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眼煙雲

    其實，占卜的結果只是大概情況，不會很詳細，有些書吹噓占卜神乎其神，應是誇大了。

    雨總面若冰霜，專心的開著車。李涵倒是時不時和我聊幾句，問我女朋友在哪裡工作，我說已經分手了，現在單身。她笑了笑說：「我們公司很多美女啊，看上誰了？」「看上……她啦！」我瞟了一眼雨總，脫口而出，其實我並不想開她的玩笑，只是不知怎的，心底忽然閃出一股邪惡。話出口後頓覺不妙，後悔不已。只見雨總臉色一沉，怒意頓時瀰漫車內。

    「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啊？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李涵譏笑道。我滿臉羞紅，爭辯說：「癩蛤蟆怎麼啦？總比青蛙好吧。青蛙坐井觀天，墨守成規，眼光短淺。而癩蛤蟆呢，理想遠大，頭腦靈活，眼光長遠，充滿正能量……」。

    「詭辯！」雨總一邊開車一邊氣嘟嘟地打斷我的話。

    車裡一陣沉默，忽然又回到原本尷尬的氣氛。

    李涵「咳」了一聲對我說：「看你年紀似乎不大，卻顯得成熟淡定，應該是有故事的人吧？」

    我的眼睛頓時暗淡，因為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出生於廣西某地的一個大山坳里，那裡四周都是群山環繞，交通不便，唯一通往外面的一條小路也不好走，離鎮上有十多公里。裡面人口三四百個，有張、黃、賢三姓，這裡屬於邊遠山區，是被遺忘的角落，人們都很貧窮，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這裡後，情況略有好轉，解決了溫飽，但並不富有。這裡屬於亞熱帶氣候，雨水充足，松樹多，村民主要靠采割松脂的收入，松樹多的家庭每年有一萬多，少的幾千塊。我小時候家境很貧窮，小小年紀就要干很多家務和農活。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確實，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也很早領略了人情冷暖，當然這也是一筆財富，是那些城裡人特別是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所沒有的經歷。

    村裡的孩子大多不愛讀書，能讀完初中的已是鳳毛麟角，早早就出去打工了。而我的爺爺早年讀過幾年私塾，識很多字，懂得很多道理，常常說「窮文富武」，窮人家的孩子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而我真的很幸運，考上了大學，不過是二流的大學，但在我們村來說，是建國以來唯一的大學生，當時曾引起轟動和村民的熱議。可惜大學畢業後，求職卻是處處不順，要麼被騙去做傳銷，要麼幹不了多久，短短半年中，竟然換了差不多十多種工，最後竟然到一處工地做了建築工人，幹了一年多，得了兩萬多塊。覺得城裡套路深，不適合我，乾脆跑回家開墾荒地，種水果。父親氣得差點住院，覺得我白上大學了。村裡的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時對我指指點點。我這個人什麼都好，但就是比較倔強固執，認定的事很難改變。好在父親也是一個開明的人，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經我多次解釋，最後妥協了。於是我就開墾了一個約三十多畝的果園，種上了沙田柚和砂糖橘兩個品種，其它的零零散散的種了一些留自己吃的水果。父母平時也幫忙。

    在種上果苗後的一個春天早上，我像往常那樣去果園做工。突然帶在身邊的小狗「汪汪」直叫，我知道情況有異，忙跟上去看。只見一個人倒在果園的工棚旁，不知死活。我連忙上前察看，原來是一個老人，大約六七十歲，還沒有死，我於是就將他救了下來。誰知這一救竟然改變了我下半生的命運，這時後話不提。

    原來這老人姓楊，江西人，得祖傳秘術，平時專門幫人看風水、算命、占卜為生，不過這是在改革開放後。這一天剛好走到這裡，看到水口有龜蛇鎮守，料定內必有大結地，於是一路追來，竟然追到我的果園上，放眼一看，青龍白虎環抱有情，來龍源遠流長而猛，列帳開屏，天門開而地戶閉，明堂開闊，朝山層層拜服，龍真穴的之處，八王照穴，萬山秀伏，喝形為猛虎下山，應出二品大員……。楊先生正滿心歡喜時，不料當看到過峽咽喉處竟然被我開路破壞，龍身也被破損後，不禁仰天長嘆，懊惱不已，加上腹中飢餓，竟昏倒過去。如果不是我及時救治，後果不堪設想。

    楊先生在我家住了下來，他和我爺爺竟然一見如故，談古論今，終日不倦。後來楊先生看了我的八字，說我與玄學有緣，問是否想學？本來我就對這些感興趣，所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於是每天工作之餘，楊先生就教我學習風水地理、八字命理以及周易預測等。我學得挺快，楊先生很滿意。一年後，楊先生對我說：「小張，感謝你的款待和救命之恩，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的所學你也學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也想走啦，老了也想葉落歸根……你的八字我簡單和你講一下吧，你四柱純陽，比肩多，日主強旺，財弱，對父對妻刑克，情路坎坷，如果能和純陰的女子結婚，則『純陰配純陽，富貴萬年長』，你的命運就會改變。你命局趨向食傷生財，忌印，從政無望，貴與你無緣。從商略可安穩，一生錢財不多，不要奢望太高，知足常樂。你的性格過於倔強，傷官透出，聰明伶俐而傲氣，不畏權貴，這是你的優點也是缺點，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好自為之吧……」

    我心中一陣惆悵，畢竟他教了我很多東西，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人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不過只有在離別時才感覺到，總有不舍之意。

    山上的果園長勢不錯，但掛果最少要三四年，我囊中已羞澀，如果沒有收入，肥料農藥也成問題。思慮良久，覺得師父說我的貴人在東方，如到廣東闖蕩雖然曲折但亦有際遇，何不出去闖闖？於是我將果園交給父親和母親打理，反正現在只是施肥除草等。

    到了廣東三角洲的地方，我的情況依舊不妙。幫人開過小貨車，一次開車過快撞到別人的「屁股」，被炒了魷魚；幹過保安，與人打架打傷了一個混混，被迫辭職；做過裝修批灰，卻與工頭發生頂撞一氣之下也不幹了，最後在一個老鄉的介紹下進了雅思麗寢飾公司……。所以現在找工作對我來說如條件反射般感到恐懼。人倒霉時喝開水也會塞牙，深以為然。不過所有的辛酸和困境，我相信已成過眼煙雲。

    我簡單的講了我的情況。雨總說話有點揶揄的味道：「呵呵，挺悲催的，差點又被開除。」李涵打趣說：「小張的失業經歷次數，可以申報世界吉尼斯記錄啦！」我苦笑地搖了搖頭。

    「你是學什麼專業的？」雨總轉過頭問我。

    「市場營銷。」

    「哦，應該對銷售很專業啊！」雨總說，「調你去銷售部真是專業對口啊。」「我覺得這專業的專業性不強，說好聽叫『萬金油式人才』，說難聽的，亂七八糟的屁都不是，銷售、會計、統計、倉儲、市場策劃……什麼都可以干，但又什麼似乎都不專業。」我有點憤憤不平。

    「小張你不如開個算命館，做個招搖撞騙的神棍，憑你的一表人才，保證財色雙收哈！」李涵笑著說。

    我說：「說個笑話，有一個算命先生，自稱『賽半仙』，據說他不需人家開口，便知道吉凶。一天，一個愁眉苦臉的老頭前去算命。『賽半仙』觀顏察色說：『我看你有難言之隱啊！』老頭搖搖頭。『是兒女不孝吧？』老頭還是搖頭。『是晚年喪妻？』還是搖頭不止。『賽半仙』連猜不中，有點發慌。又一口氣說了許多不吉利的事情，但老頭還是一個勁搖頭。『賽半仙』實在是山窮水盡，只好懇求道：『你到底什麼事來算命的？』老頭說：『求你算算我這個搖頭晃腦病什麼時候能夠治好？』」

    大家都轟然大笑，車裡充滿了快樂。我發現雨總笑起來很迷人，回眸一笑百媚生，不禁看呆了。李涵很快發現我的不對勁，打趣道：「有人原形畢露啦！」

    雨總瞟了我一眼，臉色忽然羞紅。我連忙移開眼光。

    「咳，張逸，你算是專業出身，對一個企業的發展有什麼看法？」雨總忽然問我。

    我思忖片刻說：「一個企業的發展，最主要是管理者，管理者的能力高低，決定一個企業發展的長短興衰。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高明的管理者往往善於發現人才，敢於創新，敢於承擔責任，有非凡的魄力和意志力，能禮賢下士，不狂妄自大……又以善於用人為首要，你看過《西遊記》吧？唐僧什麼都不會，只會念經和念『緊箍咒』，就是憑那個『緊箍咒』控制了神通廣大的孫悟空，什麼都不用再擔心，失去孫悟空，寸步難移。所以他只是管理好桀驁不馴的孫悟空，再由孫悟空管理豬八戒和沙和尚，從中再協調整個團隊就行了，最終到達目的地。楚漢爭霸，為什麼原本處於劣勢的劉邦最終能問鼎天下？就因為他能善於用人，敢於起用曾是項羽陣營的韓信……」我侃侃而談，從漢高祖到唐太宗，從朱元璋到國共兩黨之爭，成功者，無不是善於用人，一個國家如此，一個企業亦然……

    李涵嘖嘖稱奇：「哇塞，想不到小張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啊！」

    我的虛榮心瞬間得到滿足。而雨總只是抿嘴一笑。難道她認為我是誇誇其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