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

    周曉鷗回國了。

    戴著遮陽草帽，背著布包，穿著一身碎花長裙，腳踏涼拖，一身清涼的回來了。

    走出機場，隨手摘下墨鏡，抬頭望了望a城灰濛濛的天空，她就直想嘆氣。想一想二十四小時前自己還在某個熱帶小島上悠閒的曬著日光浴，就這麼突然被一通電話召回，著實憋屈。更覺得憋屈的是她周圍望了好幾遍，都沒看到她哥的影子。說好的來接我呢？周暮飛你敢不敢一直不靠譜下去。

    右手抱著大型布包，左手伸進包里摸了好久，總算是把電話掏了出來。一開機，一條簡訊提示就跳了進來，發件人寫著」不靠譜哥哥」，周曉鷗右眉一挑，點開簡訊：

    」妹妹，哥哥臨時有事不能來接你了，讓你嫂子來接你。」

    文字下面簡潔明了的附了一串電話號碼。

    果然。右眼皮從三天前開始跳，到現在似乎還沒有停下的趨勢，周曉鷗就知道，倒霉事兒沒這麼快完。

    刪除簡訊，手機重新扔回布包，抱起包肩後一甩，大步向前，招手打車，一步不帶停頓。

    出租車內，周曉鷗一個葛優躺的姿勢斜倚在後座，一頭波浪長捲髮隨意披散開來，頭朝窗外，眼神有些迷離的望著車窗外掠過的風景。a城，位於中國南方的一線城市。這是她出生的城市，她在這裡長到了十八歲，隨後出國上學，一走十年，再沒有回來。這一刻再次置身於這座城市，周曉鷗心底有一些說不清的情緒在翻騰。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周曉鷗轉頭，抱起放在一邊的包，又費力的把手機掏了出來。看著上面未署名的來電顯示，眉頭皺了皺，把手機捏在手裡，沒有選擇接起。直到聲音靜默了下來，周曉鷗皺起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似乎有些舒一口氣的味道。

    只是不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

    出租車司機一邊開車，不時地瞟一眼後視鏡。後座這姑娘是他開車這麼多年載到的難得長得這麼漂亮的，對於她為什麼不接電話，他也懷有一點點的好奇。但作為客人的，這不是他該打聽的。等到電話第三遍響起的時候，他看見姑娘掙扎了一會，終於接起來電話：

    「喂！」

    「前面那個路口下車！」

    周曉鷗聽見對面傳來的聲音里泛著一絲冷意，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道：

    「是林昀姐嗎？」

    周曉鷗的問話並沒有立刻獲得對方的回答，對方靜默了下來，只一會卻讓周曉鷗覺得過了許久。

    「是我，為什麼要上出租車？我想你哥告訴過你，我會來接你。」

    周曉鷗怔住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當然看見她哥的簡訊了，只是林昀來接機，她覺得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她，也沒有做好剛下飛機就見林昀的準備，畢竟十年沒見了，哪怕如今知道她即將成為自己的嫂子，突然見面也會覺得尷尬。

    「我……」

    我什麼，周曉鷗說不出來。

    含糊的言語讓電話對面的林昀皺緊了眉頭，她沒有讓周曉鷗繼續說話，而是開口道：

    「算了，我再說最後一遍，前面文匯路和成前路路口下車，我的車就跟在你後面。」

    說完，林昀就掛斷了電話。

    周曉鷗挑了挑眉，林昀，還是跟她印象里一樣的霸道。想到這裡，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想笑，搖了搖頭，然後十分有骨氣的滾下了出租車。

    等待片刻，就有一輛深藍色保時捷停在了自己身邊。車窗搖下，讓周曉鷗一眼看清楚了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一身合體的紅色西裝，冷凝的目光，精緻的妝容，印象中長至腰間的青絲不見了，一頭短髮顯得俏麗而幹練。來人正是林昀，她那個不靠譜哥哥的初戀女友，未婚妻子，她周曉鷗即將喊嫂子的那個女人，不，女強人。

    周曉鷗不由的又抬起頭，看了看始終灰濛濛的天空，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短促的喇叭聲之後，是女子清冷的聲音，「發什麼呆，還不趕緊上車。」

    「哦！」

    周曉鷗點點頭，有些無奈和費力的抱起了她的大包，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藍色保時捷快速的往城區方向駛去，而車內卻像被按了靜止鍵一般，寂靜無聲。這種非一般的寂靜讓周曉鷗的心底忍不住抖了一抖，尷尬，不是一般的尷尬。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怕什麼呢？這麼一想，有些起伏的心緒開始平靜下來，轉頭看了看駕駛座上的女人，她決定自己先打破這種寂靜，畢竟要跟林昀比定力，她是永遠都比不過的。

    抿了抿嘴，嘴角很好的彎起一道顯得十分友善甚至乖巧的微笑，周曉鷗輕聲開口道：「好久不見了，林昀姐。」

    ……

    沒有回應，又是迷之寂靜，周曉鷗心底飄過了六個點，絞盡腦汁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麼，全神貫注開車的林昀開口了：

    「十年零21天，3673天，88152個小時，這麼一算，貌似是很久了。」

    ……

    呃，周曉鷗僵著身子，感覺腦海中殺死了無數個小人，她從來不知道，林昀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冷場王。

    「怎麼不說話了？」林昀一邊轉動方向盤轉了個彎，一邊看著倒車鏡，抽空瞟了身邊人一眼。

    說話？說什麼？怎麼說？周曉鷗此刻最想做就是去自己的微博上發一個問題：怎麼和十年沒見面沒說話的鄰居姐姐愉快的聊天玩耍？在線等，急。

    不過她懷疑她微博上的小鮮肉們絕對不會好好回答她的問題，可能第一個評論就是姐姐顏值幾分，然後一溜兒的+1。

    「怎麼，現在連話都不想跟我說了？」

    「咳咳」，真的不是好嗎？可是姐姐，聊天，要能聊得起來才行啊，很顯然，咱們並不太能愉快聊天。所以到底怎麼樣，才能和一個十年沒見面沒說話的鄰居姐姐愉快的聊天玩耍呢？

    誒，好糾結啊！周曉鷗皺著眉頭，偷偷瞄了一眼林昀，深深的嘆息了一下。

    「所以說，連坐在這邊都讓你難受的嘆息了？」

    ……

    周曉鷗不由的想起了十多年前國內的一部熱播劇，講的是大哥去世之後大嫂含辛茹苦將丈夫的弟弟妹妹撫養成人的故事。那大嫂真是，端莊賢淑，溫柔可親，大方得體，宜家宜室，唯一的缺點就是，她是人家的大嫂。誒，咦？我為什麼還會記得十多年前的電視劇啊？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身邊的這位未來嫂子。

    餘光瞥見周曉鷗目光呆滯，明顯神遊天外的模樣，林昀的眼眸深處浮過一絲極淺的波瀾，轉瞬消失不見。而一刻鐘之後回過神來的周曉鷗自然什麼也沒有發現。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麼來回答我的問題吧。」

    聞言，周曉鷗轉頭疑惑的看著林昀：「什麼問題？」

    林昀抿了抿嘴，開口道：「剛才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周曉鷗垂下了頭，手指不自禁地就在手機上摩挲：

    「手機靜音著，所以我沒聽見，後來才看見的。」

    聽見周曉鷗的回答，林昀沉默了一下，又問道：

    「知道我來接你，為什麼自己坐出租車就走了？」

    「我……我並不知道，我以為你工作太忙，不會過來呢！」

    林昀瞟了一眼坐在身邊，低著頭說話的周曉鷗。

    「答應你的事情，我從來不會食言。」

    是嗎？周曉鷗並不說話，嘴角翹起，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

    她轉過頭看了一會窗外的風景，等到林昀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突然開口問林昀：

    「林昀姐，你真的要和我哥結婚？」

    林昀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說：「你不希望我嫁給你哥？」

    」不是，當然不是。」周曉鷗搖頭否認。

    」這是你們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干預？只是覺得有些突然罷了。」

    停頓了一會，她看著林昀，繼續說道：「只要這是你們彼此的意願，作為妹妹，我舉雙手贊成。」似乎真的怕林昀不相信，她把兩隻手都舉了起來做發誓狀。

    林昀沒有回答她，車內又陷入靜默。就在快到達周宅的時候，林昀再一次聽到周曉鷗的聲音傳來，有一些輕飄：

    」林昀姐，讓我哥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