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食人間火

    西西像往常那般「準時」清醒過來時，沒有在洞口位置感覺到易川的信息，坐著等了好長一陣也沒等到他出現，只好起身走下白玉般的石台。

    走到易川往常看書的地方，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西西眉梢不覺挑起。

    異常仔細的感應了片刻，她的眉頭才略微鬆開，隨即邁著小心翼翼的緩慢步伐，沿著平潤石道往上走去。

    走出十數丈，易川熟悉的氣息出現在腳下，然後她蹲下身，伸手摸向他的額頭。

    很潤，很涼，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真是個討厭的人，明知道人家看不見，還跑別的地方來暈。」

    西西知道他是看書看暈了過去，所以神色並沒有出現明顯波動，輕聲責怪了一句後，在不遠處摸到了《通靈玄訣》。

    將書卷拾起捏在手中，低頭想了一會，西西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地上很涼，但她沒有什麼辦法。

    數個月下來，從小木屋到地池，再到壁洞的路她都已經瞭然於心，但那也只是在有易川帶路的情況下。往常有他的氣息在身旁，她幾乎可以像常人一般走路，但若是沒了那熟悉的氣息，她暫且還沒有這個信心。

    更何況還得背個人。

    就算她能將他背回家，待他醒來時，肯定也會少不了一番責備。

    所以她只能等。

    地上真的很涼。在這個地方呆了那麼久，西西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洞外的地面，和洞裡石台的溫度相差那麼大，不僅沒有那種若有若無的溫煦，甚至有點像冰塊。

    這麼涼的地，不知他是怎麼能一坐就是大半天？隨著時間逐漸流逝，頗覺無聊的西西開始了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

    先想他每天在這麼涼的地上坐這麼久，屁屁會不會像冰塊一樣涼？又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他的遭遇其實她都已經大致猜到，可他就是什麼也不說；接著想來時的路上，自從遇見那個叫做林浪的人後，他總是「不露聲色」的把刀放在她不會「察覺」，但又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再接著想到還在林家時，他瞞著自己做的那些她其實大部分都知道的事；最後又想到兩人離開那個村子時，他站在燒成灰燼的房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一直想到兩人初次見面。

    絕大部分很暖心，但也還有一些是他自己都覺得幹得不怎麼樣，所以沒敢告訴她的事：比如他和「大美女」唐語嫣的種種搞不清；比如他不止一次偷看過林月月洗澡，比如他和林家家丁賭錢時總耍老千；比如他經常喝醉後，被那些個漢子拉去喝花酒；比如小時候他某一次偷雞給她燉湯時，被丟了雞的人找上門一通亂罵，罵她是個瞎子，結果當天晚上他便跑去那戶人家放了一把火……

    這些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的事，大多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心裡都想得到，他也知道瞞不過，甚至他在得知向她告密的人是誰後，挖坑去給別人跳的事她都知道，但兩人卻都從來不提。似乎……他挺喜歡瞞自己？

    想到這兒時，西西忍不住笑了笑，隨即又想到他雖然喜歡不告訴她很多事情，但在一件事情上他從來不瞞：無論是用什麼方法賺到了銀子，他都會丁點不差的交給她，需要時再一點點問她討。

    所以她一直很肯定，他其實不是愛瞞，而是他認為這些事情很俗，說出來會破壞到她的寧靜。

    他什麼都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其實一直都想做他眼中第一次見到時的那個黑瘦小女孩，而不是一個貌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妖女。也不知道其實他無論做什麼，她都不會覺得有對錯之分。

    …………

    …………

    異常寧靜的地池中，少年昏睡在冰冷的石道上，神色蒼白，旁邊坐著始終掛著一抹淺笑的少女。

    不知什麼原因，偶有弟子出現在這裡，看見這幅突兀又顯得很自然的矛盾畫面時，大多都選擇了退開，即使要從兩人身旁經過，也無一例外地輕手輕腳無聲而過。似乎不願、不敢打擾到他們。

    漫無邊際的遊了不知多久，西西思緒開始回到現實，也察覺到了偶爾路過的那些人的舉動。

    沒有一個停下來詢問發生了什麼情況，使得她心裡有些無奈。

    「再不醒來，咱們今天就沒晚飯吃了啊……」再度伸手在易川愈發冰涼的額頭上試探了一下，西西微微一笑，然後將他上身搬起，放到自己的腿上，心裡暗暗自責竟然過去那麼久才想到不能讓他這麼躺在地上。

    「咦……？」

    再度過了不知多久，疑惑的輕咦聲在不遠處響起。

    西西修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

    「這不是……小師兄小師姐麼，你們這是怎麼了？」說話間，那道聲音已經來到了旁邊。

    西西抬起頭「看」向來人，微笑說道：「是何雲峰啊？好久不見。」

    被她叫出了名字的何雲峰略感意外，隨即頗為尷尬笑道：「沒想到小師姐還記得我。」

    「只要能記得住的就不會忘記。」西西輕笑說道。

    何雲峰顯然並不習慣西西的說話方式，略微楞了一下才明白了意思，拘謹笑了笑問道：「小師兄這是怎麼了？」

    西西沒有回答，低頭想了片刻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何雲峰連忙答道：「小師姐請說。」

    「能不能幫我把他背回去？」

    何雲峰似乎想了很久，才面有難色的答應，然後背俯下身背起易川。

    「你走慢一些，因為若是不挨著他的話，我看不見。」剛走出兩步，西西便出聲道。

    何雲峰愣了愣，回頭歉意的笑了笑，然後腳步真的放慢了下來，而且是極慢。

    甚至還略微有些顫抖。

    西西安靜跟在後邊，時不時微微一笑。如清潭般透澈的眼睛，似乎洋溢著一絲淡淡地溫馨，嘴角的弧度猶月牙般完美，仿佛能驅趕走所有陰霾，讓天地間豁然明亮。

    而在這時，背著易川的何雲峰恰好會轉過頭，神情為之一顫，然後小心翼翼回過頭往前走。

    地池外，紅霞滿天。

    …………

    …………

    這一章很有趣兒，就是這麼個意思，隨便看看就是了，當在灌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