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十萬

    西區的某個小醫院內，一聲驚呼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醫生！我要找醫生！」莊亭背著已經昏死過去的楚錚喘著氣喊道。

    「這裡就是醫院，你先把人放下——小心小心，輕一點！」

    莊亭配合醫生護士將楚錚放好，看著人被推進去急救，心頓時鬆了一半。

    「他——」

    話沒說完，莊亭覺得大腦一陣暈眩，整個人晃了晃，如果不是旁邊的護士扶住他，說不定就要臉朝下地摔在地上。

    小護士顯然見多了這樣的場面，安慰莊亭道：「放心放心，傷者醫生會處理的。這裡的醫生雖然人品有點糟糕但是醫術挺好。」

    莊亭：聽到你這樣說，我很擔心啊！

    護士小姐看了看莊亭：「哎呀，你身上也都是血，一起去檢查檢查吧？」

    「沒有沒有，我沒受傷。」

    「剛剛不是還差點摔倒了嗎？有些傷外表看不出來，你別逞強。」

    見護士小姐一臉懷疑，莊亭略有些尷尬地說：「那什麼，我就是一路背他過來累著了，他他他他有點重。」

    護士：「……噗。」

    ——這人有點逗。

    護士確認了莊亭沒事，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坐在外面耐心等。

    莊亭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水杯，才終於有了點真實感。

    他畢竟是第一次遠離家人獨自來到全然陌生的區域，就遇到這麼件人命關天的大事，說真的……他現在雙腳還有點打顫。

    「我靠……要不要這樣要不要這樣？就算我做好了獨自奮鬥的準備也不用一來西區就給我這麼一份大禮吧？」小少爺喃喃自語。

    ——那可是天照啊天照，哪有這樣說炸就炸的？

    ——他的心好痛！

    「等等……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想到機甲，莊亭突然回憶起自己似乎原本是要赴某個約，「臥槽！坑爹的老鬼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莊亭突然站起：「請問你們這裡有公共電話嗎？我要聯繫個人。」

    護士指了指角落：「就在那邊，不過要刷信用點。」

    「謝謝謝謝。」

    莊亭撥打老鬼留給他的聯絡號。

    「喂，您好，這裡是甜心咖啡屋，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您好，我想請問預訂十三號桌的客人來了嗎？」

    「請問您是？」

    「跟他說我是『亭子先生』他就知道了。」

    「您好，亭子先生，那位先生有留言留給您哦——不守時的臭小子，本來等你一下也無所謂，不過我突然有急事要離開西區一趟，三個月之後回來，見不到我是你沒眼福啦，我們三個月之後再見吧。哦對了，你有空還是來一趟咖啡店，我在老闆這裡留了東西給你——完畢。」

    莊亭：……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小兄弟、小兄弟……」

    掛了電話，莊亭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莊小少爺回頭，發現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自己身後。

    ——這就是那個「人品有點糟但醫術很好的醫生」？

    莊亭從剛剛起就覺得這間醫院實在是有夠小，似乎只有一個醫生（醫生還很年輕，也只有一名護士（護士也很年輕，要不是護士小姐十分熱情，他搞不好會懷疑這裡是某種無證經營的地下醫院。

    「你是病人家屬？」

    「不不不我不是，我跟你說我真的只是偶然路過順手救人……」

    齊因當然知道這傢伙並不是楚錚的家屬。

    他本來只是隨便做個開場白，卻被莊亭一連串的話語堵得有些頭疼，連忙伸手止住對方話頭。

    「停停停，放心吧我相信你。不過，你送來的這傢伙身上的卡全部被凍結，醫療費要怎麼辦？」

    「啊？」莊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凍結？

    莊亭覺得自己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但這種氣息很快在醫生詭異的眼神下消散。

    這樣看著他幾個意思？！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是個開機甲的吧？」

    「啊？」莊亭一愣。

    機甲天照的駕駛員雖然是西區區域賽的衛冕冠軍，雖然因為年紀的關係還沒參加過三年一屆的世界聯賽，但也不至於西區沒人認得出來吧？！

    難道他毀容了？！

    莊亭的腦洞有點大，臉色不太好。

    醫生倒是沒理會莊亭的糾結，直接把來意說明：「外傷部分已經做了處理，也沒什麼大問題，休養就行。不過他的頭部承受了一定的爆炸衝擊，可能會對大腦的a區域產生影響。」

    莊亭一愣：「那不是會影響他的精神力嗎？！」

    「以現狀來看，會造成影響或不會，大概各50的概率。」齊因回答道。

    「等等等等！」莊亭突然想到了什麼，「如果只是有影響的話，可以進行a疏導治療來排除影響啊。」

    莊亭自己也嘗試過a疏導治療，但很遺憾，這種治療只對擁有精神力的人起效。像莊亭這樣的a區域閉鎖者，泡疏導液和泡水並沒有區別。

    「你知道的很清楚呢。不過a疏導治療並不在《新聯盟義務急救預案》的條約之內，也就意味著它的治療費非常貴——」

    年輕醫生攤開雙手，對莊亭眨了眨眼——你懂的。

    莊亭：……

    「多少錢？」

    「三十萬信用點。」

    莊亭：……

    他整張卡里的信用點才只有三十萬加點零頭！醫生你是會讀心術麼？！

    莊小少爺默默懷疑這是家黑店。

    「其實不用a疏導治療也沒關係，50的概率他又不一定中標。退一萬步說，就算a區域受到影響，日常生活也不會有太大問題，做不了機甲士也可以做點別的。」

    做不了機甲士也可以做點別的。

    ——阿亭，你沒有精神力，做不了機甲士。

    他知道啊！但可以這麼輕易放棄的就不會叫做夢想了啊！

    ——阿亭，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不一定要去做機甲士嘛。

    想做什麼都支持，為什麼單單不能支持他當一個機甲士？

    ——阿亭，沒有精神力是開不了機甲的。

    ——阿亭，為什麼不去找點別的做？

    ——阿亭……

    「做不了機甲士也可以做點別的——」莊亭的聲音漸漸小下去，緊接著，他猛然抬頭瞪著醫生，「你知道他是誰麼你就說得這麼輕鬆！你知道精神力對一個機甲士來說有多重要嗎？」

    就因為他沒有精神力，就因為他沒辦法激活天樞石……他只不過是有一個夢想而已，為什麼家裡人連嘗試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現在躺在裡面的那傢伙，擁有他所羨慕的一切，擁有能夠實現夢想創造奇蹟的力量，難道要因為這50的坑爹幾率就此斷送嗎？

    莊亭一把掏出自己的卡遞給醫生。

    「給他做治療，治療費——我付！」

    於是全部家當三十萬就這麼飛了。

    莊亭抱著頭坐在醫院走廊里。

    啊啊啊他絕對是跟那傢伙八字不合流年犯沖！錯過了和老鬼的見面、交出了全身家當，接下來還不知要露宿哪裡的街頭！

    這是老天都看不過去要逼他回家的節奏嗎？！

    這麼想想……

    似乎好像也挺有趣的！

    別以為這點小困難就會打擊他的決心，在他的夢想實現之前不倫出現什麼情況他都不會認輸！就算老天爺是站在大哥那邊的也沒有用！

    莊小少爺眼裡閃閃發光，用力握緊拳。

    護士：醫生，這個人真的沒問題嗎？要不要給他腦部做個檢查？

    醫生：嗯，說的也是，要是出門就暴斃對我們醫院的名聲也不好。

    莊亭：……

    莊亭：什麼鬼！

    ※※※

    楚錚覺得自己蜷縮在溫暖的水裡。

    身心的每一個角落都十分愜意，仿佛回到了母體之中……

    媽媽……

    ——阿儀作為哥哥要好好照顧小錚。

    ——小錚要和阿儀兄弟一起互相扶持。

    姜儀……

    ——我只是讓你輸一場比賽，它甚至不是正規賽！只要一場，我們就能賺到和正規賽一樣多的錢，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

    ——我們現在不缺錢。

    ——我們現在不缺錢不代表以後不缺錢，現在多賺一點總沒錯！別忘了當初媽媽就是沒錢看病才會——

    ——哥，這種錢我不賺。

    ——你叫我一聲哥，你聽過我的麼？

    ——我可以不報名參賽，但絕不打假賽。

    ——好！好！

    ——阿錚，天照好像有點問題，我有點搞不定，你去看看。

    ——嗯。

    聽到門被鎖上的聲音，他就知道不好。

    天照散發的紅光是火性晶片超標的排斥反應，稍微有點經驗的機甲士都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唯一的可能只有——

    嘩啦一聲水響，楚錚突然坐起。

    「幹什麼幹什麼，泡回去趕緊的，不要浪費這些疏導液。」

    「……齊因？」

    「看來還沒把你炸傻。」年輕醫生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你當自己是無敵超人還是機甲天照？給別人擋爆炸，小時候我問你要包子吃的時候你怎麼沒這麼有奉獻精神。」

    還免費附送了他兩個黑眼圈。

    楚錚看了看周圍，和機甲駕駛艙里相似但更粘稠的綠色溶液將他整個人包裹住，夢中那種溫暖的感覺似乎就來自此處。

    「都說了叫你躺回去，這麼點東西，價值三十萬呢。」

    「三——」楚錚覺得一陣頭疼。

    「沒用你的錢。你救的那位小少爺還算有點良心，這錢他出的。有了這三十萬，你百分百還能繼續駕駛機甲。」

    「……救？」楚錚在一陣又一陣的頭疼中回憶起最後的最後出現的那個多管閒事的傻瓜。

    ——齊因這個白痴根本連誰救了誰都沒搞清楚就慣例性的訛詐別人。

    「把錢還給他。」

    「怎麼還？你的卡已經被凍結了，三十萬原原本本用在了你身上，你這次真的傷的不輕好吧！至於我這裡——我這裡是要錢沒有要命兩條，你自己看著辦。」齊因衣服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抱胸說道。

    楚錚盯著護理槽半晌，轉頭對齊因說：「幫我修改一下id晶片的編號，然後……給我找個頭盔。」

    「臥槽！」齊因幾乎從椅子上跳出來，「你tmd的現在喝個水都能漏出來，腦子裡跟團漿糊也差不了多少，還要匿名去參加這屆聯賽的報名賽？！」

    楚錚冷冷地看著齊因：「id和頭盔，不然給錢。」

    齊因看著這個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傢伙，恨不得把他的腦子扒開來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渣！

    他一腳踹翻了自己坐的椅子，給了楚錚一個中指。

    「靠！」

    與此同時，中心區內。

    「東區？」莊行的臉色黑了一圈。

    「是！小少爺的id晶片信號源在東區。」

    星際戰爭末期，有不少外星人偽裝成地球人潛伏在地球上竊取情報，為了應對這一行為，所有地球人在剛出生的時候都在手腕內埋下一枚認證晶片來代替身份證件。

    這個習慣一直延續至今。

    莊行沉默不語。

    小助理偷偷看了一眼莊oss的臉色，立刻低下頭。

    ——嗚嗚嗚嗚，被小少爺逃了這件事真的不怪他啊！

    ——他的工資！他的飯碗！

    過了半晌，莊行拿出手機，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

    嘟嘟兩聲之後，帶著笑意和些許疑惑的溫和聲音從對面傳來。

    「阿行？真是難得。對了，阿亭應該已經畢業回家了吧？他還好嗎？」

    莊行忍了又忍，沒忍住：「應子非你別裝蒜！那臭小子是不是躲你那裡去了？」

    小助理打了個哆嗦。

    ——大少爺……那可是應家長子應少校啊！你這樣對東區的龍頭老大說話好嗎？

    「你說阿亭來了東邊？」應子非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小子從畢業典禮上跑了？」

    莊行狐疑地眯起眼：「你真不知道？」

    「這我真不知道。」應子非笑了笑，「不過我確實猜到他不會乖乖回家——你確定他來了東邊？」

    「他的id晶片信號源在東區……既然這樣，你的人借我用用。」

    「借你用是沒什麼關係。」應子非輕輕笑了笑，「雖然……我覺得你一無所獲的概率更大。」

    「我知道那臭小子詭計多端！」莊行恨恨地說，「有這種天賦盡不用在好的地方！被我抓到一定要揍這小子一頓！」

    應子非在電話里笑了笑。

    作為知名弟控，莊行這話也就只能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