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銀鞍白馬度春風_251 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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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署陳杭太醫一直跟他們關係不錯，齊璟託了個人情，陳太醫去昭陽殿替白貴妃診了一回，道是貴妃生產至今一載，身子依舊沒完全養好，換季時節本就易染病症，貴妃近日許是吃穿用物上有些不適，需得待在殿上靜養一陣。

    至於年僅一歲的小皇子齊雲霽，自然是送往陵王府兄長這處暫住，一來怕鬧騰的小孩子擾了貴妃靜養，二來也怕大人的病症傳染給脆弱的孩子。

    保險起見，陵王府派人親自去接小皇子，齊璟一監國就忙得離不得桌，進宮接小齊琛的便只一個閒人秦洵。

    秦洵從白貴妃手上接過齊琛時，白貴妃不無擔憂地問他：「真的沒問題嗎？」

    秦洵讓齊琛坐在自己臂彎里，輕嗤一聲：「沒事兒，有人送了浸毒的衣裳來給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身子不適難道不應該嗎？」

    白貴妃一嘆氣：「姨娘是問你，你跟歸城自己還是半大孩子，帶著雲霽真的沒問題嗎？」

    「啊，這個啊。」秦洵一笑，滿口應下，「沒問題沒問題，姨娘放心，齊璟可會帶孩子了。」

    要不是我們倆不能生，早就生一窩崽出來玩了，秦洵差點嘴上沒把門溜了口，忙抱著齊琛軟乎乎的小身子，邊出門邊哄孩子，說些什麼「乖啊回家找哥哥」的話。

    白貴妃搖搖頭，讓齊琛的乳娘跟上了他們。

    齊琛很乖，不哭不鬧，上了馬車坐在秦洵懷裡，只一個勁吸吮著自己手指，睜著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巴眨巴。

    秦洵逗他：「雙喜，看我，抬頭抬頭。」

    齊琛努力仰起小腦袋看他，含著手指口齒不清地糾正他叫自己的名字：「雲霽！」

    「哦，雙喜。」秦洵不為所動，拔著他並排含在口中的食指和中指，「你怎麼吮這兩根手指呀，你試試大拇指，像這樣，看我。」他示範給齊琛看，「表哥小時候就吮大拇指，可好吃了。」

    齊琛哼哼著不願意吐出自己正吮得起勁的手指，秦洵哈哈大笑兩聲，也沒非要逆他的意，又道，「你知道你皇兄小時候吮哪根手指嗎？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沒關係，我們回家問問他去……」

    秦洵就這樣一路跟一歲多話還說不周全的小皇子念念叨叨，齊琛聽不懂答不上的話皆由隨行乳娘代答，竟也能沒什麼交流障礙地一直跟齊琛嘮嗑到回了陵王府。

    秦洵抱著齊琛進齊璟的書房，把齊琛面朝齊璟的方向舉起，笑道：「看，夫君，我們的兒子出生了，你快看看是像我還是像你。」

    齊璟筆一抖，在奏章上洇了一團朱墨漬，無奈抬頭：「別胡說。」

    秦洵大笑，抱著齊琛坐在了齊璟對面椅子上，哄孩子時語氣不自覺放得溫柔稚氣：「雙喜乖乖哦，

    我們就在這裡陪哥哥做事好不好？」

    齊琛口齒不清卻堅決地再次糾正他：「雲霽！」隨後朝桌案對面的齊璟伸伸小手，很認人地奶音喚了聲，「皇兄。」【￥￥.. **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齊璟握了握他的小手：「雙喜乖。」

    齊琛：「……」算了，他還是專心吃手指吧。

    府上就多了一個年幼的孩子，卻是感覺整個陵王府都跟前跟後忙碌不少，好在齊琛不鬧人，整日無所事事的秦洵也很愛把他帶在身邊嬉鬧，也不算是給陵王府家僕添上太多麻煩，為此內室的地面上都鋪了層厚毯，邊邊角角也都被布條包鈍，秦洵整日陪著齊琛在裡頭玩。

    齊琛一歲出頭，說話和走路都還不大利索，常常走不了幾步就要往鋪了厚毯的地上一撲，四肢著地後爬得比誰都快，偏偏他好像不怎麼會往前爬，趴在地上蹭蹭蹭直往後退，秦洵糾正了他幾回，見他改不過來也就作罷，總歸人長大了還是要靠兩條腿直立行走，又不會在地上爬一輩子，後退就後退吧，隨他去了。

    清硯進來送果盤時，見著的就是秦三公子和小七皇子都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的景象，她搖搖頭，脫了鞋子踩上鋪滿整室的厚軟地毯，剛將果盤放上桌，一句「桃子放在這了要吃自己拿」才說到一半，忽然被人扯了扯裙擺，她低頭，見齊琛不知何時爬到自己腳邊來，正扯著自己裙擺仰起小腦袋朝自己笑。

    秦洵坐在地上靠著床邊，嘖嘖道：「小流氓，才多大年紀就扯姑娘家的裙子。」

    清硯朝天翻了個白眼：「七殿下才一歲，懂什麼呀。」順手拿了果盤裡一隻桃子塞到齊琛手上，摸摸他的小臉溫柔道，「殿下拿好。」又望向秦洵的方向提醒他，「七殿下年紀還小，他要吃桃子的時候，三公子可要看著點。」

    秦洵懶懶應了聲知道。

    齊琛扯著清硯的裙擺借力站起，樂呵呵地抱著桃子跌跌撞撞跑回秦洵身邊，把桃子塞給他。

    秦洵挑眉：「給我？」

    齊琛直搖頭，拍拍自己小胸脯：「表哥，拿，幫我。」

    秦洵略顯失望地「噢」了一聲，心想還以為你拿來孝敬我的，原來就是想讓我幫你拿著。

    事實證明帶小孩子玩再有趣都會累人，秦洵把桃子放手裡上下顛拋著，懶洋洋靠著床沿支膝坐地，只注意看著齊琛別磕著碰著，漫不經心地「嗯嗯」應著齊琛一些他壓根聽不懂意思的咿咿呀呀。

    他邊歇息，邊尋思著關於昭陽殿浸毒衣裳的事，收到昭陽殿送來的衣裳那日，他就已經自己拿銀針在衣裳上驗了驗，發現浸毒最濃的部位在心口，看來是想給白貴妃心臟處種下慢性毒的陰狠心思，且七皇子齊琛還小，身為母親的白貴妃哪會不抱他，一把孩子抱在懷裡，齊琛蹭到

    的也會是母親心口位置。

    當日他把心口處的布料從衣裳上裁了下來，沒敢讓父母配給他的暗衛知道他在搞這些玩意，便瞞過了林甲，託了單墨親自送去阿蠱的住處，直到今日還沒收到阿蠱的回音，也不知她那裡能不能辨認得出。

    秦洵倒是不擔心阿蠱是不是遇上麻煩出了事，那日跟長兄做了場交易後，秦淮就很效率地派了幾個手下去保護阿蠱，自己長兄訓練下屬的本事，秦洵還是信得過的。

    他思忖著思忖著接住了拋起落下的桃子，也沒多想，舉到嘴邊張口就咬下一塊，連著皮咀嚼。

    又是個可以列入選擇困難的問題——吃軟桃還是吃硬桃，桃子方面秦洵跟齊璟都不挑，軟桃硬桃都吃，今日清硯送來的這盤是油桃，怕削了皮放太久沒人吃會不新鮮，果盤裡的油桃沒削沒切，倒是正合秦洵的意。

    秦洵其實還挺喜歡吃洗淨的油桃表皮，他喜歡那種牙齒碾磨間泛上的屬於表皮的微微酸澀，齊璟就不喜歡，挑剔得很，他吃桃子必定要把皮削得乾乾淨淨。

    秦洵邊吃桃子邊胡思亂想，忽然腿邊被什麼東西一撞，低眸見著個撅起的圓圓小屁股，齊琛站累了又趴回地上爬行，倒退著剛巧就一屁股撞上秦洵支起膝蓋的那條腿，懵了懵轉過頭來查看情況，秦洵下意識用空著的那隻手去扶他，咀嚼的動作一頓，想起了什麼。

    果然齊琛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被咬了好幾口的桃子，小嘴癟了癟，帶了哭腔：「桃紙。」

    好像……一不注意吃了小娃娃的桃子。

    秦洵忙把嘴裡的桃子咽下肚，摟過小孩子軟軟的身子哄他：「不哭不哭啊，桃子嘛，多的是，表哥再去給你拿一個好不好？」

    齊琛「嗚嗚」開始抹淚。

    秦洵頭疼：「別哭啦，來來來還剩大半個還你？你看我才吃幾口，還剩很多……哎哎哎要不然我吃下去的也吐出來給你？我吐出來你還要嗎？要的話我現在摳嗓子眼？祖宗哎，小寶貝，小心肝啊，不哭啦表哥不是故意的……」

    齊琛也沒放開哭鬧，就一直噫噫嗚嗚抽噎不停，秦洵哄不好沒耐心了，抓過他的小手把他兩根手指往他自己嘴裡一塞：「吃手！」

    齊琛愣了愣，吮吮手指，居然也忘了哭，掛著淚痕津津有味地吃手。

    剛好齊璟這會兒放下政務稍作歇息，回來內室想看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玩得怎麼樣，一進門見齊琛挨著秦洵坐地上，邊吃手邊抽鼻子，莫名：「雲霽怎麼哭了？」

    齊琛看著自己兄長脫鞋走近，吮著手指自己也有些茫然，轉過頭向秦洵投去詢問的目光，秦洵繼續吃著手裡的桃子，隨口道：「哦，我吃了他的桃子。」

    齊琛猛地想起來，帶著哭腔說了聲「

    對」，可憐兮兮朝齊璟伸高了雙手要抱。

    齊璟往地上一坐，接住撲進懷來傷心不已的幼弟，邊拍著他的背邊無奈對秦洵道：「你何必還提醒他啊。」

    年幼的小孩子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倔強，就認準了已經進秦洵胃裡那個桃子，齊璟把他抱到桌邊讓他果盤裡幾個桃子任挑選都不管用，最後齊璟也無可奈何，抓著他的小手讓他自己吃手，再次成功讓他忘記了桃子的事。

    不過勉強算是欺負了小娃娃，秦洵心裡過意不去，午膳後就留齊璟在家安心理政，自己把齊琛抱出了府玩，打算帶他上集市去買些小玩意賠個罪，身後一左一右綴隨著單墨和林甲，暗處還跟著以他們二人為首的兩隊暗衛。

    長安城的東西集市一如既往熱鬧非凡，秦洵帶著一歲的小娃娃，能逛的店鋪非常有限，也沒敢往人流太擁擠的地方去，生怕一不當心把金貴的小七皇子擠丟了，他把齊琛一舉，讓小娃娃跨著自己脖子坐在肩膀上，一左一右握著齊琛兩隻小手給他保持平衡，嘴裡念叨：「坐穩啊別尿啊，你要是敢尿我脖子裡，回去就讓你哥打你屁股。」

    原本的計劃是帶齊琛逛逛玩玩一下午，把孩子哄高興了打道回府，正好趕上跟齊璟同用晚膳，計劃趕不上變化，帶齊琛逛逛玩玩把孩子哄高興了是真的，孩子懵懵懂懂只顧高興時，完全不知大人遇上了麻煩。

    他們一行遇上了刺客，或者像秦洵腹誹的，是拐賣小孩的人販子。

    問題倒也不大，秦洵抱著完好無損窩在自己懷裡的小齊琛，身邊站著個深藍襦裙的外族少女，居高臨下地望著被林甲反剪雙手摁跪在地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副普通百姓的打扮，要不是見著他方才帶著同夥跟己方暗衛大打出手，半天不落下乘的光景，秦洵還真不能一眼看出他是個受過訓練武藝不錯的刺客。

    阿蠱是路上偶遇的，不在秦洵預料之中，阿蠱今日也就是心血來潮想上長安城集市逛逛，前陣子見面時秦洵提醒過她，不必要時最好別隨身帶著青豆出行，畢竟長安城裡雖然各色怪象混雜，但也很少見哪個年輕姑娘到哪拎著條蛇，太引人注目不是好事，尤其若是阿蠱還跟秦洵往來，保不准被人看去盯上她。

    阿蠱對秦洵的性子多少也算了解，青豆對於阿蠱來說，除了陪伴生活還有跟隨護身，秦洵既是建議她出門別帶青豆，那十之八九是暗中派了人保護她的安全，即便她拒絕時他笑道了聲好。

    集市碰面時秦洵愣了愣，想到身後跟著林甲，本想著還是別給他知道自己跟個來歷不明的苗家姑娘往來密切，省得林甲這口風不嚴的嘴，回頭就告訴自己母親，之後肯定得應對母親好一番盤問。

    不過阿

    蠱一身深藍襦裙的衣著，頭髮簡簡單單編了條粗辮，身邊也沒帶青豆，就是個普通的姑娘家模樣，又見她望向自己時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卻也有所顧忌怕給他添麻煩，遲疑著不敢上前，秦洵心軟，徑自帶著坐在肩上的小齊琛朝她走過去，笑眯眯邀她同行。

    秦洵這個人惡劣歸惡劣，對看得過眼的姑娘家還是會寬待幾分，尤其像阿蠱這樣一直以來幫了他不少忙的姑娘，秦洵心中有愧，也就更照拂些。

    邊逛集市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秦洵得分神顧著肩上坐著的齊琛，回應阿蠱的話多少有些漫不經心，直到阿蠱同他說了一句：「你們長安其實也挺好的。」

    秦洵笑道：「捨不得走了？」

    本是一句打趣，不料阿蠱毫無預警地沉默了。

    秦洵心中有了幾分預感，他面上笑容不動波瀾，又溫柔叫了聲少女的名字喚她回神。

    阿蠱看看他，又移開目光去看道路兩旁的小攤，話中有些遲疑又試探的意味：「我要是……想換個地方，不在江南了，來天子腳下定居，你覺得會合適嗎？」

    「你要我說？那我肯定告訴你不合適啊。」少年說話時語氣依舊輕巧隨意，面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卻收斂了幾分。

    「為什麼？」阿蠱問後又自行解釋，「我又不是要為了你留下，就是覺得長安不錯，我想留在這裡，你要是怕我連累你，我以後可以跟你不在明面來往。」

    秦洵失笑，帶了些無奈：「我不是怕你連累我才不讓你留，阿蠱，我同你說話就不避諱些有的沒的了，你該知道每個不同的朝國多多少少都是會有些排外的，尤其像長安這種地方，帝都京城，權貴雲集，就算是土生土長的大齊人，非長安原住民，遷來長安的初期都會有些受欺負，廣陵公子那樣的驚才名士都沒能倖免，何況外族人。你若是不信，儘管去問定居長安的外族人，若是無所倚仗，是不是會或多或少受過不公。」

    阿蠱不說話，秦洵又道：「你若是與我無甚往來，大概就是這樣，可若是我大張旗鼓地罩著你，恐怕你就不止是受到不公了，你連性命都有危險。阿蠱，不是我私心不願意讓你留下，長安太亂了，不適合你。表面上看是天子腳下秩序井然，其實正因如此反倒暗流洶湧，亂得很，還不如小州小郡來得安然。」

    也就是在同阿蠱說著這些話時，秦洵沒太在意，著了今日這伙「人販子」的道。

    事後想想這手段還是頗為拙劣的，攔在他們前路上大肆宣傳著哪哪有舞獅舞龍表演，甚至還有兩人舞著一獅吸引人注意，領頭宣傳那個似乎見他一行衣飾講究，琢磨著能多給賞錢，諂媚地上前針對性邀請，秦洵對這些其實無所謂，又在專注跟阿

    蠱說著道理無暇多想，齊琛新奇，在秦洵肩上吱哇亂叫，非要跟去看，秦洵便隨著他了，順勢就隨著人流往那所謂表演場地走了。

    場地還是有些偏的，走得不遠，卻避開了熱鬧的市集中心，好在表演排場尚可，人數挺多，跟過來看熱鬧的街頭百姓也不少，倒是容易讓人產生安全感。

    刺客們發難時秦洵才頗有些好笑地發現，所謂的讓人產生安全感的看客百姓的，也多是對方的刺客人手假扮，怪不得自己方才跟著人流過來時，總有種對方的人在有意阻攔某些好奇百姓的錯覺。

    少數真百姓們在對方顯露兇相時一鬨而散，刺客們似乎也並不多管他們，明顯直衝秦洵的方向來，隨護的暗衛們隨即湧出對上，秦洵帶著齊琛阿蠱往邊上避讓幾分，暗自掂量著對方的實力和來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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