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東端著菜走過來,說話的時候表情極其誇張。
身後也端著菜的梁春紅抬腿朝著張晨東屁股就是一腳。
「你還吃不吃飯了,別給我噁心人。」
被踹了一腳的張晨東顯然是平時被踢多了,腿彎了一下,但手上的兩盤菜穩穩噹噹的沒有灑出來一滴菜油。
「來,吃飯吃飯,這是新殺的豬肉。」
梁春紅夾了滿滿一筷子青椒肉絲放在舒燼的米飯上,滿眼期待的看著舒燼吃。
知道自己不愛吃肥肉又嗜辣,這道菜是專門給自己炒的。
舒燼嘗了一口,油香油香的,很辣。
一瞬間,眼眶就匯聚了淚水。
「怎麼還哭了呢,吃飯可不能掉眼淚豆,是不是太辣了?」梁春紅慌了神,莫不是自己做的太難吃了。
「是辣了點,但是好吃。」舒燼擦了一把眼淚,扒了兩口米飯。
張大勇看在眼裡,微微嘆了口氣。
這哪裡是辣的,是想她師父了。
吃過飯,舒燼想著回去打掃打掃衛生,剛走出門碰見了徐志書。
另一個發小徐念念的爸爸。
懷裡還抱著個沒長牙的小孩子。
去年高考的時候徐念念就沒參加,聽說是打工去了,師父去世的時候舒燼從學校趕回來匆匆見了徐念念一面。
那時候她的小腹已經隆起了,這個孩子應該就是徐念念的孩子了。
自從徐念念外出打工後,就和舒燼鮮少聯繫。加上師父去世後,沒怎麼關注村裡的事情,也就沒聽說她結婚的消息。
「徐叔。」舒燼打了個招呼,走過去捏了捏小孩麵團似的小手。
「舒燼回來啦,空了來家裡玩。」徐志書一邊逗樂著懷裡的小孩一邊跟舒燼講話。
「行,等我家裡收拾好了,我就去蹭飯。」
回到家,舒燼就開始大掃除。
失了人氣的房子,壞的特別快,幾扇木門的合頁都繡掉了螺絲搖搖欲墜。
舒燼坐在人字梯上給合葉換螺絲,鳳蘭嬸子一邊跑一邊大喊著些什麼。
等她跑近了,才聽清她口中的話。
「皮!滿天都是皮!」
「小舒!滿天都是皮啊,皮!」
看著鳳蘭嬸子恐懼驚慌的話都說不完整,舒燼心裡頓感不妙,從人字梯上下來摻著鳳蘭嬸子就往她家走。
左鄰右舍也聽到了佘鳳蘭的叫嚷,紛紛出來看熱鬧。
趕到佘鳳蘭家,舒燼看著房頂上的洪昌廉陡然睜大了眼睛。
洪昌廉身上脫得精光,瘋魔了一般扣著自己身上的皮。
碎皮就如同雪花一樣,簌簌掉落。
紅血流淌在房頂的積雪上,融化了的紅雪水從房檐上流了下來,地上已經有了一小片血水。
房檐上流下來的滴滴答答的濺起紅色的血花。
佘鳳蘭看見這場景一聲尖叫暈了過去。
趕過來的村里人,不少人都嚇得捂住了眼,還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在一旁乾嘔。
「回去!都回家去!大過年的不好好在家呆著瞎湊什麼熱鬧!」
「東子,把你鳳蘭嬸扶進去。」
趕來的村長張大勇把村民都趕了回去,然後招呼著張晨東把佘鳳蘭扛進房間。
舒燼跟在張晨東後面走進佘鳳蘭家,一把揭了床單就爬上了房頂。
「舒燼,小心著點!」張大勇站在下面急得團團轉。
「給你,都給你。」
「你喜歡我就都給你。」
洪昌廉口中念念有詞,整個人呆愣木納,機械的扒著自己的皮。
撕扯再丟掉。
就像白色的人皮蝴蝶,翅膀邊緣沾著鮮血在空中翩翩飛舞再緩緩墜落。
舒燼看了眼下面,萬幸這不高,即使滾下去也不至於摔死。
看準時機,舒燼張開被單就是一撲,把洪昌廉罩在被單里。
他也不反抗,仍舊在扣自己身上的皮,只是力氣大的驚人死活推不走。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舒燼才把他從房頂上弄下來,被單上滲出一片片紅色。
張晨東帶了層膠皮手套萬般不願的搭把手接了一下被被單裹著的洪昌廉。
「現在怎麼辦?」張晨東嫌棄的脫掉手套,站的離洪昌廉遠了一些。
「送醫院啊,還能怎麼辦!你個憨貨!」
張大勇一巴掌打在張晨東腦袋上,打電話聯繫了村里幾個漢子,開著拖拉機就把洪昌廉往鎮子上送。
來的人不敢碰洪昌廉,用厚被子裹了又裹才敢抬著他上拖拉機。
等人走後,舒燼看著地上的皮殼陷入沉思。
洪昌廉站在房頂上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這些皮,是他要給誰的?
是誰在喜歡他的皮?
「啊!」
佘鳳蘭在房間裡一聲尖叫,聽見聲音的舒燼徑直跑了進去。
「怎麼了鳳蘭嬸?」
只見受到驚嚇的佘鳳蘭抱著膝蓋哭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看見舒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抹臉抱著舒燼就是嚎啕大哭。
等佘鳳蘭情緒平復下來,舒燼才張口詢問。
「上午見洪叔不是還好著呢嗎?他怎麼突然那樣了?」
「他找完你回來還跟我說他指定有救了,吃晌午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後面突然就說身上癢。」
說到這,佘鳳蘭咬了咬嘴唇,看向舒燼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自卑。
有些說不下去,又自嘲的釋然。
「這髒病有時候是會讓人癢,我,我也會。」
「我就沒有太在意他,等我收拾完廚房再出來,他就已經爬上了房頂,把自己脫得乾乾淨淨的就在房頂上撕他的皮。」
舒燼把目光挪到了佘鳳蘭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鳳蘭嬸,那你的皮有沒有……」
聽見這話,佘鳳蘭連連擺手。
「我沒有,我的皮好好的。」
說著話,佘鳳蘭捲起自己的衣袖和褲腿,皮膚雖然已經有些鬆弛老態,但是並沒有糜爛的地方更不用說像洪昌廉那種裂紋碎皮了。
想到洪昌廉癲狂的模樣,難不成真是有什麼邪祟?
舒燼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安慰了一番佘鳳蘭準備回去翻一翻師父留下來的典籍。
從屋裡走出來,舒燼看著只剩一片血漬的空地皺起眉頭。
那些從洪昌廉身上撕下來的皮不見了。
無風也無人,這皮憑空消失了。
舒燼趕回家拿了羅盤又折返回來,屋子內外上上下下走了一圈手中的羅盤沒有任何異樣。接著又在村中走了一圈,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看來在這是不會有什麼發現了,舒燼用竹筒舀了一勺地上的血水就回去了。
師父有兩冊典籍,一冊是符籙一冊是記錄著從祖師爺傳下來所有見到的妖邪鬼物,類似一本圖鑑名為眾生譜。
眾生譜分妖卷鬼卷和人卷,在人卷中舒燼找到了和洪昌廉相似症狀的例子——皮人。
卷上寫,皮人就是感染屍毒的人,隨著時間屍毒加深人會喪失痛感皮肉分離。
詳解的最後還有一行小字,寫著:屍毒侵肺腑,皮肉兩分離。人漸不覺痛,皮盡神難醫。
「皮盡神難醫。」
也就是說,大羅神仙來了,洪昌廉也救不回來了。
只是,他怎麼會感染屍毒?
一般最易感染屍毒的都是倒斗的人,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
前兩年洪昌廉在外面不知道幹什麼營生發了財,這會想來莫不是跟人下地倒斗幹了挖墳倒賣的營生。
那些人皮不會無故消失,或許是有什麼東西跟著洪昌廉回來了。
舒燼合上典籍,拿出裝著血水的竹筒。
一捧地上的土,一根香。
將香點燃插在土前,再把血水點倒在土的四方。
以香為引,血土指路。
口訣念完,一條土線動了起來,只是血水裝的少,土線只有幾步長就斷了。
土線走的方向是西面,洪昌廉家的方向。
這就怪了,走前自己是檢查過的,並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看來要再去一趟了。
把可能用到的傢伙事收拾好裝進一個繡著八卦圖的黃色斜挎包。
舒燼挎上包顧不得天色漸暗就又朝著洪昌廉家去了,路上打電話給佘鳳蘭也沒有接聽,只希望她別掃了那塊血水。
路過徐念念家時,傳來一聲聲嬰兒啼哭。
舒燼看過去時,好像看見徐念念抱著孩子走回屋子裡。
這會兒也顧不得敘舊了,舒燼加快了腳步。
走進院子,舒燼率先看向血水的地方。
已經被打掃乾淨了,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
若是泥巴地也不礙事,偏偏他們家是水泥地,這下是真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走進屋裡佘鳳蘭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明天搭便車去醫院照顧洪昌廉。
舒燼向佘鳳蘭詢問洪昌廉在外面的營生的時候,佘鳳蘭支支吾吾的半天蹦不出來一個屁,像是生怕犯了什麼忌諱。
不說又能改變什麼,自欺欺人罷了。
「鳳蘭嬸!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洪叔身上的是屍毒,若是真有什麼東西跟著他來了,你要全村都陷入危險嗎?」
「哎,他沒跟我說自己乾的是些什麼事,但是我也能猜出來些,他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些個老物件,寶貝的緊。」
想到洪昌廉干那些個挖人祖墳的事,佘鳳蘭說出來心裡直念罪過罪過。
「什麼喪盡天良的事都讓他幹了!」
「那些東西呢?」舒燼眸光一閃。
「在地窖。」
地窖里除了一些地方放著蔬菜其他位置擺著一個個大缸,缸里舖滿稻草放著一些瓷器。
這些東西是從地里挖出來的,帶些陰氣,但是不會讓人染上屍毒。
「洪叔還帶回來什麼東西沒有?」
「沒了。」
佘鳳蘭想了想,確定的搖搖頭。
引路咒不會出錯,這邊一定有什麼東西。
舒燼的手機響起,張大勇從醫院打來了電話。
洪昌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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