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

    秦夫人雖然好奇，但也沒有繼續多問，而是打算找個時間帶著侄女再來拜訪。

    幾人品茶聊天說的正熱鬧，就見之苹走了過來。

    「夫人，大少奶奶說宴席已經準備好了。」

    錢桂花聽罷帶著眾人去了聽風樓。

    聽風樓建在住宿小院的後面，離果園最近，若是花季定美不勝收。

    聽風樓是個三層小樓，二層和三層都是吃飯的地方，只不過二層是一個個的包間，三層是一個大的宴會廳。

    各家夫人隨著一個個女侍者上了三層，發現這層實行的是分餐制。

    中間空出很大的一片場地，兩側是一張張小几，每張小几可供一到兩人用餐。

    因為梁朝是以左為尊，所以錢桂花將縣令夫人安置在了左邊第一個位子。

    接下來依次是縣丞的夫人聞氏和縣城的幾位舉人夫人。

    右側依次是錢桂花、縣衙主薄的夫人秦氏、尹氏和縣城裡的鄉紳夫人。

    各家小姐都陪坐在自己的母親身邊。

    眾人依次落座後，就見女侍者們將四周所有打開的門扉都關上了，還不待眾人發問，就見另一波女侍者將三層各個角落的燭台都點了起來，一時間明明暗暗的燭火將眾人的興致也勾了起來。

    秦氏心裡好奇極了，剛想問一問就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喊到：「開宴～」

    女侍者們將一道又一道菜餚端了上來，席上眾人看著新奇的菜色和新奇的擺盤興致更高了。

    「這都是鄉下人自己琢磨出來的菜色，各位夫人不嫌棄的話都品嘗一下。」

    聽到錢桂花的話，眾人心裡不由訕訕，那她們還不如鄉下人呢，因為都沒有見過。

    縣令夫人夾起盤中一塊四四方方的豆腐，放入口中，不由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吃出了肉的味道。

    她正想誇讚一句，就聽到了鼓聲，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上首的石台上一個古裝女子敲擊出來的聲音。

    幾聲鼓落，接著是一陣蕭音傳來，坐在縣令夫人身邊的沈小姐不由驚嘆出聲。

    「好美的衣服，在縣城我都沒有見到過。」

    隨著她讚嘆的聲音，一行五個著學子袍的少女輕移步子來到了中間的空地上，原來那竟是個舞台。

    少女們輕甩袍袖跳的不是時下盛行的輕柔曼妙的舞姿，而是展示君子之風的仕子舞。

    眾人看的入神，明明剛剛還覺得美味的食物也少了幾分滋味。

    五位少女緩緩開口。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聲歇舞畢，直到舞台空空如也，眾人才慢慢回過神來。

    縣令夫人輕聲問道：「剛剛那幾位是？」

    「奏樂的正是女私塾的夫子，舞台上的五位少女是私塾的學子。」

    眾夫人齊齊吸了一口氣，尤其是秦夫人更是急聲問道：「女私塾不是教女德女容的地方嗎？」

    錢桂花勾起嘴角道：「眾夫人剛剛不是還誇讚女私塾曾施粥一事嗎？足可說明這些女子的品德純善。

    我這裡的女侍者的規矩也是各位誇過的，可見她們的修養甚高。」

    秦夫人尷尬的笑了笑，其他夫人也沉默了下來。

    錢桂花接著說道：「女子存於世本就不易，而她們更想靠著自己將女私塾發揚光大。

    她們來到我這裡表演是為了賺錢建私塾，我很支持。

    當下的讀書人自持身份，寧願用妻子的嫁妝都不願彎一下自己的腰。

    而這些女子為了讓更多的女孩子能夠讀書，願意為了五斗米放下身段，我覺得很了不起。」

    錢桂花的一番話，聽的眾夫人都紅了眼眶。

    在平邑縣她們的身份拿出來也算得上貴重，可這又怎樣，不僅要操持內宅還要管教庶子庶女，有一點錯漏都是她們這個當家主母的責任。

    這頓飯吃的安靜異常，只能時不時聽到碗箸的碰撞聲。

    飯畢，眾位夫人也沒有多做停留，告辭後都回了縣城。

    縣令夫人坐在馬車裡，眼睛看著腳下的竹籃出神。

    沈小姐看著母親呆愣的樣子不由擔心。

    「母親，您這是怎麼了？」

    縣令夫人回過神，摸了摸女兒的耳垂笑著道：「你哥他們小時候，都是叫我娘的，不知何時開始就喚我母親了。

    可能是我讓他們不能輸給你庶弟開始，也可能是…

    如果可以，娘並不想你成為一個只能囿於後宅的女子。」

    沈小姐眼眶微紅，輕輕靠在縣令夫人身上。

    「娘～」

    「好了，不要把妝弄花了，喏～那些桃花酒都給你了。」

    沈小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

    「我就是好奇桃花酒的味道，娘，她們可真厲害，好像什麼都會做似的。」

    縣令夫人輕輕一嘆，「是啊，好厲害～」

    她猶記得夫君之前誇讚慈慧夫人時的神情，她不否認她當時嫉妒了，夫君已經多少年沒有用那種神情看過她了。

    而今日她才明白，是她作繭自縛了，也許是她能看見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知道爭風吃醋、扞衛自己正室的地位。

    而錢桂花卻不知今日她差一點就被人當成插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了。

    第二日，昨日參宴的夫人都派了自家的小廝給錢桂花送來了銀兩。

    少到十幾兩，多到上百兩，都是捐給女子私塾的。

    錢桂花把錢送去給陳靜姝和邱兮漁的時候，兩人都高興不已。

    「沒想到這些夫人這麼慷慨，乾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們會捐銀兩所以才讓我們表演的。」

    錢桂花佯怒道：「我是那麼勢力的人嗎？

    不過，我始終堅信：能理解女子的只會是女子。」

    「嘿嘿，乾娘英明。」

    錢桂花沒理撒嬌賣乖的兮漁，而是轉向陳靜姝道：

    「靜姝，不要忘了把樂師儘快給我教出來啊。」

    陳靜姝頷首一笑：「靜姝遵命。」

    錢桂花不由好笑：「你真是跟這個皮丫頭學壞了，好了，你們數銀子吧，我去忙了。」

    「恭送乾娘，嘿嘿～」

    「錢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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