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認

    「程程小姐說什麼？」

    柳卿嵐隱藏許久的情緒，終於有些控制不住，不自覺的嘴唇就開始顫抖。

    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柳卿嵐已經不敢再想，瞞著她，瞞什麼呢？還能瞞什麼呢？

    她心裡還存著最後一絲僥倖，希望程少君所說的隱瞞，不是她認為的隱瞞。

    程少君再也不復剛才的那張臉色，眼神瞬間變得溫柔，起身轉身，邁步走到窗前，喃喃自語道：「在我收到那個讓少卿轉交給你的信物後，我就調查了這個洛川，其他人或許都看不出來，但你是覺得我也好騙嗎？」

    她自然垂下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柳卿嵐坐在原處，因為程少君的這句話，她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倖也被徹底打碎，伸手握住茶杯，不停摩挲著，突然苦澀一笑。

    她沒有驚訝於程少君能夠猜到洛川的身份，程少君的聰慧和優秀，舉國有目共知，能猜到這一層，不奇怪。

    她的心裡很矛盾，既覺得瞞不過程少君，又心存僥倖，希望那個萬一。

    可是現在，萬一真的實現了。

    「原來，蘭姐姐都已經猜到了，我還心存一絲僥倖，期盼著你看不出來。」

    聽到這句話，程少君徹底坐實自己的判斷，她沒有在意柳卿嵐又重新這麼稱呼她，一開始放的那些狠話，也只是想逼她實話實說而已。

    她轉過身，靜靜看著柳卿嵐，聲音突然帶出哭腔：「這這麼說，他他真的是小川？」

    看到柳卿嵐沉默著，良久之後點了點頭，程少君始終壓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雙手緊緊捂住嘴，卻又放聲大哭。

    因為她的情緒感染，柳卿嵐也瞬間釋放出壓抑，眼角無聲，留下了兩行清淚。

    程少君緊緊咬起牙關，緩緩放開自己的手，漸漸變得喜極而泣，轉而抬頭看向窗外黑夜，看向那片星空：「姑姑，您在天上看著嗎？小川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她喃喃自語著，淚水越落越快，可表情卻愈發開心：「姑父，沈家有後的，真的有後的，您可以安心了。」

    柳卿嵐此時也起身走向程少君，站到她身後，輕輕附了一句：「是啊，老天總算開眼了一回！」

    程少君轉過身，緊緊將柳卿嵐擁入懷中。

    柳卿嵐緩緩將手貼到程少君背部，輕輕的拍著。

    兩人就這樣，整整五分鐘，彼此皆無言！

    終於，程少君稍稍平復心境，鬆開柳卿嵐，拿出手帕擦掉臉頰淚水，緩緩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柳卿嵐抿抿嘴唇，淡淡一笑：「在剛見到他第一面時，就已經知道了。」

    程少君流露一抹驚訝，她還以為柳卿嵐是在漸漸的相處中，一點一點察覺到蛛絲馬跡的，卻沒想到，這個傻姑娘竟然在第一眼就已經認出那個傻小子了。

    這該是在心底留下了多深的印記，才能如此，刻骨銘心？

    她先是笑笑，後又有些激動的問道：「那你們相認了嗎？」

    柳卿嵐表現的特別淡然，只是微微一笑，搖搖頭：「沒有，他至今都還不知道，我已經認出他了。」

    程少君又是一驚，她是個多麼仔細的女子，哪能看不出來，此時此刻的柳卿嵐，全部都是偽裝出來的堅強。

    若真是淡然，手又怎會故意撇向身後呢？

    那分明，是在顫抖啊！

    程少君有些疼惜的看著眼前這個算是妹妹，又被當做弟妹的女子，無奈一聲輕嘆：「為什麼？」

    柳卿嵐的眼神突然變得無限溫柔，淡淡說道：「蘭姐姐，雖然我們對小川的印象都只停留在十六年前，但他是一個多有主見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就從來說一不二，言出如山。」

    「他既然選擇不與我們相認，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尊重他的選擇，而且會一直尊重。」

    她突然燦爛一笑，笑得有點傻，很天真，可眼神中的那抹深情，卻讓人動容：「如果可以，如果允許，我甚至願意永遠都不與他相認，就這樣靜靜看著他，站在他身後，或者有時站在他身前，默默的支持他，幫助他。」

    「無論他想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他身邊，任何在前面阻擋他前進的人，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幫他除去！」

    這一番話，說的程少君都忍不住心神一顫，她有些意外，沒想到柳卿嵐對自己這個表弟的感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她眼神帶著無奈，帶著疼惜，帶著感慨，伸手輕輕撫摸起柳卿嵐的臉頰，嘆息道：「真是個傻姑娘！」

    「小川何德何能，讓你傾心至此？」

    柳卿嵐嫣然一笑，像是一股天經地義的意思：「有些人，就是可以讓你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去做到全部的。」

    聽聞此言，程少君立即垂下手臂，死死抿起嘴唇，又重重咽了口口水。

    柳卿嵐轉而說道：「蘭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程少君何嘗不是一顆七竅玲瓏心，立即回聲道：「讓我不要與小川相認？」

    柳卿嵐點點頭，眼神閃過一抹凝重：「這世上有多少人希望他還活著，就有更多人想要他死，十六年前，那些人恐懼於沈叔叔的才智無雙，十六年後，小川所展現出的才能，同樣會讓他們恐懼。」

    程少君深吸一口氣，好像突然有了釋然：「我理解你的想法，放心，我會控制住自己，再不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少卿。」

    柳卿嵐沒有因這句話感到欣喜，反而眼神里多了一抹憂慮：「他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也許經常，會需要我們的幫助。」

    程少君終於笑了笑，無比鄭重的說道：「放心，只要程家還在，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老天爺都不行！」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柳卿嵐的肩膀：「我稍後就會飛回蓉城，你多保重！」

    隨後，她又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柳卿嵐，顯然是早有準備：「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上面標註了特殊線路，有什麼需要我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柳卿嵐什麼都沒說，結果名片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看著程少君離開雅間的背影，她罕見的露出一抹會心微笑。

    目的，終於達成！

    可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感覺到雅間裡多了一襲身影，在瞬間的眉頭一皺中，轉身看去。

    洛川站在窗前，淚流滿面，窗戶洞開！

    柳卿嵐頓時心尖一顫，沒想到他去而復返。

    「你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希望洛川沒有聽到程少君與她的對話，可是洛川臉上掛著的淚痕，卻又明顯的昭示出一切。

    洛川聲音已有些沙啞：「在蘭姐姐走進這間雅間時。」

    柳卿嵐不經意間攥起粉拳：「那那你什麼都聽到了？」

    洛川苦笑一聲，輕輕點頭，然後就走上前去，直接將柳卿嵐擁入懷中：「你怎麼這麼傻呀？」

    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卻重重擊在柳卿嵐一直故作堅強的那顆心上，像是掘開了江水的堤壩，瞬間洪濤肆虐，奔涌成江河。

    洛川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給她溫暖，也是要告訴她，他始終都在她身邊。

    柳卿嵐像是一個孩子，哭的泣不成聲，緊緊抱著洛川，像是想要融進他的身體之中。

    她多麼渴望這個懷抱，整整想念了十六年！

    一開始，當她聽說那個噩耗時，她很傷心，但傷心的只是失去了一個童年玩伴，可是漸漸長大，她才愈發明白，原來那從不僅僅是一番單純的情感，那個比她還要小上幾個月的人，早已深深紮根在她的心裡，任誰都無法抹去，更沒有任何人，可以占據。

    越是堅定自己的情感，她就愈發想念那個在她印象中，永遠只停留在童年的那張臉，她不相信他會就這麼死了，她希望他還活著，尤其是在她知道父母之死的真相，知道當年沈氏滅門，那場驚天浩劫的真相後，她就愈發陷入這段情感中無法自拔。

    好像是苦心人，終於可以天不負，她最希望看到的畫面，最渴望的懷抱，最想要依靠的肩膀，都在這一刻，得到實現。

    尤其還是，抱著她的這個男人，十六年來從沒有忘記過她，她好開心，開心到痛哭流涕。

    「對不起！」

    沉默了良久，洛川終於緩緩鬆開柳卿嵐，再度開口。

    柳卿嵐止住哭聲，頓時板下臉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你對我說這句話。」

    洛川哭笑不得，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淚痕：「好，不過以後，我們可能在人前，依舊要裝作和以前一樣，我知道這可能是一種折磨，但你要相信我，不會太長時間的，等到我有足夠實力讓世人知道我真實身份的時候，一切就都好了。」

    柳卿嵐破涕為笑：「我從來都沒有不相信你過，所以，你不用擔心！」

    她轉而又問道：「你真的，準備要走那條最艱難的路嗎？」

    看著洛川輕輕點頭，她嫣然一笑，再度抱住洛川，俏臉倚在他胸膛上：「不管你要走什麼樣的路，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洛川也伸手環住她肩膀：「縱然前路多艱，我也會屹立巔峰告訴他們所有人，天下捨我其誰！」

    柳卿嵐輕輕嗯了一聲：「我看上的男人，就該有這樣的豪氣！」

    她突然踮起腳尖，湊近洛川的臉，在他嘴唇上深深一吻。

    洛川頓時全身一僵，在柳卿嵐又做回原來的動作時，他忍不住開口道：「嵐兒，有的事我還是希望告訴你……」

    他想要說，他可能無法做到，專心去愛她一個人了，可是卻被柳卿嵐伸手堵住嘴。

    「什麼都不要說，我都懂，十六年的時間，足夠我想通一切，我不會奢求什麼，真的不會。」

    洛川心裡一疼！

    柳卿嵐有些嗔怪的看向他：「還有，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叫我的哦。」

    洛川嘴角一抽：「是，嵐兒姐！」

    柳卿嵐鬆開洛川，開始鄭重問道：「對付我大伯，你有沒有把握？」

    洛川淡淡一笑，眼神變得深邃：「我說過，他連做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十天之內，你一定會收到一個好消息。」

    柳卿嵐又關懷問道：「需要我幫你什麼嗎？」

    洛川輕輕搖頭：「把我手裡的所有產業都接手了就好，也不用什麼第二股東的身份了。」

    柳卿嵐笑意玩味：「這麼相信我呀？」

    洛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我走了！」

    看著他轉過身離去的背影，柳卿嵐良久才喃喃一句：「小川，你安心的去守護天下好了，就讓我來守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