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襲

    一個事實，擺在所有酋長面前：接下來攻城，它們犬戎人該怎麼進攻？

    有二十石強弓這個威懾在，沒有哪位酋長願意去送死。即便，只需要犧牲一二十位酋長，剩下的酋長們就能踏破此城，卻也沒有哪位酋長願意作出這個犧牲。

    大公無私？

    對它們犬戎人來說，不存在的！

    酋長們不願意作出犧牲，那麼，就只能繼續勒令勇士們攻城了。

    然而，這種攻城方式，卻又不是王子阿爾拉瑟想要的。

    因為，如果只是派出勇士攻城，以眼前這座城邑的防守強度，最少也需要旬日時間，才有可能耗盡這座城邑內的守城物資，然後才是破城。

    這耗時，也太久了些！

    破一座城邑需要十幾天，此去雁門關，一路還有十好幾座城邑，如果都這般耗時日久，等它們犬戎大軍抵達雁門關下時，只怕已經是來年開春了。

    這麼長的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當然，阿爾拉瑟並不知道「黃花菜都涼了」這個梗，但是他所想的就是這麼個意思。

    今冬，它們犬戎人舉族出擊，首要目標，就是將雁門關外的所有人類城邑，全部毀掉，將雁門關外的所有人類，全都屠掉，然後，將它們犬戎人的兵鋒，推進到雁門關下。

    屆時，只要有那麼幾分可能，它們犬戎人將會攻打雁門關。

    這是它們犬戎人的千年大計！

    想要攻打雁門關，就不能讓人類有所準備。

    準確的說，是不能讓關內的人類，有救援雁門關的機會。

    如果，它們犬戎人，在攻打關外人類城邑的時候，耗時日久，這不僅給了雁門關備戰的時間，也會給關內的人類組建援軍的時間。

    真要是出現這種情況，它們犬戎人即便將兵鋒抵近雁門關，也只能望關興嘆。

    在雁門關與人類決戰？

    這不是它們犬戎人想要的！

    所以說，想要有攻克雁門關的機會，它們犬戎人在關外進攻的時候，就不能遷延日久。

    按照阿爾拉瑟的本意，直接出動這些黃金級酋長，一路很推過去，十天時間，就足以推進到雁門關下了。至於在這個過程中，死傷些許酋長，王子並不在意。

    與人類交戰，怎麼可能沒有死傷？

    勇士們死得，這些黃金級酋長就死不得麼？！

    只是現在，看這些酋長們的神態，指望它們衝鋒陷陣，多半是不可能的了。

    至於說，以王子身份「說服」這些酋長？

    阿爾拉瑟還沒那麼幼稚！

    這些酋長，哪一個不是黃金級強者？

    其中許多酋長的實力，甚至都足以吊打它阿爾拉瑟的。

    也就是仗著王子的身份，它阿爾拉瑟才能夠臨時節制、調遣這些酋長，但是，真要想依仗王子的身份，勒令這些酋長去送死，它們絕對會反過來，將它這位王子吊打一頓。

    須知，荒原上，本就實力為尊！

    此時此刻，阿爾拉瑟王子，有一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它無法勒令這些酋長衝鋒陷陣，如此，就只能繼續出動勇士們攻城了，然而，讓勇士們攻城，卻會耗時日久，這不符合阿爾拉瑟的預期，也不符合它們犬戎舉族之大計。

    至此，篝火會議，不歡而散。

    ……

    夜幕漸深。

    距郝城十里開外，犬戎人的營地星羅棋布。因為昨夜的教訓，犬戎人今夜紮營，不敢距離郝城太近，它們的營地，距離郝城最近的都在十里開外。

    此時，這些星星點點的營地中，鼾聲陣陣。

    偶爾，有犬戎人夢中驚醒，吵吵嚷嚷一陣，然後很快就平息下來。

    沒有犬戎人值夜。

    犬戎人與人類廝殺糾纏數千年，從未有過夜襲，自然也就不需要值夜了。即便有著昨夜的教訓，但這在犬戎人看來，人類依舊不可能出城夜襲它們的。

    犬戎人的這個固有想法，此前自然沒錯。

    但是，這也只是此前沒錯！

    如今，郝城有郝封在，各種超出犬戎人預料之外的戰術，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譬如現在，郝封就在準備夜襲。

    ……

    郝城城牆上，十步一崗哨，火把通明。

    值夜的預備役戰兵，身披厚厚的大氈，無懼這凜冬的寒夜。

    此時，城牆上靜悄悄的。

    除了這些值夜的預備役戰兵外，還有五百正式戰兵，以及一千青壯，但是，人雖然不少，除了火把燃燒時偶爾冒出的「噼啪」聲，這麼多人，誰都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

    牆垛處，上百條繩梯已經固定穩妥。

    「戰兵，出發！」

    郝封低喝一聲，五百戰兵依次翻越牆垛，沿著繩梯，很快就爬下了城牆。到了城下，戰兵們散開十餘步，準備接應。然後，統領黑夫及時發出一聲夜梟的叫聲。

    城下的，不止黑夫這一位統領。

    郝城的五位統領，此時也都下到城外。

    五百戰兵都帶出去夜襲去了，五位統領自然不可能留在城內敢看。

    聽到這聲夜梟聲，郝封再次低聲喝道：「青壯，開始！」

    命令下達，青壯們有條不紊的運轉開來。

    不過，他們卻不是爬下城牆，而是將城牆上打包好的物件兒，用繩索慢慢的縋下城牆去。

    這些物件兒，都是木條、木板之類的，有的很短，有的很長，形狀不一，卻是還沒有組裝的拋石機零部件。按照郝封的分派，這些零部件早已分門別類，用繩索捆好了。

    郝封準備的夜襲，就是以拋石機為主。

    前天，犬戎人前鋒剛剛抵達郝城附近時，郝封就有想過夜襲。

    不過，當時沒有想到拋石機，郝封只是覺得，只憑郝城的這點兵力，去夜襲犬戎人十數萬大軍，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所以，當時他只是想過夜襲，然後就放棄了。

    昨夜，其實也是夜襲。

    不過，昨夜的夜襲，他們郝城沒有一兵一卒出城，只是憑藉拋石機，火燒了犬戎營地。

    有了昨夜的前車之鑑，今天計劃夜襲的時候，郝封首先想到的就是拋石機。

    只不過，因為昨夜之故，犬戎人將營地後移了十里。

    所以，今晚夜襲，郝封他們就需要出城了。

    如此，難免就有些風險了，不過風險卻不是很大。真要是被犬戎人發現，然後被犬戎人追殺，他們還是有機會燒毀拋石機，然後撤回來的。

    有繩梯在，就不存在撤退的後路問題。

    是以，郝封在傍晚時，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郝伯只沉思了一下就應允了。只不過，城門早已封堵，進出城，還有運送拋石機的這些零部件，就只能通過繩索、繩梯來進行了。

    ……

    此時正值夜深人靜，城牆上的青壯們往城牆下不斷放著繩索，繩索的下面繫著捆綁好的零部件；城牆下，戰兵門接應著，將這些放下來的零部件接著，然後解開繩索。

    很快，這些拋石機的零部件，都縋下了城牆。

    這些零部件並不多，只是十架拋石機的部落罷了。

    今天一整天，工匠營緊趕慢趕，在製作出十一架床弩之外，只趕製出三十來架拋石機。不過，今晚夜襲，郝封卻只準備動用十架拋石機。

    動用的拋石機太多的話，組裝的時候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而且，搬運這些怕死就的零部件的時候，也會需要更多的人手。動用人手過多，花費的時間過多，都容易暴露。

    拋石機的零部件縋下城牆，然後，一壇壇火油也縋下了城牆。

    既然決定用拋石機夜襲，自然就要追求，最短的時間裡，最多的殺傷。

    石彈的威力是大，但是，就殺傷的多寡來說，還是火油更具殺傷一些。

    很快，一百壇火油放完。

    今晚夜襲，郝封也沒有動用太多的火油，一百壇就足夠了。

    一百壇火油，足夠十架拋石機拋射十輪的了，再多的話，只怕還不等拋石機拋射第十一輪火油，他們就會遭到犬戎人的反擊，這不符合郝封的預期。

    火油放完了，一千青壯也緊跟著爬下城牆。

    一併爬下城牆的，還有十名工匠，以及郝封。

    畢竟，拋石機的組裝，少不了工匠的指導。

    至於郝封？

    夜襲的計劃既然是他提出來的，他自然也要親臨現場，更何況，拋石機本就是他指揮。因為今晚夜襲的風險不大，父親郝伯也就沒有阻攔。

    ……

    夜幕，黑沉沉的。

    既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

    陰沉沉的，估計明天多半不是什麼好天氣。

    一千青壯，五百戰兵，背著拋石機的零部件，在黑暗中快速行進著。夜襲，講究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自然不能打著火把行軍，沒有星光，就只能摸黑行進了。

    好在，城外一片坦途，並不影響眾人的行進。

    偶爾，被犬戎人的屍體羈絆一兩下，卻也無關緊要，等到距離郝城數百步之後，犬戎人的屍體幾乎就沒有了，也沒有什麼東西阻礙眾人的行程了。

    十里地，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若是在白天，十里地根本就不需要一個時辰，但是，這是在漆黑的夜裡摸黑行軍，速度自然不可能像白天那般行走如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