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欺騙者心懷善果

    「老師，我在林野動物園無意間發現了這個。」

    卡林拿出了自己利用龍偶師能力合成的龍影蠶吊墜。

    他找到的這位泰米爾老師，是研究中心最容易見到的老師。

    相比於其餘七位在外都有「副業」的教師，泰米爾老師最為純粹，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泡在實驗室里。

    泰米爾接過吊墜仔細端詳琥珀中的情形，發出了「嗯？」的詫異聲音。

    影蠶研究正好是他主要負責的課題。

    卡林說這是自己弄丟在動物園裡的吊墜，後面無意間在某團糞便中發現了它，大約是被什麼動物給吃進肚子裡，排出後成了這副樣子。

    泰米爾將其放入各種儀器中一一測試，發現它的性能確實比一般的影蠶琥珀高出足足五成，不禁嘖嘖稱奇。

    「你對那團糞便取樣了嗎？」他問。

    卡林搖了搖頭，解釋說園區中情況複雜，當時並沒能及時採樣，事後才發明這枚琥珀的特別之處。

    「老師，如此巨幅的增益屬實罕見。我想在那邊駐留一段時間，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卡林吐露自己的意圖。

    泰米爾問：「那邊很危險嗎？需要多少人手？」

    「我和忒娜足夠了，那裡叢林密布，人多反而行動不便」，卡林接著道：「老師，這枚琥珀就留給你研究，若有其他發現，我再回來報告。」

    這有些不合規矩，影蠶琥珀算是研究中心的共有資產，長期移交給他人，需要向學生處提交報告。

    泰米爾看了卡林幾眼，沒有多說什麼，他將琥珀放在桌上，拿起了一旁的符文石。

    「你打算在那邊呆多久？」

    卡林回答：「也許需要半個月？我得重新在密林里找到那團糞便，再試試能不能找到它的主人，如果能弄明白琥珀異變的機理就最好了。」

    泰米爾往符文石中注入魔力，將信息銘刻在當中，他把符文石遞給卡林。

    「那你便在那邊小心摸索，我為你準備七天的物資。七天後我會派學生去園區為你遞送物資，如果有什麼發現你再轉交給他。」

    卡林領命接過符文石，沒有急著去領取物資，而是回到房間找了些醫療工具，再去樓下將留在庭院中的忒娜接走，兩人一起去了卡林的安全屋。

    說是隱蔽，其實也遠遠算不上隱蔽，學堡里一百多位學生，早就在公館周邊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安全屋。

    地點在附近商場地下車庫裡，卡林將一輛大貨車的後車廂改造，堆放著他撿來的各種物件。

    車廂的頂部改裝了一個可開合的鐵窗，探出身便能直接夠到停車場上方的排氣通道，方便隨時逃跑。

    車廂的前半部分連著堆放了幾張床墊，塞滿了商場裡收集的各種被子，卡林喜歡睡覺在床上翻滾時，隨手能抱上各種柔軟的被子。

    原本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有這種癖好，現在他覺得肯定是龍偶師的種族天賦潛移默化的影響，讓他連對待被子都如此花心。

    花心的卡林將被子全都疊到一邊，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開始了對血禍蚊少女進行實驗手術。

    他找來了幾包血袋，從自己身上抽取出足夠多的血——他用天命之輪純化的真命魔力為自己補充體能，以此支撐著抽取出了相當於一個人全身血液的份量，並在其中混入了真命魔力，防止血禍蚊用血魔法遙控這些血液。

    卡林剃掉了血禍蚊少女一半的頭髮，在它頭上鑿開了一個腦洞。

    儘管寄生者的痛覺系統已經大大削減，但聽著自己頭頂上吭吭哐哐的聲響，少女還是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它的確會恐懼，但做出如此生動的表情，卻只是它的求生「表演」而已。

    它嘴唇開合顫抖著，在腦袋裡搜尋台詞。

    好一會它才組織出這麼一句話，低聲開口，「你、你這是，在，無證行醫。」

    卡林面無表情地把輸血管插進它的腦洞裡：「什麼行醫？我是在救你嗎？」

    眼見卡林又沉默下來，它看不見自己頭頂上的情形，只能向一旁坐著的忒娜露出祈憐的目光。

    「救、救救我...同胞...」

    忒娜置若罔聞，正在編花繩玩。

    卡林將輸血管插入腦洞裡，打開了閥門，讓血袋內混合著真命魔力的血液澆灌在它白花花的蟲苞上，觀察著它的變化。

    太空蟲族最臭名昭著的兩個特點，一點是能夠一類生百類的【道化性】，另一點是使人無法將其徹底研究的【禁絕性】。

    這些魔法昆蟲的生物結構，它們底層的生命蛇匙，是無法準確探知的，無論使用何種檢測手段，得到的都會是千奇百怪的一片混沌。

    它們的底層生物結構就像被某種魔法奇蹟上了鎖，溫和的手段無法探明它，粗暴的手法亦無法刺探它，只會使這些昆蟲發生快速的異變。

    如若用暴力直接破壞它們生物組織的底層結構，企圖觀測其中的奧秘，只會引發大爆炸與天災，什麼有用的信息都不會留下。

    隔壁的新約市就曾引發這樣的災害，據說一位喪屍顱內的死靈蟲苞在人類用魔法企圖徹底分解其解構時，溢出了彌天大霧，形成籠罩了半座城市的喪屍雲圖，造就了至今都沒有消散的幻境，將所有靠近的生物都吞噬其中。

    所以卡林也只是謹慎地從腦洞口觀察蟲苞表面的反應，澆上了鮮血的腦子蟲苞就像水煮肉片一樣。

    不過很快，血液又從它的五官里口鼻耳里滲出了，目前看起來它並沒有吸收。

    「說起來，你以前叫什麼名字？」卡林開口了。

    滿臉鮮血的喪屍露出思索的表情，「我，叫做彌菈婭。」

    卡林敲了敲它的腦瓜，「彌菈婭，你感受到我血液中的魔力了嗎？如果你智力尚存，那你能感受到，這比你那骯髒的死靈蟲魔力檔次高得多。」

    他將一柄尖刀深入彌菈婭的腦洞，輕柔地切割它的蟲苞。

    「加入我們，你會迎來真正的新生。」

    他重複之前彌菈婭的台詞。

    也許是卡林的恫嚇奏效了，也許是蟲苞受傷使它感到緊迫，它開始屈服。

    蟲苞開始劇烈蠕動，吸入周遭的血液，就連原本溢出在它五官上的鮮血，也漸漸倒流回顱內。

    卡林逐漸能通過天命之輪，感應到彌菈婭的存在了。

    如若是普通的喪屍，大概已經被龍偶師的純淨魔力給淹死了。

    唯獨血禍蚊寄生者依靠對血液的耐受性，能夠努力吸收血液，藉此消解其中蘊含的魔力，用以修復被卡林割傷的蟲苞。

    龍偶師的血液，正在漸漸將它感染成龍偶。

    「我...」它開口欲言，眼神卻迷濛，過往藏在深處的記憶碎片似被魔力攪動，全都浮到了水面上，重新成為構築蟲苞與人格的素材。

    「你是彌菈婭。」卡林念道。

    「彌菈婭。」

    「一位迷途的桑女。」

    他依法炮製，將彌菈婭心臟、腹部的蟲苞全都挖開，又倒入鮮血，等同將它全身的血液都替換了一遍，混合著龍偶師的魔力，將它的蟲苞重新塑造。

    彌菈婭的人物牌逐漸在天命之輪上顯現，有些出乎卡林的意料，他本以為會改造出一個特殊的龍偶，但人物牌上顯示的只有[魔女]的標籤分類。

    沒有著急瀏覽牌面，卡林讓忒娜看守還有些迷糊的彌菈婭，解鎖了第二位結契魔女的他，腦海中湧現出了大量的靈感。

    他重新回到了公館之中，靜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細細梳理這些靈感，以及一直以來占卜所帶來的紛亂信息。

    他將窗簾拉上，熄滅燈光，將自己不寬的桌子桌面清空，將一件黑色的衣服當作桌布，以此塑造儀式感，凝聚精神，使自己進入了冥想。

    『魔法，是奇蹟與自我相信。』

    這是太倉桑女族的小學魔法教材第一冊所書寫的序言，他們從小學習冥想，魔法水平暫且不論，但都能嫻熟地將自己意識具象化為具體的想像空間，在安靜的氛圍中快速進入冥想狀態。

    在卡林的意識中，天命之輪如同懸掛於高天之上的星河輪盤，無數星辰以在渺小生靈看來格外緩慢、實則迅猛難及的速度運轉著，以遙遙呼應的無形軌跡相互牽連，共同匯聚成了這塊巨大的星盤，而點點星光灑落在卡林面前的黑色桌布上，蕩漾朵朵水花，映照著塵世碎散的畫面碎片。

    卡林的占卜能力，實則是以他龍偶師龐大的本源靈魂，通過天命之輪洞察宇宙宏觀所梳理出的事象軌跡。

    以他如今這具身軀的大腦結構，還無法直接理解占卜的運作機理。

    所以占卜結果必須以他大腦能夠理解的形式展現，這種直觀的展示有時過於突兀，更近乎一個個直覺式的閃念。

    為了方便他類人猿似的大腦進行理解，他那龍偶師的龐大靈魂可以自我貶低式的形容為潛意識，他可以依賴潛意識為他提供的直覺，但仍搞不明白自己的直覺因何而來。

    所以他收集占卜帶來的這些閃念畫面，存儲在腦海之中，將這些末端信息整合成進一個精神資料庫，與天命牌模式的終端交互界面嵌合在一起。

    儘管他還沒法直接觀測和讀懂命運，但如果通過不斷的占卜積攢到了足夠的數據樣本，就有可能總結規律整理出一套「密碼本」。

    「上一級」的他所提供的這些占卜結果，再由「下一級」的他自己嘗試反推，通過「我猜我自己」得到一些顯著信息。

    由此，他獲得隱藏在那些不斷跳動的文字和數字訊息中的，兩個關鍵倒計時：

    【魔女[鍛貓師]特派信使正在派送：7天16時】

    【[奇蹟再造]儀式正在儲能：32天12時】

    這兩條倒計時蘊含的信息尚不清楚，但卡林的直覺表明，其對自身並無危害，所以他暫時放下。

    同時，卡林儘量將天命牌上的信息也轉譯和排版成自己更好掌握的形式，再仔細閱覽彌菈婭的新版人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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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選魔女·血禍之卵（彌菈婭）】

    技能組合：[狩獵姿態（2級）]

    [紅跡感知（1級）]

    [血魔法（2級）]

    異蟲器官：【吮血蛇肢】【血蚊對翅】【熱跡之眼】【血禍蟲苞】

    【蝶索鉤尾】【珠華裙刃】【摺疊足刃】【血禍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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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三度異蟲化的寄生者，彌菈婭的異蟲器官比忒娜多了兩個，技能組合倒是數量相當。

    與忒娜不同，彌菈婭受到了胡來的龍偶改造，算是卡林的半個龍偶，如今與卡林的聯繫反而比忒娜緊密，卡林對她下達命令，甚至不需要動用馭蟲魔法。

    他以意識直接點擊人物牌上的技能組和異蟲器官，還能點開其中的具體欄目。

    內里註明了這些子項更詳細的信息，但只有最前面的兩行文字使用的是太倉語言，後面皆是密密麻麻、難以看懂的符號，恐怕是死靈蟲的語言。

    還是得等他完善資料庫，日後靈感和魔法的水平不斷提升，對死靈蟲的了解程度漸進，才能不斷破譯這些信息。

    但現在也足夠了，能讀懂最前面的信息，他便能明明這些名稱所指的都是哪些具體的技能和器官，對彌菈婭的強化培養也更有方向。

    卡林前後花費了五十點真命魔力為自己補充血液，又花費了五十多點魔力混入血液改造彌菈婭，總計耗費了一百多點魔力，得到了一位聽話的候選魔女，物超所值。

    但目前的強化還輪不上彌菈婭，畢竟親疏有別，彌菈婭本身又具備一定強度，肯定還是優先強化忒娜和卡林自己。

    現在，卡林的天命之輪中還剩一百五十點魔力。

    再將忒娜的人物牌面板也點開仔細看了一遍，卡林在心中盤算一番。

    真命魔力實在是經不起這樣快速的花銷，得想辦法增加魔力的獲取效率了。

    天命之輪傳來消息，忒娜的第三蟲苞恰好此時長好了，卡林便決定不著急出發，在學堡多停留一天。

    卡林先在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到洗衣房搓衣服，將洗好的衣服晾曬到公共的大陽台上，又離開公館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

    忒娜的道途列表已經重新展開：

    --異蟲器官【節肢義手】/【穿刺骨刃】/【分體毒牙】生長

    --異蟲器官【煉金毒囊】/【象鼻圍巾】/【牽絲指輪】/【絲腺手炮】/【血禍骨劍】強化

    --感悟【操絲魔法】/啟迪【毒魔法】

    卡林消費了手頭半數的真命魔力，為忒娜選擇了【操絲魔法】【毒魔法】【分體毒牙】。

    操絲魔法不必多說，此前已經多次體現了用處，等級越高只會越好用。

    毒魔法能幫助煉金毒囊生成更高級的毒素，不僅能用來毒傷目標，也是各種煉金劑的原料。

    【分體毒牙】則是可以視為短匕或飛刀的異蟲器官。

    忒娜的左手小臂骨接受改造後，分體毒牙便能從左臂骨管中不斷生成，可以經由手掌心的絲腺手炮彈射出去。

    至此忒娜的兩條手臂內都加裝了異蟲器官，分體毒牙和血禍骨劍，遠近戰都初具殺傷了。

    一些走遠攻路線的劫命蛛寄生者，會在背部生成【節肢義手】，在義手的臂骨上改造出更多的【分體毒牙】，充當毒牙炮塔。

    剩餘的一半真命魔力，卡林則投入在了【十善業果·破邪】上，作為具有[龍]前綴的道具牌，它也可以直接接受真命魔力。

    它將做作為媒介，使注入的魔力通過它流向那頭贈予卡林果實的苦僧牛身上，經由其身，然後再往回反饋，使卡林與苦僧牛二者互惠。

    卡林連續投入了兩次魔力，將十善業果升級到3級，也就是學者階中的頂級。

    此時將十善業果憑附在卡林的身上，提升的體力效果更明顯了，讓卡林感覺自己至少增加了五成力氣。

    此外，十善業果還提升了他少許的精神力。

    在戟劍上使用破邪斬時，附著在劍刃上的金光也愈發耀眼，乃至於讓黯黑的劍刃都發亮得微微透明，泛起顆粒狀的霧團。

    那是劍刃融化時蒸騰出的霧氣。

    破邪斬與死靈蟲系列的異蟲武器相性太差了，高等級的破邪斬會穿透卡林覆蓋在劍刃表面的馭蟲使魔力，讓劍刃受損。

    看來他只能配合撬棍使用了。

    或者去尋一把翡翠靈蟲系列的武器。

    翡翠靈蟲少有野化的情況，基本都是人類組織人工培養。研究中心的技術優勢種是椰蚤，作為遠程武器則沒法附著破邪斬。

    卡林可以嘗試用龍影蠶琥珀與其他組織交易近戰類的靈蟲武器，但他還得先想辦法獲取更多的影蠶琥珀，否則連製作龍影蠶琥珀的原材料都沒有。

    將那枚龍影蠶琥珀交給泰米爾老師後，他手頭就只剩下一枚備用的影蠶琥珀了，這枚備用的琥珀也被卡林合成為龍影蠶琥珀，沒法賣掉，優先自用。

    卡林在心中規劃著未來的計劃，將剛才弄得血淋淋的車廂打掃乾淨，此時已經是傍晚，時間不早不晚，好像想不到什麼必須忙活的事情了，但剛剛收穫新魔女使他興致勃勃，不太想休息。

    卡林索性又將一件黑色衣服往自己臉上一罩，遮擋外界的光線，再次進入冥想。

    星河蕩漾的占卜桌面又一次在眼前浮現。

    「強大的我啊，告訴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卡林在心中占卜。

    他的龍偶師靈魂很快給出了答案，一張嶄新的卡牌從天命之輪中慢慢浮現。

    這是一張靈感牌，暫時沒有實質的用途，只是占卜結果的一種展示。

    依舊是[翠河之擁]的翡翠色星河牌背，牌面上描繪著他堆滿棉被的房間，還躺著一個半折的等身抱枕，抱枕上印著油畫質感的忒娜形象。

    這張靈感牌的名稱是【小憩】。

    看來他今天不宜再行動了。

    好吧好吧，在末世環境當中，漫長的蟄伏也是常有的事，卡林也早就磨礪出了充足的耐心。

    「哈哈！」沒其他事好做，他只能自我消遣式地發笑，

    未來的形勢似乎一片大好，但卡林也不敢笑得太大聲，避免被命運再次開了玩笑。

    ——「上一秒開始慶幸逃脫升天，下一秒又被喪屍敲門。」

    這樣的戲劇反轉，已經發生過太多次了。

    在過往逃難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正是這樣一樁又一樁絕望戲劇，串聯成了他們看不到希望、也熬不到盡頭的黑色青春。

    發笑有助於激活生存的動力，他便躺在車廂里的杯子堆中，用一聲聲無聊的短笑為兩位魔女念經，惹得忒娜用智慧的眼神看他。

    彌菈婭不在狀態，仍然想不明白自己為何安穩坐在這裡，升不起攻擊和逃跑的念頭，只能遵循死靈蟲的寄生本能，不斷復讀卡林的笑聲。

    卡林保持冷靜，壓抑著對未來的憧憬，用滲人的笑聲填充著漫長的夜晚。

    他又樂呵呵擺弄和作弄了兩位魔女一陣，安安心心入睡。

    比起以往，現在他入夢時有了兩位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