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冗長的徐家歷史二

    母親的假期即將結束的時候，家裡給徐赫琦訂了門親事，不遠處馬家莊的一戶人家，對方女孩沒有母親，只有父親和一個弟弟，弟弟也早早輟學出去打工。巧合的是，那女孩是徐赫琦的初中同學，因村里學生較少，所以幾個村子共用一所中學。徐赫爾在定親酒那天見過一面，瘦瘦高高的，長得並不出眾，跟哥哥在一起倒有些配不上他，但女孩跟哥哥在一起低頭害羞的模樣，即使那時候的徐赫爾不懂，也知道那女孩是真心喜歡哥哥的。

    定親之後，孟方田開始翻修家裡的房子，這一切都交給爺爺和奶奶，她不得不回上海。爺爺奶奶為了唯一的孫子的終生大事自然格外細緻，孟家原本的三間平房拓展成上下兩層共六間，廚房、浴室都另修在院子裡，裝了空調、太陽能熱水器和有線電視，徐赫爾暑假回家的時候嚇了一跳，卻也知道翻修房子的錢幾乎花去了家裡所有的儲蓄。

    高三那年寒假，孟方田特意多請了5天假，在家待15天，就為了給兒子辦婚事。女方要求6萬的彩禮錢，在他們這邊並不算多，孟方田就把一年的工資全拿了出來，但徐赫琦只願給4萬，當初定親的時候，徐家已經給了女方3萬6千塊，女方回了6千，這一次女方要求6萬，但也會全部帶回來，這樣雙方都好看，但徐赫琦只願給4萬，這場婚禮一時陷入僵局。

    女方的嬸嬸有些不願意，如今在農村娶個媳婦，哪家不客客氣氣哄著女方的，徐赫琦倒好，連這點錢都想省，所以馬紅梅的嬸嬸想悔婚。在他們這裡，若女孩沒了沒了母親，婚事一般由其他女性長輩負責，所以馬紅梅的嬸嬸在這件事上有絕對的發言權和決策權。但馬紅梅對徐赫琦很喜歡，便想了個主意，以資助徐赫爾明年考大學的名義，答應了徐赫琦的4萬彩禮錢。這讓嬸嬸也無話可說，她再怎麼混，也不能搶徐赫琦這份錢啊。

    孟方田對馬紅梅的處理方式很滿意，通過這件事，她對馬紅梅更加喜歡了，徐赫爾卻總覺得有些不舒服，被人硬拉出來躺槍這也是頭一遭。婚禮前夕，孟方田帶著三個兒女和馬紅梅這個媳婦兒去丈夫的墳頭拜祭，讓丈夫見見家裡的新成員，兄妹三人和馬紅梅對著墳頭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孟輝的墳埋在山腰上，這幾年大雨幾乎刷平了他的墳頭，去年徐赫琦給父親重新修了墳，也樹了碑，才讓這座墳看起來像模像樣。

    婚禮辦得很熱鬧，徐赫爾被家裡指派去接新娘，看著馬紅梅穿著潔白的婚紗，面上糊著厚厚的粉底，笑著跟她以及其他接親的人打招呼，她有些恍惚，從今往後馬紅梅就成了家裡的新成員。她一向對家人的變動很敏感，前些年的時候小姑姑出嫁了，時至今日她都無法稱呼小姑姑的丈夫為姑丈，背地裡總還是稱呼他的姓名，如今也一樣，她對馬紅梅叫不出嫂子這兩個字。

    馬紅梅有一群小姐妹，好幾個是初中的同學，她們在一旁打趣說她恐怕上學的時候就看上徐赫琦了，要不然才不會這麼爽快就嫁給他呢。馬紅梅只是微笑，卻並沒有否認，這樣的婚禮她夢寐以求了許久，即使徐赫琦並沒有那麼喜歡自己。

    馬紅梅嫁過來以後，三天回門之後，孟方田的假期又到頭了，她不得不趕回上海，臨走前還特意帶了些農村的特產和兒子的喜糖，去年她帶回去的臘肉鹹魚很得小少爺的胃口，所以今年她就又帶了一些。

    酷熱的六月席捲而來，徐赫爾也踏入了高考的考場，孟方田沒辦法回來，徐赫然則請了假在縣城陪考。在這兩天裡，徐赫然打地鋪，因妹妹在外租的單間裡的床只是0.8米寬單人床，她怕擠著妹妹，讓她睡不好。徐赫爾的一日三餐全都是徐赫然準備的，因就在本校考試，所以她可以中午睡一會兒午覺，午睡之後徐赫然還準備了酸奶和水果，下午考完的時候，兩姐妹就去不遠處的大操場散散步，放鬆放鬆。

    徐赫爾結束考試的當天下午，同學們約定去ktv慶祝，徐赫然給了妹妹300塊。在ktv里，男同學點了啤酒，因徐赫爾所在的班級是學校的實驗班，男生女生的素質都還不錯，但徐赫爾從不喜歡唱歌，在這樣的場合，她只能吃點桌上的水果和周邊的同學聊聊天。

    也有男同學大著膽子告白，徐赫爾的同桌楊凡就遇到了。楊凡是縣城的姑娘，在班裡當學習委員，讀書廣博而且有些男孩子氣，跟男生打成一片，所以有人喜歡她，徐赫爾並不意外。但楊凡卻並未接受那位男同學，如今剛考完試，誰會知道大學大家都在哪呢，人生都還未開始，她可不想把自己給捆綁住了。

    結束之後，楊凡與徐赫爾還有其他幾位女同學抱了抱便分開了。徐赫爾身邊有一位武鳴的男生，他們住的地方比較近，所以大家都讓她送徐赫爾回去。武鳴問她想要考哪裡的大學，徐赫爾脫口而出：上海！武鳴說自己也想往那邊考，畢竟上海是國際大都市，而且距離這邊也不過2個多小時的高鐵而已。

    6月24號，在網上就可以查成績了，徐赫爾在污濁的網吧里看到了自己的分數，比一本錄取分數線高出了89分，這就意味著她很可能考得上全國最好的大學，但徐赫爾依然還是選擇了上海的院校，因為她母親再那裡。

    6月30號徐赫爾會學校報考志願，四個平行志願，前三個填了上海的大學，最後一個填了本省的大學，母親和哥哥姐姐對她報考的專業完全不懂，還是外婆方夢陪著外孫女看學校發的報考指南以及網上的參考資料。沒有人知道，徐赫爾很小的時候，方夢就經常灌輸她考大學去上海的思想，她這輩子紮根在了這裡，卻仍希望將來有一天能重回故里。自從方夢選擇跟孟輝結婚，家裡那邊就不常聯繫了，她希望小孫女能替她找到在上海的親人。

    7月23號，徐赫爾從網上查到了自己的錄取信息，徐赫爾被f大錄取，中文專業，這讓她爺爺頗有些不滿，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農村老漢，最希望孫女讀的無非是醫生或者教師，將來飯碗穩定，尤其是醫生，以後他們還可以讓孫女給自己看病，一舉兩得。

    但再不滿，事已至此，徐赫爾的爺爺也只好認命。雖然孟方田無法回來，但徐赫琦夫妻還是請了不少親戚來慶祝徐赫爾考上大學，就連村里也派了代表來給徐赫爾送了3000塊錢，據說村里考上一本的孩子都有錢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