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篳路藍縷(十二)

    冷素安並不想馬上和李明峰鬧翻，這兩千多人必須牢牢抱成團才能繼續生存下去，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他相信李明峰也看得到，這也是之前他同李明峰單獨談話的原因。但投毒事件的發生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在難得的失控了一回。

    或許李明峰會認為他在搞什麼陰謀，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第一個跳出來的卻是曾羽。

    「我們可以去找挖掘機，原來外牆施工的時候就有很多挖掘機！」曾羽突然說道。「總能找到一兩台能用的，即便是壞了，也一定能修好！趁著怪物還沒有大量湧入江海，我們抓緊時間把林川救出來！」

    「你說的倒輕巧！」王源真馬上反駁道。「姑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可以用的挖掘機，油去哪裡找？別說什麼趁著怪物還沒有大量湧入，挖掘機的聲音有多大大家都清楚，要把林川挖出來不是一會兒半會兒能做到的事情，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一直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怪物一定會被引過來的！到時候怎麼辦？你準備用多少人命來填這個窟窿？」

    「你！」曾羽生氣地跳起來，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讓他疼得叫了出來。

    「就算這些問題都不考慮，林川和那個怪物一起被埋在下面，如果說林川沒死，那麼那個怪物也一定沒有死！現在誰都不知道下面的情況，你怎麼保證先挖出來的是林川而不是那個怪物？林川他們十幾個人拼了命才把那個怪物埋在那裡，如果又把他放出來，你準備拿什麼來對付他？」

    王源真的話讓所有人徹底沉默了，這才是冷素安真正決定放棄開挖的原因。

    冷素安仔細地觀察著李明峰的表情，李明峰卻只是緊緊地咬著牙，什麼也沒有說。

    「你有什麼計劃？」許久之後李明峰才問道，他的話讓冷素安心裡一松。

    「為了安全，我們必須要儘快撤離。」冷素安答道。「我已經在圖紙上找到了兩個合適的地方，都在轟炸區中心附近，離這裡有相當的距離。那片區域現在應該沒什麼怪物，可以為我們爭取不少時間。從圖紙上看，兩個地下室距離地面都在十米以上，空間足夠容納我們，構造堅固而又便於改造，周圍的環境也適合隱蔽和安全的需求——當然，在轟炸過後肯定發生了變化，要先進行仔細的勘察後才能決定。」

    「你這根本就是藉口。」沒等李明峰開口說話，曾羽便毫不容情地說道。「如果那個怪物真的脫困而出，在江海沒什麼地方是安全的，我們必須把林川救出來才有希望！」

    「這個混蛋怎麼就那麼楞呢？」王源真生氣地叫了出來。「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是吧？要是把怪物放出來，要了你的狗命也就算了，其他人怎麼辦？你讓他們跟著你一起死？」

    「反正我們必須把林哥救出來。」曾羽無法回答王源真的問題，只是死死地抓著這一點不放。「沒有他，我們根本無法解決現在的問題。只要把他救出來，所有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沒有林川我們也可以活得很好！」原先的管理層中有人終於把話說了出來。「以前沒有林川的時候，基地里一樣井井有條，什麼事都順順噹噹的！」

    「你是什麼意思？」憋了一肚子火的曾羽馬上大聲叫了出來。「我們擋了你們的路是吧？沒我們的話你們過得更好是吧？」

    「我可沒這麼說！」對方低聲說道，曾羽卻揪著這一點不放，吵吵嚷嚷個不停。

    「都安靜！」李明峰終於忍無可忍地拍了一下桌子。「天已經黑了，你們非要把怪物都引過來才高興是吧？」

    房間裡終於又安靜下來，李明峰無奈地說道：「休會十分鐘，大家都冷靜下來想想我們該怎麼辦，十分鐘以後我們再開會。」

    「希望大家都能就事論事，不要意氣用事。」冷素安在一旁說道。

    李明峰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房間，而冷素安一派的人都留在了房間裡。

    「李哥，你可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曾羽急不可耐地說道。他行動有些不便，但也掙扎著追在李明峰後面走了出來。

    李明峰搖了搖頭。「讓我安靜一會兒。」他說道。

    周圍是一團一團的火堆，氣溫並不算低，但在這樣的夜晚，火光總是能給人們帶來安全感。人們根據家庭或是親密程度分散在火堆旁邊，有些人正低聲談論著白天發生的事情，有些人正在低聲地哭泣，李明峰漫無目的地在火堆間遊走著，心情卻變得越來越沉重。

    或許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曾羽和王勇的事情，至少李明峰並沒有聽到任何人把白天的事情和自己聯繫在一起，但他的內心深處卻一直有把刀子在狠狠地攪動著。

    他相信冷素安不會無智到把這件事抖出來，也不會馬上就利用這件事情打壓自己或是抬高他本人，但這件事情一定會慢慢沉澱下來，最終成為李明峰的一塊心病，讓他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強勢的面對冷素安。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與冷素安的差別在什麼地方，他隨時都可以帶著戰士們幹掉冷素安，但他永遠也無法像冷素安那樣駕輕就熟地解決掉民政上的難題，他也永遠無法像冷素安這麼冷酷這麼果決。

    冷素安不會屈於人下，他也不能。

    他再一次看著身邊的這些人，他們相信著基地能夠帶領他們活下去，但他們真的能夠做到嗎？

    失去林川之後，李明峰對此已經變得毫無信心。

    一切掙扎和努力的背後，也許終究不過是一死。

    「李隊長。」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怯生生地叫道，李明峰轉過頭，看到叫他的是那個叫白淇的護士。

    「什麼事？」

    「梁隊長請你過去一下。」白淇答道。

    「我正在開會。」李明峰說道，梁瑾從來都不是林川的擁簇者，李明峰很清楚在她哪兒不會得到任何支持，在這個時候，他不想聽到那些會讓自己動搖的話語。「現在只是暫時休會，馬上又要開始。麻煩你告訴她，我晚一點過去看她。」

    「但是……」白淇不敢違逆他的意思，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向病房。

    這麼打斷了一下，李明峰反倒拿定了主意。

    「李哥……」曾羽遠遠地看到他走過來，馬上就迎了上來。

    「我有分寸。」李明峰說道，然後帶著他們走進了會議室。

    「必須把林川救出來，不一定要馬上做到，但必須把他救出來。」李明峰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表明了態度。「這是我能夠接受的底限。」

    冷素安看著他，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他點了點頭。

    「等到我們在新的基地站穩腳跟。」他說道。「我們要先活下來，然後再說其他。」

    李明峰點了點頭，但就在他們準備就細節進行具體的討論和安排時，忽然有人驚訝地咦了一聲。

    梁瑾在白淇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進來。

    「我不同意。」梁瑾的聲音說道。

    「你說什麼！」曾羽憤怒地大聲說道。

    「我們沒有其他選擇。」梁瑾回答道。「必須馬上把林川救出來。」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

    尤其是曾羽，他很清楚梁瑾對於林川一直以來的態度，這樣的轉折讓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想基地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關於林川的事情。」梁瑾慢慢地走到房間中央，也許是牽動了傷口，她皺了皺眉頭，曾羽急忙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了她。「林川和羅恩——就是那個惡魔，雖然被炸成了碎片，但他們都沒有死。如果放任不管，經過一段時間以後，他們將會重新復活。這個時間可能會是幾年，但也可能是幾天，但他們一定會重新恢復原狀，這是毋庸置疑的。」梁瑾繼續說道，「羅恩比林川更強，這就意味著如果沒有外部因素的影響，他一定會比林川早恢復。你們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這怎麼可能！」王源真大聲地說道。

    「他們本來就不是能夠以常理來判斷的存在。」梁瑾答道。「你們應該記得之前我和林笠被林川拉去研究一些資料，資料上記載的那個人，曾經被核彈攻擊，但他每一次都又活了過來，而且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強大，更加可怕。」

    「你有什麼證據？」冷素安問道。

    「你們都應該記得2015年特拉維夫的核恐怖事件，也應該知道後來摧毀了整個雅典的『潛艇門』事件。」梁瑾說道。「事實上，這兩次事件的真實背景都是為了消滅那個人，但最後還是失敗了，那個人脫困而出製造了眼下的末日。你們都已經親身經歷到了這個惡果，對他們放任不管最後的結果一定會很糟糕。所以我們必須趁著他們恢復前的這段短短的時間，把問題解決掉。」

    冷素安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這不是我杜撰出來的，你可以問問林笠，他也看過那些資料。」

    王源真把目光投向縮在後面的林笠，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你之前不說？」他大聲地問道。

    「我說出來你會信嗎？」林笠苦笑著答道。「我原本準備下來單獨向冷指揮長匯報。」

    「如果把那個怪物先挖出來怎麼辦？」有人問道。

    「這裡也許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當時的情況。」梁瑾緩了一口氣後答道。「林川抱著羅恩一起進了彈藥庫，然後引爆了所有爆炸物。我很確定他們一定已經成了碎片，在它們重新聚合前，沒有攻擊能力。」

    「那你為什麼說……」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梁瑾打斷了他的話。「那下面有很多屍體，如果某一片碎片正好落到屍體上，他們復活的速度就會變得很快。我不想賭。」

    房間裡再一次安靜了下來，曾羽非常激動，但他知道這並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我還是保留意見。」冷素安說道。「梁瑾說的事情有可能發生，但我們必須考慮更現實的問題。全力挖掘廢墟帶來的是極大的安全問題，而且我們也沒有足夠的糧食??????」

    「就像曾羽剛才所說的，只要把林川救出來，一切就都解決了。」李明峰打斷了他的話。「我決定賭一次，我相信戰鬥組將會支持我的決定。」

    梁瑾意外倒戈讓他再沒有困惑，從這一刻起，他決定不再被冷素安牽著箅子走。

    「既然你們已經明確了態度，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冷素安說道。「那我們現在唯一的議題就制定一個更安全更有效率的開挖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