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密密的秋雨打在圓圓滾滾的大石頭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洛星雨一個人站在仿佛熱帶雨林的曠野里。
雨不僅打在石頭上,也打在她的身上,把她的衣服沾的濕濕漉漉的,緊緊地貼在她的身體,勾勒出一條動人心魄的曲線。
曠野里就只有她一個人,就連她最忠心的下屬,也沒有跟在她的身邊。
事實上,她已經不再清楚自己是否還擁有著忠心耿耿的下屬。
憑著她高深的修為,她的大腦也絕非普通人能比。形意拳練到巔峰可以「化腦」,而洛星雨練得雖然不是形意,但是卻也實實在在地達到了化腦的境界。
在上次被遲幔百里追逃的過程中,她感覺到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事後她覓一靜地,仔細的思考之後,終於發現了一絲端倪。
她派出了自己最忠心的兩個部下,風雨雙將。
不得不說,被洛星雨這等強者重點培養過的下屬,確實有著相當不俗的戰鬥力與偵查能力。
他們成功地打入了彌天內部的網絡里。
但他們只來得及發出了兩條簡訊。
透過加密通電傳來的聲音,洛星雨聽到了他們的結局。
那種撕裂空氣的爆鳴聲在最後時刻出現,斬斷了一切。
風雨雙將連反抗的動作都沒有做出,就已經被斬落。
洛星雨聽出來了。
那是居合刀法。
而在彌天教里,將居合參悟到了這個境界的,就只有兩個人。
那兩個一直跟隨在教主身邊的男人。
柳生凝淵,柳生水月。
之後她再聯繫其他三將,就再無消息。
換句話說,彌天教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經歷了一次建教以來最大洗牌。她所領導的星辰一脈,出局了。
此刻,她只能站在自己的老師失敗過的土地上。
等待著雨水洗淨她的明鏡道心。
不然,她的前路就被毀了。
她不想在派系被毀之後,再打碎自己的道基。
……
南越是華夏最南端的城市之一。這裡保留著相當一部分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鬱鬱蔥蔥。離城不過十多公里,就劃定為自然保護區,擁有著相當古老的一片叢林。
南越地處亞熱帶季風氣候區,此時正是它雨季的末端,秋雨就跟不要錢似的下個不停。
聽著雨刮摩擦著車窗的聲音,方遠把兩隻手背過脖子,舒服地倚靠著,顯得異常休閒。
現在無人駕駛汽車還不能上路,那總得有個人坐在駕駛座上。
隨著駕駛座上那人一個炫酷的飄移,車子劃開了雨幕,穩穩噹噹的停在了此行的終點。
辛夷山莊。
幾乎每一個自然保護區都會有一條緩衝帶以供遊客遊玩觀賞,蓮青山也不例外,不過看著辛夷山莊稀稀落落的車輛,還有一把把高高舉起的雨傘,就知道雨水對山莊的生意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不過這是好事。方遠看了眼打著大傘的葉白水,心裡就想起了師父。
上次問他要一把傘,他說不行。方遠不爽的回憶著,那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肯給自己一把大傘?
「走吧。」葉白水給了方遠一把傘,看起來倒是古色古香,有種油紙傘的味道。
「嗯。」
兩人進山。
辛夷山莊是個大型的莊園結構,有著許許多多的小房子,也不知道這裡的老闆是誰,居然能讓政府批這一塊相當肥厚的土地。
正如方遠所想的那樣,在這種不那麼秋高氣爽的時節,山莊的生意也變得冷冷清清。
陳繼生沒有出現在山莊裡,來的另有其人。
秦若笑很自覺地訂了最貴的房子,住在了一棟獨立的別墅里。淡季的房價總是會便宜一點。他一面泡著茶,一面看著窗外好像永遠也下不停的雨。他的身後,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各種攝影器材,像是準備進山拍照的攝影師。
天色蒙蒙一片灰。
方遠和葉白水的腿功都相當強悍,這裡的山勢還不如玄門的後山險惡,自然可以輕輕鬆鬆攀爬。
他們的目的地是二級保護區。
即使那裡不允許普通人進入。
「我們算不算是在做違法的勾當啊。」方遠一面走一面笑。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葉白水絲毫不以為意:「我們也算是在維護國家安全好嗎?要是給那群人回來,占據了武林的主導地位,你想想會發生些什麼?」
方遠很清楚。
他們沒有像普通的科研人員一樣,從適合行走的小門出入,而是轉向了那一面青山。
身後不遠處,一對年輕的情侶正親熱地摟在一起,看著照相機,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
「說是演練,就不得不練上一番了。」葉白水把傘丟下,放在一邊。雖是秋雨冰寒,但他卻怡然不懼,任憑雨水打濕自己的衣衫,擺出了架勢。
「請。」方遠也擺出了起手式。
騰地一下,葉白水的身形像非洲草原上捕食的獵豹般動了起來。如果說以前他的肌肉可以給他短跑運動員一般的速度,那現在的他,就更趨向於野獸般動能。
太極的精妙,在起手式上就以見端倪,方遠屈手翻掌,迎向葉白水的日字沖拳。
拳不如掌,掌不如指,這本是人盡皆知的拳諺。但是從手上接受的反震來看,方遠直覺一陣隱隱作痛。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令人興奮的疼痛了。
一擊不中,葉白水寸步不退,又是一式打橋的手法抹了近來。南派拳法,把這一雙手練成一門板橋,進也是他,退也是他,開合之間,那種與北派拳法截然不同的意境就噴涌而出。
方遠習慣了北派拳法的大開大合,一時間對付這種穩准狠的手法有些生疏。
但是這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只見方遠揮手,一記手揮琵琶就拂過了葉白水的拳端。葉白水如針刺骨,一下把手收了回去,沒給方遠拂過的機會。
他看到了方遠的幾根手指,原本只是盈盈潤潤,甚至還有些微胖的可愛手指,在發力的一瞬間被諸多細小的線條包裹在內,立馬就感到了危險。多年的格鬥經驗讓他深知這隻手的恐怖,只需輕輕一抹,手上的神經就會被臨時截斷,哪怕你再有力量,也得變成待宰的羔羊。
方遠並沒有乘勢追擊,還是站在原地。他的境界還不足以支撐他成為一隻滾動的皮球。
一時間竟是難解難分。
……
幫這些甜蜜的小情侶們拍完照,秦弱笑才將器材臨時寄存在半山腰的小店裡,施施然地只帶著一個相機像山上走去。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就像一個普通的遊客在登山。不知道是沒登過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的腳顯得似乎完全不願意離開地面,死死地抓著山道,像一隻山雞。
一隻高大的山雞。
越往裡走,人們的足跡就越少,便越發接近原始森林的環境。
事實上,這裡已經不屬於可以自由行動的外延區,而是限制研究的二級區域。他知道方遠等人在哪,但卻不急於去解決他們。他的主要目的是爬山,還有享受在紅港難得一見的自然風光。
他越走變越遠,直至深入了一級區域。
那是不對人類開放,完全保留原始狀態的區域。
也是真正的蓮青山。
他是原陰陽門的副門主,卻因為得罪了星辰部的大人而被「流放」到這個地方。真是晦氣,他想,自己在國內時也是手握重金的大人物,去到國外之後反而成了個小夥計一般的角色,身份之落差,真是難受。
要是再讓我遇到星辰部的人,秦若笑不滿地想,一定要……他的眼角露出了一絲不合自然的煞氣,連同他腳下抓地的力量也重了三分。
「戾氣真重。」一個聲音從不知什麼地方傳來。
秦若笑居然找不到聲音的方位。
「是誰在裝神弄鬼?」他的心神忽覺不寧。
遠處叢林中,一個精靈般的少女走出。
秦若笑的瞳孔縮成了一條線。
天邊的雲霧仍舊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