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不小的雨,戶外的草地有些鬆軟。
田蜜坐在帳篷里看著釣魚,支著燒烤架的小夥伴們,黑洞洞的眼底沒什麼情緒。
「田蜜,烤魚,我小叔釣的魚!」傅景永遠都是一副大咧咧沒什麼煩心事的樣子,也難以照顧別人的情緒。
他呲著牙傻樂著遞給田蜜一串小魚。
「今天小叔大發慈悲要教給我們扣籃必殺技,等野營完畢,哥哥給你露一手。」
田蜜看著他的笑容,臉上一派平和安靜,她接過烤魚,「謝謝你,傅景哥哥。」
她原本是最怕孤獨,最怕一個人,這些天來沉浸其中的日子反而覺得逃避進孤獨中更有安全感。
唯一在乎自己的人已經被自己害死,她像罪惡加身的溺水者,她想活著,也沒抗拒死亡的大手拉她沉淪。
傅景。
她好像在掙扎中抓住了一塊浮木,有人告訴她別沉下去,跟著我上岸。
她嘗試著吃了一口魚,鹹鹹的,似乎還帶有一股苦澀腥味。
很難吃。
「好吃。」
輕輕地,她說了違心的話。
「嘿嘿,我小叔烤的。」
傅景咬了一大口,嚼了兩下,臉色大變,全吐了出來,「呸呸呸,什麼狗屎。」
田蜜看著他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傅景皺著的眉頭逐漸鬆開,「哦,好呀,田蜜,你騙我!」
傅景第一次專注地看著靜靜微笑的田蜜,心跳猛地一頓,他見鬼地揉了揉自己的心臟,有股想逃跑的衝動,「哼,我得把烤魚全部拿過來給你吃。」
「不要。」田蜜搖頭,有些無奈。
「晚了!」傅景大喊了一聲,「小叔,田蜜喜歡你烤的魚,都給她吃。」
他邊說邊跑向傅彥開,看見餐飲墊上的最後一杯酸奶被姚嘉銘拿走,瞬間忘了自己要幹嘛,和姚嘉銘打鬧著搶了起來。
田蜜的視線完全追隨著傅景,直到傅彥開坐到她身邊,長腿屈伸著,把烤魚遞到她面前。
她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這」
「明明不喜歡,卻說喜歡。」傅彥開涼涼的嗓音響起,「不是什麼時候都要給別人面子,尤其可能後患無窮,你的善心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吃個魚而已,有必要像個學究一樣上綱上線的嗎?
田蜜打量著眼前不算陌生的男人,優越的眉眼向來沒什麼大情緒,淺藍色的襯衫穿在他身上沒有顯得溫柔,反而襯出冷漠疏離的距離感,視線落到他挽起袖子的冷白手臂上,幾條不明顯的抓痕已經變淡,她有些愧疚。
她伸出手去接烤魚,傅彥開皺著眉移開,「做什麼?」
「嗯,我想吃。」稍稍彌補愧疚的心。
他卻冷著臉站了起來,走到垃圾桶旁邊,將東西全扔了進去,「不喜歡,就不要吃。」
田蜜被他冰冷的舉動嚇到,傅景的小叔,脾氣好大。
心口有些悶,她垂下眼帘遮住情緒從包里翻出一把藥,打開純淨水送了下去。
她靜靜地看著活力四射的傅景是那麼地充滿生命力,他不遠處是一大片鳶尾花隨風搖曳開得正好。
鳶尾是媽媽最愛的花,她說它的花語是黑暗,期望,永不消逝的懷念。
田蜜沉浸在過去美好的回憶里,絲毫沒注意身邊有東西扭動著爬向自己。
直到有人猛地一把拉起自己,她懵懵地撞進一堵溫熱的胸膛,很快地踉蹌著隨著那人後退。
她看著傅彥開一腳踢開飛速爬過來的蛇。
「啊」最害怕軟體爬行動物,讓她把臉埋進他身體,手下意識死死抓住他的腰。
「放開我。」傅彥開感覺到腰間的緊錮,皺起了眉頭,昨天晨跑結束從橋邊救下她的動作完全是救人的本能反應。
他現在本意只是想拉起來她,不習慣和別人這麼親密的接觸,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緊張的心跳,窘迫的軟香讓他幾乎是推開懷中的女孩兒。
「怎麼了!」傅景和姚嘉銘,還有遠處的幾個小夥伴全跑了過來。
「沒什麼,一條蛇,跑了。」
他臉色不善,深深看了臉色蒼白的田蜜一眼,摘掉手上的手套,「收拾東西出發,籃球場。」
「好耶!」傅景幾乎開心地跳起來。
「田蜜,你還好嗎?」姚嘉銘看著她緩過來的臉色,關心地詢問。
「謝謝,我沒事。」
她搖了搖頭,看著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他,好像很討厭自己。
在傅宅待了一個月,田思明千恩萬謝把姐弟倆接回了家。
田蜜一進家門就止不住地顫抖,她環抱住自己的手臂,還是控制不住那股打從心底發怵的顫抖。
田思明冷著一張臉,「別裝得跟你媽那一套一樣,你弟弟都去上學了,你在傅宅泡了一個月還不打算去學校嗎?」
「記住這種感覺,以後再想犯錯的時候好好想一想這個滋味!」
田蜜平靜的心跳又開始抽痛起來。
「她不是死也要逃離這個家,拋夫棄子嗎?」
田思明惡狠狠地盯著她,「她沒辦法消失,這裡還是有她的女兒,兒子,她死不安心的。」
田蜜麻木地流著淚,捂住耳朵回到房間,腦神經突突直跳,她倒出來藥和著水喝下。
睡意漸起,她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家裡靜悄悄的沒人。
田思明更不想待在家裡,恨不得過夜都在公司,田呈被他送進貴族寄宿學校,空蕩蕩的家裡只有她這個「矯情犯」。
也許,對於爸爸來講,她的出生就是個錯,她曾不只一次聽見他酒後吐槽當初要是田呈是哥哥,就沒她什麼事了。
她很羨慕那些被家裡嬌寵養大的小姐們,而田蜜和她們仿佛格格不入,也融不到一個圈子裡去。
無數次,她都在想,還好,她還有媽媽。
現在,她真的什麼都沒了。
她像入魔了一樣,在客廳播放著cd,每天都要聽好幾遍。
她推開門,想到最喜歡的鞦韆架上坐一坐。
卻發現鞦韆上放著一袋土壤,裡面是幾棵薔薇花苗。
她掂下袋子,下面還有一張遮住的字條。
泛黃的指尖拿起紙張。
字跡剛勁內斂——
如果不知道可以做什麼能走出來,好好照顧它吧,它很需要你。
她看著袋子裡茁壯的花苗,還有一張養護知識。
又看了看沒人的四周,把紙條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在背面殘缺的處,看到被撕了一半的「景」字。
她微微一笑,眼底溫柔勝過萬千春水。
田蜜在自己臥室窗戶底下開闢了一片沃土,把薔薇苗們載種進去,期待著有一天能爬上二樓窗台。
心裡有了希望,悄悄發了芽。
連吃那些討厭的藥都沒那麼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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