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啟

    藍星聯邦86年，1月21日。

    東一區嶗山市，舊曆新年。

    凌晨三點多鐘，一位面色慘白的年輕人，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一邊劇烈地喘著粗氣，一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整個人驚魂不定，仿佛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

    此人名叫張昊，今年二十七歲。

    在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後，張昊順手點了一根煙，然後便靠在床頭，仔細回想起了剛才的夢境。

    夢境裡是他今後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漫長且真實，宛如親身經歷。

    如此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直到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才把他從回憶當中拉回了現實。

    「兒砸，趕緊起來，今天忙著呢！」

    敲門的是張昊的母親李大娟。

    「馬上就起。」

    張昊看了一眼手機，原來天亮了。

    一番漱洗過後，早餐正式開始。

    餐桌很大，但包括張昊在內，總共就只有六個人。

    主位上是張爸張崇信，老人家年近七旬，經營著一家小家電公司，主要產品有電熱毯、電熱墊和電熱器具等。

    身家勉強達到了十個億。

    緊挨著張崇信的是張嘉琪，她是張昊的三姐，今年剛好三十歲，未婚，是一名大學老師。

    張昊在家裡排行老四，上面除了張嘉琪，還有另外兩位姐姐，分別是大姐張嘉慧和二姐張嘉怡。

    不過，兩人早就嫁人了，一個留在了本地，一個嫁到了大洋彼岸。

    張嘉琪對面坐著的是李大娟。

    張媽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男孩，兩個小傢伙不僅穿得一模一樣，長得也一模一樣，年齡五歲半。

    這一對雙胞胎正是張昊的兒子。

    大的叫大布丁，小的叫小布丁。

    六年前，大學剛畢業，張昊就把大學女友周曉琳娶回了家，很快兩人就有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

    婚後不到兩年，周曉琳就在一次意外交通事故當中，不幸去世了。

    張昊足足花了兩年時間，才從悲痛當中恢復過來，然後一門心思投入到了各種極限運動當中。

    類似賽車、跳傘、潛水和攀岩之類的項目，幾乎玩了一個遍。

    用他的話說，只有在這些運動當中，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活著的意義。

    張爸張媽自然表示了強烈反對，甚至斷了兒子的所有經濟來源，畢竟老倆口就這麼一個兒子，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但奈何張昊一意孤行，即便是進廠打工也要堅持下去，簡直是油鹽不進。

    沒辦法，張爸張媽最終只能妥協。

    老倆口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砸下重金，在兒子每次「作死」之前，都提前做好萬全準備，為此還僱傭了一支專業的安保團隊。

    僅僅三年，前後花了將近一億元。

    家裡這些年賺的那些利潤，幾乎全扔了進去。

    張昊也因此「聲名在外」，成為了圈內赫赫有名的「敗家子」，連累著張爸都跟著有些抬不起頭來。

    每次老夥計們聊到「接班人」的問題，張崇信都會自覺地找藉口離開。

    唯一慶幸的是，他還有一對寶貝孫子，老張家不至於就此斷後。

    餐桌上，張媽見兒子臉色不好。

    於是順口關心道：「昨晚沒睡好嗎？要不等會兒就別出去了，回房好好補個覺？」

    「媽，沒事的。」張昊擺了擺手，「我昨天親口答應了大布丁他們，要帶他們倆出去玩半天，總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吧？」

    話音剛落，大布丁立馬舉起了小胖手：「奶奶，爺爺說了，大人不能欺騙小孩子，做人要誠實。」

    「奶奶、奶奶，我要去遊樂園玩。」

    小布丁跟著撒嬌道。

    爸爸每次「出差」都要好久才回來，他和哥哥恨不得天天拴在爸爸身邊。

    「好了，奶奶不說了，今天過大年，外面人多，記住了不要亂跑，一定要聽爸爸和小姑的話，知不知道？」

    李大娟挨個摸了摸孫子們的腦袋。

    「知道了。」

    兩個小傢伙奶聲奶氣地回答道。

    ……

    一個小時後，張昊開車載著兒子們和三姐出門了，他們家住的是別墅小區，一套小別墅價值一個多億。

    路上，張嘉琪突然低聲詢問道：

    「老弟，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在外面談女朋友了？」

    「我哪裡怪了？」

    張昊好奇道。

    「就是突然感覺你成熟了很多，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實在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絲老爸的影子。」

    張嘉琪若有所思道。

    「我是爸的親兒子，像爸有什麼好奇怪的？」張昊笑著搖搖頭，「至於你感覺怪怪的，可能跟我昨晚做了一個噩夢有關，應該是沒睡好吧！」

    「你做什麼噩夢了？」

    張嘉琪連忙追問道。

    張昊回頭望了一眼兒子們：「不說這個了，說出來怕嚇著他們倆。」

    這個夢太真實了，也太殘酷了。

    按照夢裡的時間線，下半年的九月末，大洋彼岸的超級火山突然迎來了一場驚天大爆發，然後整個藍星直接開啟了漫長的極夜模式。

    往後三十年都看不到盡頭。

    他們家所在的東方大區雖然不是重災區，但人口負擔重，看起來並不比大洋彼岸輕鬆多少，如今回想起來，那絕對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艱難歲月。

    在這場世紀大災難當中，沒有人能倖免，老張家最終靠著一點點微薄的家底，以及張嘉慧三姐妹的偶爾接濟，苦苦支撐了二十八年。

    接下來，在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以及唯一的孫女後，張昊再也沒有了任何活下去的理由，最後被活活凍死。

    他現在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子絕望。

    張嘉琪見老弟突然發起呆來，趕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想什麼呢？小心開車。」

    張昊瞬間反應過來，同時也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立馬把車開到了路邊，然後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三姐，還是你來開吧！我今天狀態有些不對勁。」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張嘉琪忍不住提議道。

    「算了，我這個當爸爸的已經很失職了，如果再讓他們哥倆失望，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張昊苦笑一聲。

    張嘉琪頓時沒好氣道：「你也知道自己失職啊？家裡待著不好麼，幹嘛非要全世界亂跑，一年到頭都不著家。」

    「三姐，我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