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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陰暗,里外是一片烏煙瘴氣,似乎天地間只此一處視野明晰。
九關秋明拆下槍前短刀,甩開白袍,兩柄利刃朝向同一方向,扔下槍。
阮子椿平舉雙刃光劍,少女的體態輕盈,使她的劍鋒揮舞得靈巧,攻擊會從什麼角度到來,這意圖完全隱匿在動作中。
雙方的兵員各站一邊僵持著。外面戰機撕扯纏鬥,雷射炮的轟鳴聲時不時帶來震響,但是大部分噪音都被深厚的牆體擋下,形成一種安靜又不絕對安靜的奇異氛圍。
眾人屏息凝神,聽著短刀與雙刃劍的光刃電流嗞嗞冒響。
秋明待不住,或許是老妖婆在後面不停的遞眼神,他選擇先手砍去,總督急揮手,以下半段劍身阻擋!鏗鏘的碰擊聲迴蕩。
趁勢近身,秋明利用體型優勢,抽刀斷水式的疾速劈開,總督也回以兩段長刃的交替格擋,一時間上下翻飛,撩起下擺,好像兩個風格截然不同的舞者在君王座前表演。
男子是血性的舞劍客,女子是連帶著馬尾辮、花型髮飾的舞女。
速勝不可及,秋明意識到這點,後退想要脫開戰鬥,可是對方手中陀螺般流暢旋轉的刃舞緊追不捨,在他胸前臉部劃開幾道口子。
滲出的血滴下來,把他的短刀灼成紅光。
「寒筱北與你挑鬥時,你以強者身份把他虐的體無完膚,現在,可曾有河東河西的感覺?」
總督收回半成功力,將姿勢還原到平舉位置,左右手交替掄動劍身,隨時可攻守。
「壓迫感好強……」圖蘭在角落裡念道。
「格鬥場地」上,總督看向九關秋明的,仍是慈悲的眼神,這讓他開始手抖。
「放馬過來!!」
阮子椿聽到了,未握劍的手,食指中指向下,施了個術法,即刻閃到了九關秋明的七點鐘方向,空間系轉移,零前搖,貼背身,接這一刀可把他的臉接白了。
總督的刀法凌厲,表面瘦弱的肢體就像才羽一樣頃刻爆發驚人的力氣,壓得敵人喘不過氣,過強的電流直接崩斷了他其中一把短刀。
「三局已二,投降吧,余給你們機會。」
「……不需要。」
他頂著兵器尖端擦出的星火,靠蠻力站起來半身,超負荷使用自己的身體,血液被壓出了內臟,從嘴角流下。
「本來我有的是機會當個富家公子,繼承集團,掌控一切……自從米爾出現我就渾渾噩噩一直沒有計劃的過著人生,這樣活著,還不如死。」
他自負道。
說完他望了一眼老太婆,又望一眼在大廳外面的軍督官阿泰。
「我恨好多人……我恨他,我……」
最後對著空氣將一切怨念都壓在其中,喊道:
「才羽!!!!」
余怒未消,念想已了。
阮子椿隨即看到白袍男子衝過來,刀法不精,只是想借猛力,孤注一擲。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不曾改變。
起手,翻轉劍柄,擋下那跳劈動作,秋明將刀回過來再次嘗試,她的劍卻也在相應的位置等好,一連三次如此,劈,接,再劈。
男子的揮砍終於力竭,錯過了她的身位,她輕輕扶住手臂,巧勁用在轉身,一陣清風拂面般的動作後,上半段劍刃劈斷他的握刀手,下半段以熾熱的溫度,正面穿進他的胸膛。
不甘二字寫滿了男子的臉龐。
「才羽,白淺,小北的傷,全星區幾百億民眾的苦痛,只換這區區幾刀而已……結束了,對你來說。」
她退步回正身子,劍體清脆的從男子的護甲里抽出,噗通倒下的東西,已經開始變涼了。
看著兒子死掉,作為母親的老太婆九關秋華慌張的乾嚎了一嘴,什麼集團,什麼榮華富貴,就在她眼前晃晃悠悠的,隨著兒子的倒下,碎紙一般碎掉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想要再像剛才教導信眾那麼口若懸河,用言辭自辯,大腦已是一片空白。
她和她可笑的「殘黨」既做不到負隅頑抗,也做不到舉手投降,只是愣在原地。
等阮子椿拖著點亮的光刃走來,到眼前還沒熄,她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套武力尚可的維生設備,可惜還沒有動手,總督目露凶光,抬手斬斷了一切。
這是戴著晶藍色翎花的女子,此次行動中唯一改換眼神的時刻,大概她也覺得讓這種敗類活著有悖人和。
腰斬老妖婆後,總督走向了鄭子期和圖蘭。
「還好嗎?」
「好著呢姐……哦,總督大人。」圖蘭太過喜出望外說串了口,不過椿也未深究,俯下身來治療他的骨折處。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鄭半仙搓搓手掌,可是還沒等椿抬起頭,地震般的反應就給了他們回答。
總督手心向下的晶體圓盤被震碎,治療術法赫然中斷,她起身拉起北樞圖蘭,隔空推開鄭子期和士兵們,所有人都躲過了第一輪落石。
「鄭大人,你們在議會塔的護衛軍呢?」
「本來就沒多少,陣亡過半,現在殘存的,估計沒有作戰意識了,都逃到大廈深處了……」
「我們也去。」椿收了雙刃劍,掛在腰帶上,一面攙扶著圖蘭,一面利落地指揮著禁軍與陸軍步兵整齊前進。
「我們,不突圍麼?」
「以剛才那個震動,敵人的炮兵部隊應該已經鋪開了,他們的目標是把我們一網打盡,所以藏起來更好,等待援軍——再說,我不認為除了禁軍,有誰能活著從四萬人的包圍中強打出去。」
老鄭點點頭,對總督的話深以為然,但又疑惑其中一部分,他撿起九關秋明屍體邊的,帶著專屬花紋的長銃,回頭道:
「你們不就是援軍嗎?您不帶我們突出去,哪裡還有援軍那?洛陰的衛戍部隊不都在洛城總督宮麼?」
「閱兵部隊去了南大陸,那邊發生了一些變節……情況可不太好。」
椿將這句內情告知給他們的時候,兩位官員都陷入了一種,比自身陷於囹圄還要難受的情緒。
抱著複雜的心情,艱難走過一些狹窄的室內通道,期間室外的炮轟和軍督官的勸降聲不絕於耳。
「咚!」
然後緊接著牆皮就被震掉無數塊。
「咚!!」
……接著掉落。
「誰!?」
老鄭踩到了什麼東西,趕緊叫一聲撤回去,阮子椿上前點亮雙刃劍,禁軍齊齊將特種銃械對準前方。
「……這?」
光劍的熒光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幾百上千人,擠在一起,他們擔驚受怕地看著總督手中的劍,禁軍黑洞洞的槍口,疲憊至極,連精壯男人都站不起來保護家人,孩子們更是只能蜷縮在母親的腋下。
「該死,怨我。」老鄭後知後覺,向踩到裙子的婦女道了句抱歉,「是參觀議會大廈的市民……我一開始就該把他們疏散出去的!忙著防禦了。」
椿拍拍他的背:「不用自責,以當時的境況,你放走他們,他們更危險。」
她將雙刃劍的電流推大,高舉,使得前一秒殺人之利器,轉眼成佑人之燈塔。
「諸位!」她大聲說,「再堅持一下,援軍馬上就到!我以洛陰總督之名,帝國官員之誠,保證帶大家活著離開!」
人群輕輕嘰喳了一會,恢復了安靜。
鄭子期還是想不通,他捋捋山羊鬍:「到這個地步,援軍到底能是誰啊?」
總督神秘地笑笑:「余與他約好了,他會來的,來了你就知道了。姑且,這人還算你的摯愛親朋呢,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