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一隻貓

    冬天天黑得早，現在外面已經黑漆漆的一片了。夜風也颳了起來，吹得外頭院子裡的枯枝咯吱咯吱的響，還有幾絲冷風從窗戶縫裡鑽進來，吹得人身上涼絲絲的。而很不幸的，她現在棲身的桌子就在窗戶邊上。

    春枝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她才忍不住長出了口氣。

    破敗的夫家，厲害的婆婆，厭惡自己的夫君…;…;而且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還是被當做沖喜媳婦給娶過來的！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明晃晃的告訴她——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可是，既然都已經嫁過來了，她再後悔也沒用了。畢竟，爹娘早已經收了柴家的五兩銀子聘禮，現在那些錢應該都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吧！而且就算錢還沒用，爹娘也不可能再把自己給接回去了，畢竟自己現在回娘家名聲也已經壞了，反倒還要拖累家裡的弟弟妹妹。家裡本來就已經夠艱難了，自己又怎麼能再給他們雪上加霜？

    所以，現在也只能咬牙認了！

    喵喵喵…;…;

    隱約間，外頭似乎有貓叫？

    春枝突然心裡一動，豎起耳朵去聽，她就確定了——真的是貓叫！而且，她聽出來了——是她家小三子！

    心情一下激動了起來，春枝悄悄看了眼那邊床上，發現小男孩已經睡著了，她才悄悄的下了床。躡手躡腳的打開門，就看到前頭的窗子下頭，一團小小的黑影入目可見。

    喵喵喵！

    發現她的蹤跡，小黑影快速往她這邊跑了過來。

    春枝彎腰把她給抱進懷裡，輕輕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小三子，你怎麼找來這裡的？」

    小三子又喵喵叫了好幾聲，小腦袋在她懷裡蹭了蹭。

    春枝抱著它看了又看，怎麼都捨不得放開手了。

    「既然你跟過來了，那以後就和我一起在這裡過好不好？」她小聲問小貓。

    小貓又喵喵叫了起來。

    「我就當你答應了！」春枝樂呵呵的點頭，摟著小貓躡手躡腳的返回屋子裡。

    把小貓放到桌上，她自己也躺上去，小貓立馬爬到她胸前，腦袋擱在她脖子上。軟軟的皮毛暖呼呼的，讓她心裡也跟著變得暖融融的。

    有貓兒陪著，春枝突然覺得外頭的風聲似乎都小了。

    輕輕撫摸著小貓脖子下軟軟的毛，她輕嘆了口氣：「現在，只但願有這五兩銀子，小五的病能治好。」

    再低頭看看懷裡已經呼呼睡去的小貓，春枝又揚起嘴角：「小三子，還好還有你在這裡陪著我。」

    小貓舒服的在她懷裡打個滾，嘴巴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春枝也察覺到一股睡意襲上腦海。算了，不多想了！她搖搖頭，裹緊身上的被子，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只不過，沒有床，身上就裹著這麼一床破舊的被子。隨著夜越來越深，從窗戶縫裡滲進來的風也越來越冷。春枝半夜還是被凍醒了好幾遍。

    好不容易挨到外面天剛露出一抹微亮，春枝就已經迷迷糊糊的聽到院子裡吱呀一聲門響，婆婆王氏已經起床了。

    只聽到她的腳步聲往這邊過來，到了新房門口連門都不敲一下，直接就推開房門進來了。當看到分別睡在床上和桌子上的男孩和春枝兩個人的時候，王氏先是一臉憐愛的看了兒子好幾眼，然後就輕手輕腳的走到桌子邊上，猛地伸手把春枝身上的被子給掀了。

    春枝懷裡的小貓立馬驚醒，驚叫一聲跳了起來。

    「啊！」王氏也被嚇了一跳，立馬扯著嗓子大喊，「這哪來的貓啊！」

    春枝也被這一連串的動靜給驚醒了。她趕緊跳下床，把小三子摟進懷裡安撫。

    結果貓還沒安撫好，她的耳朵就被一隻手給揪上了。「哪來的貓？啊？昨天不是還沒有的嗎？」王氏壓低了嗓音對她吼。

    為了不吵醒兒子，王氏刻意把聲音給壓低了不少。不過，對於近在眼前的春枝來說，光是王氏這張兇惡的面孔就已經足夠嚇得她開始哆嗦了。

    「它叫小三子，是昨天自己跟我過來的。」她小聲說。

    「把它給我扔了！」王氏惡狠狠的叫。

    「不行！」春枝連忙抱緊了小三子。

    王氏一見，她立馬伸手就來搶。小貓被拉扯得生疼，趕緊尖叫聲掙脫了王氏的手，跳下地去然後一溜煙從門縫裡逃跑了。

    「小畜生跑得還挺快的！」王氏又怒罵，「你給我等著！等老娘那天抓到你，就把你扒皮煮了給我兒熬湯喝！」

    這時候，身後徒惹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你們鬧夠了沒有？」

    王氏趕緊回頭。

    「兒啊，你怎麼醒了？現在天還早，你再多睡會！」當轉向兒子的時候，她又是一副無比關切的慈母模樣。

    「我被你們吵醒的。」男孩冷聲說。

    王氏連忙又瞪了春枝一眼。「都是你害得！你還不趕緊給我穿上衣服出來幹活，沒看到你男人還沒睡好嗎？你還在這裡吵他，懂不懂什麼叫婦道？」

    說完，她又笑呵呵的回頭：「兒啊，剛才是娘不對，娘錯了！以後娘再也不這麼幹了，你消消氣，再睡會，啊？」

    然後，她又惡狠狠的瞪了春枝一眼，才小聲罵咧著走了。

    春枝察覺到床上的男孩也正眼神不善的看著她。她趕緊爬起來，從帶過來的包袱里翻出來一件舊衣裳穿上，再把頭髮梳了幾下，編成兩條長長的大辮子，就趕緊出去了。

    王氏已經插著腰在院子裡等她半天了。一看到她出來，王氏終於放開了嗓音罵：「不就穿個衣服嗎，你還在屋裡磨磨蹭蹭些什麼？想偷懶是不？我告訴你，沒門！」

    說著，就把一個扁擔兩隻桶塞進她手裡。「趕緊給我去擔兩桶水回來！」

    然後，就把她給推出了家門。

    春枝出了院子，她左看看右看看，看著眼前陌生的村子、一條條陌生的道路，一時間有點眼前發黑。這個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她哪知道該去哪裡擔水？

    喵喵喵！

    這時候，又聽到貓叫聲傳來。春枝趕緊扭脖子往四周圍看過去，就看到一隻三花小貓從前頭草垛子上露出來一個小腦袋。

    這可不就是剛才跑掉的小三子嗎？沒想到它還沒走，就在這裡等著她！

    春枝頓時臉上都笑開了花。

    「小三子，快過來！」她連忙伸出手。

    三花小貓立即一個飛躍，從草垛子上跳上她的胳膊，然後就爬到她一邊肩膀上趴好了。

    再見到小三子，春枝精神抖擻。正好又看到有人提著桶從跟前走過，她連忙跟上去：「這位大姐，請問你是去擔水的嗎？」

    「是啊！」

    那是一個年紀十七八歲的少婦。她點點頭，就又盯著春枝看了看，小聲問：「你就是梨花大嬸家昨天娶進門的兒媳婦吧？」

    梨花？應該就是她婆婆王氏的名字吧！

    春枝點頭。「是。」

    「哎，這麼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年輕婦人搖頭嘆了口氣，「以後你有的苦頭吃了！」

    春枝連忙搖頭。「沒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現在嫁到他們家了，多少苦頭我都能吃！」

    婦人聽到這話，卻嘆息得更大聲了。

    「算了，這也是你的命！」她搖著頭，「你也是要去擔水？那咱們一起走吧，我也順便幫你認認路。」

    「好啊，謝謝大姐！」春枝連忙揚起滿臉的笑。

    察覺到她心情好，小三子也衝著那邊喵喵的叫了好幾聲。

    婦人很驚訝。「這是你的貓？可真聽話啊！我之前見過的貓都不愛理人。」

    「我就是這樣，從小就招貓親近。」春枝靦腆笑笑。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又喵喵喵好幾聲叫喚，又一隻狸花貓從旁邊一個院牆上跳出來，直往春枝身上撲了過來。

    馬上又聽到吱呀一聲響，一個少年匆忙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小花，你別跑啊！」他一面叫著，一面就到了春枝跟前。當對上春枝的臉，他嘴角一勾，臉上浮現一抹壞笑，「你就是柴家那個病秧子昨天娶的新媳婦吧？長得挺俊的啊，配那小子可惜了。我看我家小花也挺喜歡你的，要不你就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