

    姜晨和劉曉潔同時看向楚闊，楚闊看著桌上的信件說：「我們，就是後來人。這封信，是這給我們的。」

    林簡伸手拿起來，信封里果然有著厚厚的一疊紙。姜晨去把客廳門關上，然後回到書房裡來。

    林簡把信從信封里取出，展開，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故事。

    「你們打開這封新的時候，我和向陽的屍體應該正躺在臥室的床上。如果嚇到了你們，抱歉。

    向陽是個很美好，又聰明又帥氣的人。他比我大了兩歲，是我的學長，也是家中獨子，是父母的所有希望，從小就優秀，光芒萬丈，令人仰望，是我從小的榜樣，向陽而生，就是我這一生的寫照。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我們兩家是世交，從小，我就追隨他的腳步，從幼兒園開始，我們就一直上的同一所學校，只是他比我大了兩歲，常常比我先離開。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他的呢？大概是從大一那一年，他暑假回家，和我講述大學生活多麼美好，自己新交的女朋友多麼溫柔可人，充滿才氣。

    聽到他談戀愛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走在一起，哪怕他比我大兩歲，走在我前面，可是我以為他會永遠在前面等我，我們會一直並肩走下去。

    可是他談戀愛了，戀愛中的他充滿朝氣，青春洋溢，臉上儘是甜蜜。看到我臉色突然蒼白，他很擔心地問我：『阿旭，你沒事吧？』，我只能搖搖頭說：『沒事，只是突然腹痛，要休息一下，我先回家了。』，說完，我飛快地逃出他家，身後仿佛有洪水猛獸，我想，那個時候的速度，一定超越了我在運動會上，跑一千米的速度。

    回到家裡的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理會父母和姐姐的呼喊，縮在被子裡，驚恐萬分，自己怎麼會喜歡上向陽？我只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他。』，可是欺騙得了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整個暑假，我都神情恍惚，他常常來我家，我卻不能露出任何異樣，就這樣，暑假結束了，他帶著幸福的笑容告訴我，他終於可以見到一個暑假沒見面的女朋友了。

    我心如刀割，卻還是笑著打趣。他走之後，我發奮學習，我想考上q大，我想去看看，那個在他口中萬分美好，溫柔可人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還有一個隱秘的念頭在我腦海中不停出現：如果我也考上q大，那麼，我是不是也能擁有和他並肩而立的機會？

    接下來的一年，我在刷題與學習中度過，向陽放假回來，我也從不去看他，他來家裡的時候，我也拒絕和他見面，只說自己要專心學習。我每天學習到凌晨，絲毫不敢懈怠，天遂人願，高考成績下來的時候，我的分數線遠超q大錄取分數線，也成為了我媽的驕傲，整個小區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那個暑假，我終於又見到了他。他看起來成熟了不少，我笑著問他：『你的小女朋友呢？』，他把身體往沙發上一靠，用一種毫不在乎的語氣說：『分手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我，激動的差點跳起來，卻只能緊握雙手，抑制自己的興奮。

    終於，終於，他又只屬於我一個人了。

    接下來的這個暑假，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學業有成，家庭幸福，愛人就在一旁。

    開學了，向陽帶著我熟悉學校生活的一切，我們除了上課，幾乎每天都在一起。

    就這樣，直到大學畢業，向陽也沒有再交過一個女朋友。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們都選擇回到家鄉，並不是y市，而是s市，那也是一線城市，一樣有著大把大把的機會等著我們這些剛畢業的學生去抓住。

    向陽比我早畢業兩年，等我畢業的時候，他的事業已經很成熟了。

    我跟隨他的腳步，進入了他所在的行業。一起拼搏。

    有一天，我和向陽談了業務，他醉得一塌糊塗，我送他回家，我給他換下了髒掉的衣服，把他放到床上躺好，就在這時，他拉住了我，眼睛亮得厲害，像燃著一團火。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受我的控制了。不，應該說，我可以拒絕的，而我沒有，我順從地接受了向陽給我的一切。

    我的心裡雀躍，開心，可我知道，這只是因為酒精。

    果然，第二天的向陽發現這一切時，一臉震驚，我想過無數種，第二天他醒來時會發生的情況，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最糟糕的情況。

    他的父母剛好上門探望他，並且擁有他家的鑰匙，一開門進來，就看到全身赤裸的我們兩人。

    後面的一切，就像是海嘯一樣，淹沒了我。

    他的父母找上我家門，和我爸媽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一切，說我勾引他們家的兒子。

    我爸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本本分分過了一輩子，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會是個同性戀！

    沒錯，我也是男的。

    他們哭泣，他們打罵，而我無法反駁從小寵愛我的父母，姐姐讓我認錯，讓我說我不愛他，只是一時糊塗

    我說不出口，我愛他，是刻在我心上的，我不會，也絕不可能否認，我只是愛他，愛一個人，錯了嗎？

    我卻沒想到，這件事的打擊，對我的父母會這樣大，我的父親因為生氣過度，住進了icu。

    在看到慌亂的母親和姐姐，在看到父親蒼老的容顏時，我突然感覺疲憊不堪，也許，我真的錯了，我的任性，不僅傷害了我的父母，也傷害了向陽的父母。

    為了不讓父母因為我生氣傷心，不讓向陽父母再去找我爸媽的麻煩，我選擇了離開。我離開燈紅酒綠的s市，來到這小小的y市，獨自生活。時不時打個電話跟家裡報個平安。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和姐姐的通話中，我知道了向陽在瘋狂尋找我的消息，我告訴姐姐不要讓向陽知道我的消息。

    為什麼呢？我問自己。大概是不想讓自己毀了他本該一片坦途，充滿光明的人生吧，大概是在他白髮蒼蒼的父母悲憤的眼光下，產生的愧疚之心吧。

    我不知道向陽什麼時候愛上我的，但我知道，他愛過我，我這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我在y市安安靜靜地生活，這個小區也充滿了人情味兒，鄰居對我都很照顧，生活在這裡，我的內心平靜而安寧，儘管深夜時，思念會淹沒我的思緒，也不要緊，我放任自己去想他，這可能是我對自己唯一的放縱。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來了，站在門口，通紅的眼睛看著我，質問我為何不辭而別，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將我抱住，然後說了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多的，但是也最動人的一句話：我愛你。

    感受著他的心跳，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我想，就自私一回吧。

    他說他請了假，要在這裡陪我，並且說回去以後就辭了工作，和我一起在y市生活。

    那兩天可真幸福啊，每天在愛人的臂彎中醒來，陽光灑在我們身上，給他的容顏覆上一層柔光。

    我們一起買菜，做飯，像最平凡的一對。鄰居知道了我們的關係，也沒有排斥我們，他們很包容地接納了我們，隔壁的小姑娘小慧還送了小禮物給我們。

    可是，好景不長，他生病了，發燒，虛弱不堪，送去醫院，醫生說只是普通的發燒，就讓我們回家了。

    照顧他的時候，我聽到了門外傳來的響聲，在貓眼一看，世界已然混亂了，人們大口大口咳血，然後就變成了怪物，開始撕咬同類。

    嚇得我回到房間，我發現，向陽也開始咳血，他也要變成怪物了，可是我，不能扔下他不管，我在他脖子上栓了繩子，拴在床頭，和他說了這一切，陪著他度過了他生命中的最後時光。

    然後他就和門外的人們一樣，變成了怪物。

    我寫下寫封信，也不是為了什麼。我只是想，我們這樣受盡波折，終於能生活在一起，卻迎來這樣的世界。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倆會是什麼關係了，也沒什麼東西能證明我們相愛過。

    我想，寫封信，能讓後來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我們是那樣相愛，那樣不畏懼世俗的眼光。

    現在，我要去和他躺在一起了，迎來我生命的終結與永恆的黑暗，但我一點也不害怕，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能擁有勇氣。

    謝謝你們能看完寫封信。——謝旭」

    信到這裡就結束了。

    林簡抬起頭來，無限唏噓。

    「謝旭真的太可憐，太辛苦了，經歷了那麼多波折，本來以為苦盡甘來，卻是這樣的結局。」劉曉潔眼睛裡依稀有水光閃爍。

    林簡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我們把門給他們關上吧，不再打擾他們了，讓他們好好的，安安靜靜地在這裡相擁長眠。」

    劉曉潔點點頭，林簡去關門，這時候看著床上的兩具屍體，卻不再害怕了。

    林簡在心裡默默祝福他們，希望一輩子，他們能夠快快樂樂地相愛，相知相許，一輩子在一起，然後壽終正寢。

    －－－－－－題外話－－－－－－

    一個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