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每日任務：隨機討伐

    游竹笑坐在涼亭里，思考這個微博該怎麼發。

    她感覺她上午遇到的這些事都能拿去投稿『迷惑人類大賞』了——估計接下來的人生里，沒有哪一天能比今天更稀奇了。

    她本來預約好了寵物醫院，一大早抱希路達去絕育，畢竟希路達也養了一年多，現在差不多到發春的時候。

    但希路達似乎能聽懂她的話，平時總喜歡外出閒逛的希路達忽然鬧騰起來，死也不肯出去，游竹笑光是將它塞進貓包就除了一身汗。

    運氣不好的是，游竹笑在路上居然遇到陳博。她是在舍友的生日聚會裡認識陳博，不知為何陳博就開始頻繁找游竹笑聊天，飯堂吃飯時也總能遇見他……現在想來，應該是舍友通風報信了。

    但游竹笑並不喜歡他，陳博每次約會邀請她也沒答應過，只是大家明面上是朋友，而且游竹笑從小到大都被教育要有禮貌，因此哪怕不喜歡陳博，她也儘量得體地相處。

    如果心裡不爽的話，游竹笑會發微博將陳博的煩人行為掛出來，然後看看粉絲對陳博口吐芬芳，心裡就會舒服很多。

    這次陳博在半路上要求陪她一起去寵物醫院，游竹笑萬般不願但又不知如何拒絕，心裡已經做好更新微博里《那個煩人的異性朋友》系列的準備。

    就在這時候，一個男生攔在她面前，狠狠教訓了陳博一頓，還拉著她的手跑回去。

    他一副認識自己很久的模樣，開口就是『沒人能傷害你』，閉口就是『我們是三生三世的戀人』，臉紅耳赤又認真十足，讓游竹笑迷迷糊糊之中，忍不住有點怦然心動。

    就當游竹笑以為自己要浪費父母的學費，真的要在大學裡談戀愛時，這個名為茶修的男生忽然說——

    他認錯人了。

    或者說，他認錯貓了。

    他不是來找游竹笑，他是來找游竹笑的……貓。

    就當游竹笑滿臉問號並且覺得他是瞎幾把扯淡時，便看見自家的貓咪主動跳到男生懷裡，男生說給他們10分鐘時間，然後他們一人一貓就真的走到旁邊草坪上聊天！

    她很想發到微博吐槽，但粉絲會認為她在瞎幾把扯淡！

    躊躇片刻，游竹笑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輕手輕腳從背後走過去，豎起耳朵想偷聽那個男生和貓咪在聊什麼。

    這個男生是不是有什麼幻想病？

    還是對貓咪有什麼奇怪的癖好？

    但當游竹笑剛靠近他們三步之內，茶修和希路達就像是背後有視覺一樣，一起轉過頭看向她。

    游竹笑尷尬地揮了揮手，想說句話解釋一下自己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但又什麼都說不出，臉憋得通紅，慌亂之中朝著希路達『喵』了一聲，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然後氣氛變得更尷尬了。

    幸好希路達十分通人性地回應一聲『喵』，避免自家名義上的女主人羞愧暴斃。

    茶修也感覺自己跟貓單獨聊天似乎不太合適，便抱起貓咪遞給游竹笑：「我們聊得很愉快。」

    「嗯……嗯嗯，希路達是好孩子。」游竹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茶修一臉微笑地看著游竹笑懷裡的希路達，希路達別過頭舔舔小爪子，不想跟他對視，尾巴垂下來晃悠晃悠。

    哪怕是向來不會嘲笑他人的茶修，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他也萬萬想不到，『黯滅聖劍』希路達，居然轉生成了一隻橘貓！

    在《地球》遊戲裡，玩家除了人族以外，也可以轉生成其他種族，包括且不限於植物、陸地動物、深海動物，但對應種族必須尚未滅絕，像恐龍、劍齒虎等滅絕物種無法轉生。

    有的玩家轉生多次人類後，會嘗試轉生成其他動物體驗一下生命的多樣性。在某段時間裡，狼、熊貓、狐狸、狸貓都是非常熱門的轉生種族，而且這批『動物玩家』也在地球里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茶修記得，許多國家的神話傳說都跟這批動物玩家有極大關係。

    但茶修是堅定的人類至上主義者，他對轉生動物沒有任何興趣。

    而且動物轉生也有很多缺陷，壽命過短，自然災害，人類威脅等等因素，都導致許多動物轉生者的遊戲體驗極差，大家也只是嘗嘗鮮罷了。

    所以茶修對希路達居然轉生成橘貓才如此驚訝，他記得希路達可是一個跟他在戰場上殺個七進七出的猛男，怎麼就轉生成橘貓呢？

    還是一隻母橘貓！

    怪不得社交通訊的聲音是女童音。

    「別笑了啦！」希路達憤憤不平地在社交通訊里怒吼：「我要是知道我會穿越進遊戲，我就不轉生成貓了！」

    茶修：「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笑的。但我從未見過你轉生成動物……」

    希路達：「你當然沒見過了啦！你見過才叫稀奇呢！」

    茶修一想也是，動物玩家本來就稀少，而且一般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要避開人類才能自由生活。他這類人類玩家，自然沒有任何可能遇見動物玩家。

    希路達的女童音滿是委屈：「我是聽說《地球2》裡會有妖族，而且會全盤繼承《地球》的角色資料，所以我才開了一個貓咪角色，那麼在《地球2》說不定就能開局獲得一個百年修為的貓妖角色……」

    茶修：「那為什麼是轉生成母貓？公貓不行嗎？」

    希路達語氣里滿是震驚：「天啊惹嚕，跟你認識這麼久，你不知道老娘是西大陸第一女近衛嗎！？」

    茶修搖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西大陸傳到東大陸的消息里都沒什麼花里胡哨，而且對於他們這些強者來說，性別根本不值一提，而且……

    茶修：「但我以前認識的你，都是男的。」

    希路達呸了一聲：「廢話，在沒有超凡的封建社會裡，我不轉生成男人哪能上戰場砍人？」

    茶修心想也對，在沒有超凡的世界，技術無法抹殺天生的體能差距。也正是因為三次相識都是沙場戰友，所以茶修才會誤解希路達的性別。

    「那個……那個……那個……」

    游竹笑看著茶修居然注視希路達足足一分多鐘，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擾他。

    茶修微微一怔，環視一周，略感疑惑：「附近沒有黑人啊……哦對不起，我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時間了？」

    游竹笑連連搖頭，小聲說道：「沒有沒有，我上午除了帶希路達去絕育以外，也沒其他事了……」

    希路達發出慘叫：「茶修，救我！我不要絕育！我不要去寵物醫院啊啊啊啊！」

    『原來挾持和求救的意思是被主人帶去絕育啊……』

    茶修沉默片刻，說道：

    「游竹笑，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叫我竹笑就可以。」游竹笑有些臉紅，連忙多說一句：「朋友都是這樣喊我的。」

    茶修點點頭，認真說道：

    「那麼好，竹笑，我雖然有一個請求，但有三個完成途徑。你只要滿足其中一個就能幫助我。」

    「第一，你願意割愛希路達給我嗎？我可以花錢買，你也可以免費送。」

    游竹笑馬上搖頭：「不行。」

    茶修對此早有預料，畢竟希路達已經被她養了一年多，肯定培養出感情了，於是他給出第二個選項：「你願意放棄帶希路達去絕育嗎？希路達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游竹笑也搖頭：「不行，我帶她絕育是為她好，母貓發情時是很痛苦的，而且不及時絕育會……」

    游竹笑給茶修科普了好幾分鐘關於貓咪絕育的知識，總體來說是利大於弊，對貓咪成長大有好處，茶修表示理解，並且說道：「其實不光是貓咪，人類絕育也是很有好處，譬如男性宦官的壽命比正常男性長壽14~19年，減少雄性激素分泌可以提高免疫力和增強心血管系統。」

    游竹笑頓時啞住了——你說得好硬核，我不知道該怎麼接。

    「不過我得說一句，希路達不是一隻普通的貓咪，你所說的發情期痛苦，她大概率可以自己解決。」

    茶修頓了頓：「而且，我也會幫她忙的。」

    茶修沒有說謊，希路達現在是一隻擁有人類智慧的貓，貓咪無法解決的問題，對她並沒有多大困難。而且就算她沒有適合的工具，茶修也可以幫忙製造。

    不過這話在游竹笑聽來就顯得十分詭異了——你幫忙？你怎麼幫一隻正在發情的貓咪？

    看見游竹笑仍在遲疑，茶修便提出第三個選項：「如果你既不想割愛，也不願意放棄絕育計劃，那麼我希望我們能進行一次交換。我希望你能放生希路達，而作為代價，我可以替代希路達成為你的寵物……」

    「我選第二個！我這就打電話給寵物醫院取消絕育手術！」

    游竹笑連忙拿出電話發微信給寵物醫院，一臉緊張地轉移話題——這是表白吧！？這肯定是表白吧！而且還是『成為你的寵物』這種奶狗式表白……他果然是假裝喜歡寵物來表白吧！？

    茶修看了一眼橘貓：「任務完成。」

    希路達哇哇大叫：「天惹嚕，你對自己這麼狠啊，萬一竹笑選擇第三個選項怎麼辦？」

    「那這一世就當她寵物。」茶修無悲無喜：「當年北伐時的救命之恩，這次還清了。」

    希路達樂呵呵地說道：「都快兩千年前的事，你還記著啊……哈哈哈，你果然還是那個死板的茶修。」

    這時候游竹笑放下手機，猶豫地看了看茶修，小聲說道：「我已經取消寵物醫院的手術預約了。」

    「謝謝。」茶修真情實感地答謝：「對了，剛才那位騷擾你的男生，你有覺得困擾嗎？如果你有需要，並且我有空的話，我可以作為保鏢保護你的出行。」

    「不。」游竹笑這次也下定決心：「我回去之後會斷絕跟他的一切聯絡，跟蹤我去寵物醫院實在是太嚇人了，我會向他的學院投訴這種行為。」

    兩人對視一眼，游竹笑忽然眼神遊移起來：

    「既然取消了預約，那我上午也沒事幹了……」

    「啊，我逃課了。」茶修忽然想起這件事：「現在回去，我應該還來得及上第二節課……你要回去宿舍嗎？我們可以一起走。」

    游竹笑沉默地看了看他，點點頭，將希路達塞回背包里背著，走在前面玩手機。

    茶修瞄到她好像在發微博。

    「希路達，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

    背包里的希路達扯開拉鏈，崩出一顆貓頭，疑惑地看著茶修：

    「我變了？」

    茶修說道：「你以前說話很簡潔，不會帶那麼多『惹嚕』『了啦』的語氣詞，描述時也不會有多餘的感情情緒，就像劍一樣乾脆利落。」

    「假如是以前的你，求救時就該是『我要被閹了速來大正門』，而不是發那麼多情緒化的求救訊號。」

    希路達歪了歪貓頭：「不知道呢~畢竟希路達現在只是一隻小貓咪了。」

    果然是身體對智力造成的影響嗎……

    今天醒來的時候，茶修就發現自己被強烈的睡意弄得有點遲鈍。他隱隱意識到，身體的完全更換會對自己的性格造成不可挽回的變化，畢竟他以前可是法師之軀，現在變成了一個凡人，思維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而多餘的欲望更是會干擾他的理智。

    茶修認為自己可以控制這種改變，所以也不擔心。

    他可是資深地球高玩。

    但希路達的情況就比他嚴重多了——貓咪的感官，腦部發育，身體情況跟人類相差太大了，在希路達失去玩家視角，真正以貓咪生存的時候，身心都不可避免被同化，被降智。

    希路達眯起眼睛注視著他：

    「哼，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在看不起我，茶修。」

    茶修沉默片刻，搖搖頭道：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厭惡你。」

    「你這種非人的異類生命形態，正是我最討厭的姿態。」

    「更何況，貓體分泌的激素和生理局限，令你的神智不可避免地受到扭曲。希路達，你已經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戰士了。」

    「茶修。」

    希路達的女童音恍如寒風峭壁：「你認為你了解我？」

    「老娘是西大陸劍皇宮首席劍徒，傳奇近衛劍士，神戰祭典的冠軍！神靈之下無人可擋我一劍，神靈之上畏我如虎狼，我一劍可搬山，倒海，降妖，鎮魔，斷江，摧城，開天！」

    「雷厲風行的是我，熱血孤傲的是我，現在賣萌可愛的也是我！」

    希路達冷冷盯著茶修，伸出白手套舔了舔，耳朵微微晃動，一副『窩要傻了你』的表情：

    「你憑什麼討厭我！」

    茶修：「就憑你不是人。」

    希路達頓時卡殼了，一臉幽怨地看著茶修。

    茶修頓了頓，又繼續道：

    「但現在情況未明，而且你與我並肩作戰的經歷，可以在一定程度抵消我的惡感。而你現在的情況，大概率會時常需要我的幫忙，為了償還以前的恩情，這一世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跟你組隊。」

    希路達呸呸兩聲：

    「誰求著跟你組隊啊！算了算了，你也是剛穿越進地球這個遊戲世界，心裡肯定有些緊張，失禮是難免的，畢竟我們至少要100年後才能回去現實……」

    茶修微微一愣：

    「100年？」

    「是啊，你不知道嗎？」希路達歪著腦袋看他：「《地球2》的開始時間設置為公元2020年，也就是一百年後。如果運氣好能活到那一天，說不定我們有機會返回現實。」

    茶修對返回現實並無興趣，但他忽然想起一個細節：

    「那靈氣復甦呢？也是一百年後嗎？」

    「你這是完全沒看《地球2》的前瞻公告吧！」希路達生氣地說道：「在《地球2》的介紹里，人類文明已經滅絕大半，地球被妖魔鬼怪各族類占領，10.0的版本名稱就是『重鑄輝煌』，玩家的主線任務是重新讓人類再次登上萬族之巔。」

    「在《地球》與《地球2》之間的100年，便是人類社會因為靈氣復甦而崩滅的100年。」

    「至於什麼時候靈氣復甦，我記得是……公元2015年。」

    茶修微微皺眉：

    「2015年……那不是四年前嗎？」

    希路達點點貓頭：

    「是啊，所以靈氣復甦已經三年了。不過這三年裡只有少數人感知到這種變化，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國家也將信將疑。」

    「按照奈瑟社泄露的情報，在《地球》停止運營後，人類社會才會全力開始研究靈能，而研究靈能契機，則是因為發生了一次全球性的天魔入侵——」

    嗡——

    隨著一聲刺耳的怪音，天忽然黑了。

    茶修抬起頭，看見太陽淪陷，日蝕無光。圓月如冷鐵般橫亘在天幕之中，萬千星輝組成的無盡星河布滿青冥，令天空璀璨輝耀，但大地卻是漆黑無光！

    日月同輝，星河倒懸，天耀萬里，地暗如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天空奇景而目眩時，一縷黑光悄無聲息落到草坪上，無數灰色流氣迅速匯聚其中，不過數息之間就化成一位手持殘刃的漆黑鬼影。

    最先注意到漆黑鬼影的人，是茶修。

    而就在茶修注視漆黑鬼影的時候，鬼影似乎也心有所感，空洞的眼眶泛起一絲血紅，如鬼似魅地殺向茶修！

    「你觸發了『每日任務』：隨機討伐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