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篇（1）

    九州誕生之初，並無人族，執掌這片天地的，是妖！

    這裡所說的妖，並不是單單指那些草木牲畜成精的妖怪，而是泛指所有的大妖。

    山川大河，湖泊海洋，皆可為妖。

    大部分的妖，其實都很善良單純，無憂無慮的生活著九州的大地之上。

    直到後來，人族出現，並且慢慢的占據了這片天地。

    他們醜化了妖，特別是眾多宗門的出現，為了名聲、權勢。斬殺眾妖。

    最終，眾多妖不願與人族繼續糾纏，一部分離開了九州，前往了時空長廊，去浩瀚的遠古星海尋找棲居地。

    而另外一部分，則是去了地府，漸漸的成為了那裡的原住民。

    而我，則是留在九州界的最後一隻妖！

    我沒有名字，或者說大多數的妖都沒有名字，只有那些少數的大妖才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他們叫我狼妖，我只是妖族中最底層的存在罷了！

    我出生在九州，父母和眾多兄弟姐妹早已經死去，它們都是死在那些宗門強者的手中。

    我沒有離開九州，不是說我多麼的眷戀這裡，而是我壽元無多，不想再離開了。

    落葉歸根，我想死在這裡，陪著我的父母和眾多兄弟姐妹們。

    九州，已經成為了人族的領地，我藏身九州西南一處山脈中，靜靜的等待著大限的到來。

    春去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體內的妖力漸漸減弱，氣息也越來越虛弱。

    而就在這一年大雪紛飛之際，我所棲居之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人，手裡拎著一個酒罈子，滿身酒氣，搖搖晃晃的出現在了這裡。

    從他的身上，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強者的氣息，感覺就像是一個普通人。

    若是在以前，或許我會吃了他，畢竟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是死在人族的手中，我對於人族真的沒有絲毫的好感。

    可是，隨著生命力的流逝。我心中的仇怨，已經漸漸減輕了很多。

    我長嘯一聲，發出悽厲的狼嚎，佯裝兇狠，想把他嚇走，省的打攪我的清淨。

    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這道狼嘯非但沒有把他嚇走，反而讓他對我升起了些許興趣似的。

    他看向我的目光放光，手對著我的方向虛抓一下。

    剎那間，我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澎湃力量籠罩了我的身軀，束縛了我的身體，讓我動彈不得。

    完了，遇到人族的強者了！

    我都已經躲到這個地方了，竟然還被找到了，運氣真是衰到家了。

    我心中已經絕望，閉目等死！

    但是，等了很久，發現並沒有什麼動靜。

    睜開眼睛，發現那個蓬頭垢面的人正在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妖？」他聲音有點沙啞低沉。

    我微微一愣，輕輕的點點頭。

    「咚~」

    他的手一翻，一個比他手中小一號的酒罈出現，放在了我的面前。

    「陪我喝酒！」他很是隨性的說道。

    我又是一愣，有些怔怔的看著他。

    人族強者不都是見到妖就獵殺的嗎？

    現在這情況是幾個意思？

    怎麼感覺像是老朋友見面似的！

    數個疑問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逝，不過我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直接抱起那壇酒，狂灌了起來。

    這個人族強者和我以前見過的不太一樣，不修邊幅。沒有一點強者高手的架子。

    反正我壽元無多，也不在乎什麼了。

    咕嚕咕嚕一陣狂飲，我滿足的打了個酒嗝，很舒爽。

    曾經我也喝過人族釀製的酒水，但是和這壇酒比起來，感覺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了。這酒夠烈，喝進口中感覺跟一團火吞進腹中似的。很痛快。

    「哈哈哈……好，好酒量！」

    他狂笑，端起自己手中的大酒罈，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浸濕了胸前衣衫。

    就這樣，我倆不再言語。大口大口的喝著酒。

    直到我們酒罈內的酒都喝完了，我直接扔掉空酒罈，看著他，沉聲說道：「來吧，反正我時日無多，早死晚死都一樣，喝了你一壇酒。謝謝了！下手的時候，希望你痛快點，別讓我……哎，你……」

    我的話沒說完，就看到他拍拍屁股直接走了，讓我有點傻眼了。

    我還以為喝完酒之後他就會對我動手呢，現在看來似乎和我想像的有點不太一樣。

    「明天再來找你喝酒！」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這裡呆立良久，怔怔的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中複雜之極。

    明天他還來，我要不要提前開溜？

    算了，九州之大，哪裡還能有我的容身之處？

    最關鍵的是，我也沒有幾年活頭了，這個邋遢的傢伙似乎和其他的人族強者真的不一樣，我對他並沒有什麼厭惡的感覺。

    翌日，同一時間，他果然來了。

    拎著兩個大大的酒罈，離老遠就能聞到酒香氣。

    看到我在這裡等待之後，他那有些髒的臉頰上露出了開懷的笑容，說道：「想找個酒友不容易，還以為你跑了呢！」

    說著，他直接扔過來一壇酒，我直接抱住，拍開泥封，聞著那濃郁的酒香，深吸一口氣，咽了一口口水。

    我灌了一大口酒，打了個酒嗝，看著他，說道：「你和別的人族強者不一樣！」

    「你也和其他的妖族不一樣！」他面帶笑容的對我說道。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了，說道：「咱們都是另類！」

    「對，咱們都是另類，為了這個，當飲一大白！」他哈哈一笑。端起酒罈，咕嚕嚕的狂飲起來。

    一人一狼，就這樣，以一種似友非友的關係相處著。

    我不知他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來自哪裡。他也沒有問過我的來歷之類的，我們就像是單純的酒友，只為找個伴。

    我是寂寞的，舉目無親，這裡沒有我的同族，孤寂是很正常的。

    他更加的寂寞，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我能感覺出來。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寂寞，我們才能這樣的相處吧！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他從未間斷過，每天都來此，讓我陪他喝酒。喝完之後，直接離開，很是灑脫。

    我漸漸的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把他當成了朋友，唯一的朋友。

    我想繼續陪著他這樣每天喝酒，看天外雲捲雲舒，但是，我做不到了。

    我能感覺到，我體內的生命力已經很稀薄了，身上的妖力即將散盡，大限將至。估計撐不了一年了。

    這一年冬季，大雪紛飛。

    往日的這個時辰，他已經來了，但是今天，到現在他還沒有出現。

    我淋著雪，任由雪花覆蓋在我身上，靜靜的等待著。

    沒過多久，遠處雪地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以為是他來了，面帶笑容的朝那邊看去，結果卻看到了十餘位身著黑衣的精壯之人。

    他們身上，氣息都不弱，不知道是什麼宗門的人。

    「妖，這裡竟然有一頭狼妖！」

    「妖氣這麼弱。不是大妖，真是運氣！」

    「活捉它，帶回去做守山靈獸！」

    ……

    他們很興奮，將我團團圍住，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我看著他們，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哀，同時也有一種決絕。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反抗的力量了，根本不可能從他們的圍困中逃脫出去。

    但是，妖，也是有尊嚴的！

    即使是死，我也不可能被他們奴役！

    「砰砰砰……」

    他們對我動手了，下手不是很重，很有分寸，道道勁氣轟擊在我的身上，我的身體皮開肉綻，身軀顫抖不已。

    但是，我死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倒下。

    「嗷嗚~」

    我仰頭望天，發出一道狼嘯。

    聲音不再嘹亮悽厲，蘊含著深沉的不甘。

    我不甘。為何這世間會變成這樣？

    人族和妖族，為何不能和平共處？

    妖族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要被這樣對待？

    天道不公，為何容不下妖！

    我已經奄奄一息，他們不再出手攻擊我，而是怔怔的看著我，似乎被我那狼嘯中的悲壯渲染了。

    「若有來世，我願成妖。撕了這片天！」我看著蒼穹，喃喃說道。

    「轟隆隆……」

    天空中，響起了一陣驚雷，似乎是老天爺因為我的一番話被觸怒了。

    剎那間，一道光從天際傳來，攜無盡雷霆之威，轟然落下。

    天罰嗎？

    來吧。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面帶笑容，笑對生死。

    唰唰唰！

    那道光降落，並沒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瞬息穿過剛剛圍攻我的十幾人。

    「噗噗噗……」

    一連串的悶響之聲傳來，緊接著就看到那十幾人脖間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他們眸中的光芒。在這一刻瞬間變得暗淡下來。

    下一刻，那十幾人脖間的細細血痕擴大，頭顱飛起，斷頸之處血柱如泉涌，噴灑血雨。

    「砰砰砰……」

    十幾人的殘屍倒地，屍首分離，就這樣死去了。

    我愣住了，這瞬間發生的一幕，讓我有點回不過神來。

    而剛剛的那道光，不是什麼天罰雷霆，而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劍身斑駁，輕輕的插在我面前不遠處。

    「不好意思，今天大雪封門。好多酒館都停業了，我找了好久，才在一家小酒館找了兩壇酒，來晚了！」

    那熟悉的聲音響徹在我的耳畔，抬頭望去，他的身影出現了，像往常一樣。手裡拎著兩壇酒，微笑著看著我。

    滿地的殘屍，雪地上的血跡，腥氣撲鼻。

    而這一切，他像是沒有看到一般，直接來到我的身前，扔給我一壇酒，直接坐在雪地上，賞雪飲酒。

    我坐在他的旁邊，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喝著酒，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以後，別來了！今年的冬天，我撐不過去了！」

    他沒有看我，看著空中飄落的雪花，靜靜的喝著酒。

    良久之後，一壇酒喝完了，他抓起地上插著的鏽跡斑斑的鐵劍，直接離開。

    「你不會死的，等著我！」

    留下這句話，他頭也沒回的走進了茫茫大雪之中，身影漸漸被風雪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