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傳·鏡城之亂（1）

    滄羅建國六千年，離西境陸沉，幽曇國覆滅六千零九十年。幽曇國移民遷往雲澤土地之後，在塔薩爾古森林開荒拓土安居建城，經過短短九十年，幽曇移民以強悍的血統和高度的文明統治了塔薩爾古森林，建國滄羅，意為滄海上遺落的民族。滄羅國迅速擴張，將勢力蔓延到雲澤土地每一處角落。然而，也是在這短短九十年中，一種奇怪的黑色植物迅速占據了森林，塔薩爾古森林開始沙漠化，最終在六千年的演化中，沙漠化不斷加劇，雲澤形成了如今的浩瀚沙海，塔薩爾古沙漠覆蓋四分之三的雲澤，其中散落其間的盆地與城池無數，皆臣服於滄羅帝國管轄，唯北方諸部落不服於帝國統治，隱匿於雲澤北部荒原和高山，建國青冥。

    這段歷史早已湮沒在時光的洪流中，隨著流沙遠去，滄羅掩去了六千年前幽曇國覆滅的真正原因，抹殺了關於神之傳說所有的痕跡，開始了新的統治，滄羅境內無人再敢提及幽曇二字。後幾千年東西文化交流，滄羅勢力意圖擴張至東境龍澤與南境夢澤，皆以失敗告終，三片澤土在長達近千年的征伐抗戰中，最終以和平之勢告終，滄羅退回雲澤境內，與夢澤、龍澤達成盟約，南以厄諾天大峽谷為界，東以銀河海為界，互不侵犯，僅商貿往來自由。

    然，隨著風沙的洗禮，滄羅的統治已經岌岌可危，那顆閃耀在荒漠之中幾千年的星辰搖搖欲墜。

    滄羅歷六千年，幽曇歷六千零九十年七月十二日，歷年來被認為「幽曇婆羅門」開啟之日。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塔薩爾古沙漠上熱浪翻滾，沙礫被炙烤成滾燙的金色，鏡城黃土夯起的城牆上，一直鋪到角樓瞭望塔的勁弩，齊刷刷排開指向空曠的沙漠，每個人都冒著大滴大滴的汗，汗水順著臉頰微微落下，滴在他們的手背上，他們的手指顫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震驚地抬起頭，眼裡滿是驚懼的光。只見那片泛著金光的沙漠上，湧起了猩紅的血潮，濃烈的血腥化作濃雲和狼煙從南方襲來，遮蔽了沙漠烈日。

    沙塵暴卷著熱浪，層層逼近。

    「來了！來了！」更多人驚呼起來，聲音顫抖而恐懼。

    那一片黑紅色的「潮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席捲而來，眨眼便淹沒了金色的沙石，揚起粗重的塵沙，仿佛前所未有的沙塵暴，這座滄羅駐守六千年的皇城頓時陷入荒煙蔓草，狼煙四起的混沌中，暗如黑夜。

    滄羅王風繼一身白衣華服也蒙了一層黃沙，他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身後是朝中幾位重臣，被持刀而立的神武軍護在瞭望塔中央。熱浪帶起的風沙撲了風繼一身，他仍望著那可怖的濃雲鋪成一條巨大無比的長河涌動而來，蹙緊了眉。

    終究是擋不住啊！

    「魘境以幽曇明鏡為命輪，明城將守護黑水以北的一方的平衡與安定，若干涉你們滄羅的存亡，難道就不怕混沌流轉，陰陽易位？陛下還是盡力量守護你們那一片領土的安寧吧，只要不侵犯過黑水，明城無權干涉黑水以南的事……」

    當時，那位明城的神女就是隔著層層紗幔，輕描淡寫地拒絕了他的求援，然後在他還未開口再說什麼的時候，已經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滄羅王宮的大殿之中，大祭司虹越撩開水鏡，再也打不開通往明城的通道。

    明城，神女？雪明？那個他名義上的妻子，也是恨他的吧……

    所以在秋水神教從南方崛起擾亂雲夢兩澤安寧時，她才無動於衷，選擇了袖手旁觀。

    ——明兒，我若戰死，你可安心？

    年輕的城主抬起眼，思緒飄零，神情有一刻的恍惚。

    「陛下陛下，如此情形，是否請大祭司主持大局？」瞭望塔上的老臣顫巍巍地開口。

    「是啊，陛下，唯有大祭司能與邪物相抗啊！」

    城頭上，滄羅王身後一干將士堪憂地看著城下的局勢，大臣們已經個個臉色蒼白，顫抖著舉袖拭汗，紛紛進言。然而，年輕的帝王只是鎮定地望著城下，沒有說話。帝君親臨，這些在帝都中心享樂的大臣不得不跟隨，他們過慣奢靡安逸的生活，何時見過這種場面，更何況，那可是從夢澤迷途嶺一路席捲而來的惡魔，所到之處血流成河，遍地成殤。

    一個月前陸續傳來了夢澤各大城池覆滅的消息，從南方迷途嶺深處潛溢而出的邪物一路向西行進，途徑夢澤多處城池，踏平倥傯城，摧毀夢澤關隘半個白玉城，翻越厄諾天大峽谷，一路直奔沙漠古城而來。

    當黑蟻直奔皇城而來的消息傳到滄羅帝都，那近乎魔鬼的行跡早讓滄羅子民聞風喪膽，紛紛逃逸，而年輕的帝王則毅然披上戰甲，親自布防，扼守南門。帝君的到來極大地鼓舞了邊防將士的士氣，一度惶恐不安的守城將士紛紛換上最精良的武器，日夜不停地堅守在城樓上，沙礫鋪滿了戰甲也不敢鬆懈。

    然而，即使有精良的武器在手，即使有帝王威儀震懾中軍，當那一群魔舞以勢不可擋之勢卷著風暴襲來，士氣也陡然降低了一半。守城已經下令進行第一輪的攻擊，然，由東境引進的戰弩與滄羅擊鷹之術相結合的弩陣，並沒有如願地阻擋那隻浩瀚的隊伍，密密匝匝的箭雨呼嘯而去，卻猶如陷入泥潭一般無聲無息的淹沒在滾滾黃沙之中。

    待得近了，他們才發現那一片洶湧而來的潮水不是人，而是一群密匝的巨蟻。

    那一群巨蟻簇擁著一隻紅色的「蟻王」，結群而進，風沙處響起了奇怪的頌音，在狂暴的沙塵中靜謐而悠遠。繁複的吟唱之後，那些沉積千百年的白骨，竟也紛紛從塵沙中浮現出來……

    那停留在上古時期的冤魂，埋在上古黃沙下的幽曇遺民的屍骨竟然也經歷上千年不腐？

    看到那樣詭異的白骨群舞圖，風繼眼中閃過一絲冷睿的光，他抬起手，命程鐵發起猛攻。

    飛石、弩箭、滾木……能用上的都用上了，然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隊伍依舊沒有受到多大的阻撓，反而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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