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仙收徒弟

    光禿禿的山樑上，立著一座破落的廟宇。

    廟宇的大門已經沒有了，四周的牆壁也已經是滿目瘡痍。

    常年積攢的灰塵和牆角處密布的蜘蛛網，仿佛驗證了這個小廟的冷落和荒廢。

    姬玄小心的把廟前桌案上的灰塵掃淨，將一紙文書和一束蹉跎草擺放當上面，然後朝著廟中央的一個破舊的神像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神像的面孔有些殘缺，但模模糊糊卻能看出，是一個類似狐狸的面容。

    姬玄望著前方著面目詭異的神像，心中有些忐忑，假如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跑到這個地方幹這種荒唐的事情。

    不過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姬玄已經見識到了太多荒唐的事情。

    前世他只是一個公司小職員，為了生活苦苦打拼，結果一次車禍之後，莫名其妙的魂穿到了這個名叫姬玄的小鬼身上。

    本來他在這個世界的家庭也算是殷實富裕，有數百傾良田，幾十座店鋪買賣，足夠讓他混吃等死，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但好日子總沒這麼一帆風順。

    姬玄一個從小定下的娃娃親，突然被對方悔婚了，不但如此，對方還不願將當初姬家作為聘禮的一片山頭退還。

    本來姬玄心裡是無所謂的，他早就看出，對方家這幾年突然變得強勢，想來也不是姬家能惹得起的主，還不如大事化小，靠著自家的幾百傾良田也能吃飽喝足了。

    但姬玄的父親是個讀孔孟之言讀過了頭的書呆子，講究威武不能屈。他受不了這個窩囊氣，非要和對方爭執到底，分出個對錯來。

    眼看事情要鬧大，姬玄的家中卻突然傳出鬧鬼的消息，而他家裡的僕人們也接二連三的死於非命。

    最要命的是，姬玄本人也突然病倒，開始神志不清，並且在每天半夜都要出來四處遊走，見人就咬。

    由於妻子死的早，父親也只有姬玄這麼一個兒子，不得已請來外地一位有神通的仙師前來捉鬼。

    想不到這位仙師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指出姬家勾結鬼魅，殘害鄉鄰。其中姬玄更是罪魁禍首。

    一日之間，姬家的名聲頂風臭十里。而曾經的親家也放出話來，說早就看出姬家心懷鬼胎，姬玄鬼魅纏身，才寧可名聲受損，也要悔了這門親事。

    姬玄的父親之後抑鬱成疾，沒過多久便去世了了。姬家的產業也被四周的強鄰趁機霸占。

    最要命的是，姬玄此時已經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而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衰弱，眼看著也活不久了。

    作為有著多年職場經驗的姬玄來說，自然一眼就看出自己被人陷害了，但此刻他被鬼魅纏住了也並不是作假。

    眼看著小命就要不保之際，姬玄在家中找到了太祖父留下的一份遺書。

    這份契約說來也很荒唐，居然是太祖父早年間與一個狐仙定下的契約，他幫了狐仙一個大忙，而狐仙則答應幫他完成三件事。

    但最終，太祖父只要求了兩件，還有一件算是傳給了後人。

    不過姬玄的曾祖父、祖父和父親都是固執的書呆子，基本都不會信這種荒唐事。但此時姬玄生死關頭，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太祖父遺書里所說的這個狐仙廟，是一百年前建的，曾經也是香火旺盛一時，也流傳出各種各樣的神跡。

    不過隨著後來狐仙不再顯靈，這座廟也就荒廢了，沒人再去供奉，甚至連建造這座廟的姬家，後來也把它給忘了。

    時間過了良久，還是沒見到任何狐仙顯靈的樣子。

    姬玄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件事果然還是太荒唐了點。

    他緩緩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現在家是不能回了，那些陷害姬家的人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還是趁著還有幾分力氣，趕緊亡命天涯吧。

    雖然這樣做，心底有幾分不甘。

    「小子，你看起來似乎命不久矣啊！」

    「廢話！」姬玄答了一聲，突然心下一驚，抬起頭來，只覺得眼前恍惚一下。

    一個身材矮小，面容清瘦，留著八字鬍，作著師爺打扮的老者大大咧咧的坐在桌案上，手上拿著契約書。

    「不錯，是我寫給姬常樂的契約，你是姬常樂的子孫？」

    「狐仙真的顯靈了！」姬玄當即跪倒在地，姬常樂就是他太祖父的名號。

    「不用跪我，我可不是什麼狐仙，不過是用來糊弄鄉間愚民的罷了。」

    「那您是狐狸精？」

    「呸，老夫是正兒八經的狐妖！」狐妖從桌案上跳下，一把抓起姬玄供奉的蹉跎草放入嘴中。

    「嗯，這蹉跎草成色不錯，可惜現在對我用處不大了。不過當年我確實答應過姬常樂三件事，只完成了兩件。你也算是故人之後了，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求狐前輩救命！」姬玄硬著頭皮懇求道。

    如今他看出來了，這位狐仙看來真的只是山野之中成精的妖怪，不過似乎沒有害人之意，還和自己太祖父關係不錯。

    他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和動物能夠通過修煉，得到移山填海的神通。

    陷害自己的那些人，尤其是和自己定娃娃親的那家人，也和某些仙家有著很深的關係。

    如今只要能救自己，是人是妖也無所謂了。

    「看你的樣子，似乎被人下了咒。」狐妖打量了姬玄片刻，輕哼了一聲，「手法很粗糙，不過是凝氣期的小角色，連先天境都還沒到。」

    「這麼看來，不是什麼鬼魅糾纏，我是被修煉者陷害了？」姬玄立刻明白了，從自家鬧鬼，到所謂仙師指認，從一開始就是別人設好的局。

    「鬼魅還是有的！你臉上有不少鬼氣。」狐妖眯著眼說道，「不過鬼魅應該是被你的咒引來的，解了咒便行了。不過修道之人對你這麼一個凡人使出這般手段，小子，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姬玄點了點頭，將自己這些年來的遭遇盡數道出。

    「對於你的遭遇，我深表遺憾！」在聽聞姬玄講清事情原委後，狐妖搖了搖頭，「看來你這便宜老婆家應該是某個修仙家族不得意的遠支，不過近年來得勢了，瞧不上你家了！」

    「就算瞧不上我家，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姬玄紅著臉爭辯道。

    「哼哼，你們凡人要面子，而那些修仙人士更要面子，而修仙家族出身的，那便是最好面子的。倘若不把你家推到泥溝里，萬一悔婚的事情傳出去，他們在親族面前恐怕也不好抬頭。

    說到底，對於修煉者來說，你們凡人的性命是比不上他們的面子的。你也別想著報仇了，就算只是修為低淺的修士，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姬玄聞言耷朧著腦袋，看來即使在這個世界，還是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啊。

    不過強弱的定義不是永遠不變的，既然對方可以仗著修為欺壓自己，那他也可以踏上修煉之路，終有一日討回公道。

    當然第一件事，還是先保住性命。

    此刻，狐妖盯著姬玄良久，始終有些猶豫不決，似乎不知從哪下手的樣子。

    「咦，奇怪，這道咒念十分粗糙，但下咒的手法，卻有點大家子弟的風範！」

    思慮一番之後，狐妖抓著腦袋說道道，「若是你早來個幾十年，這等咒術，我彈彈手指就去掉了，不過現在，我的力量衰弱到現在這種程度，倒是有些麻煩。

    不過你是姬常樂的後人，我又不能見死不救。有了，乾脆我附到你身上，藉助你的身體，把這咒給解了吧。」

    姬玄頓時感覺有些不對勁了，「狐前輩，你不會是想奪舍吧！」

    「奪舍個屁！你個小娃娃的身體，有什麼好奪舍的。」狐妖沒好氣的白了姬玄一眼，「況且老夫要附你的身，那也是輕而易舉。」

    說罷，姬玄只覺得一陣風吹過，眼前的狐妖竟然猛地消失不見，而一道赤色的光芒剎那間亮起，隨即沒入姬玄的胸膛之內。

    他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四肢百骸間散發出來，肌膚紋理下，隱隱顯現出一片紅光。

    「小娃娃，集中精神，現在我要解咒了！」

    姬玄感覺，在自己的額頭上，一道冰冷的青色咒印被紅光不斷的擠壓，並逼著脫離出了他的皮膚，漂浮到了空中。

    呼啦一聲，一個團火焰猛地燃起，將那青色印記燒了個乾乾淨淨。

    但姬玄體內的變化卻仍然沒有停止，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個小小的縫隙，然後似乎有什麼東西扎進了縫隙里，沒有什麼疼痛感。

    而紅色的光芒突然開始躁動起來，似乎拼了命的想從姬玄身體裡逃出。

    但心底的縫隙仿佛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一般，那些紅光、暖流不斷的吸收，最後徹底吞沒。

    姬玄只覺得渾身一陣輕鬆，以前壓在肩膀上的負重感和周身病怏怏的氣息此刻一掃而空。

    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讓他真想放聲大叫一番。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從心底響起。

    「狐前輩，你還在嗎？」姬玄輕聲的喊著。

    良久，一個微微的聲音傳來，「我當然在，我現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這是怎麼回事？」姬玄好奇的問道。

    狐妖沉默了片刻，他發現姬玄確確實實是什麼都不知情後，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這回是我運氣不好，好巧不巧，居然會碰到一個能讓光陰種子紮下根的人。」

    「光陰種子，那是什麼東西。」姬玄有些警惕的問道，他確實感覺到了心裡似乎被什麼東西紮根了。

    「哼，什麼東西？」狐妖冷笑一聲，「這是世間一等一的奇物，也是讓我淪落到現在這幅模樣的禍根。」

    「當年老夫也是在此界中響噹噹的一名大妖，百年前因為爭奪這個光陰種子，被人圍追堵截，最後連身體都被毀了，險些喪命。」

    「百年前！」姬玄忽然好像明白了，這座狐仙廟，正是百年前自己的太祖父建造的。

    「嗯，你想的不錯，當時我深受重傷，奄奄一息，正是得到了姬常樂的搭救，欠了他一份人情。

    本來以我的修為，只要傷勢恢復之後，立刻就能重鑄肉身。但之後我才發現，那枚光陰種子已經融入了我的神魂裡頭，讓我掙脫不出。

    更麻煩的是，這顆光陰種子還有個致命的能力，就是讓宿主的年齡不斷變小。」

    「年齡變小？」姬玄這時便感覺有點匪夷所思了。「恢復青春不是好事嗎？」

    「你懂個屁！」狐妖罵了一聲，「那光陰種子讓我每過一年，年齡便倒退十年。雖然修為沒有倒退，但我的神魂卻一天天變得弱小，使得我能使出的神通也變得越來越少。

    而且光陰子的力量還不斷的增強，讓我倒退的年齡越來越多。最要命的是外界的仇敵還在蹲守。我可不敢也這幅狀態去見他們。

    所以拜託你太祖父幫我建了一個狐仙廟作為藏身之所，同時使出幾個小伎倆，讓鄉間的愚民愚婦給我供奉能緩解光陰子效力的蹉跎草。」

    「蹉跎草，十年老，這種草生長在山間險要的地方，是一等一的害人東西。我還好奇人們怎麼會用這個來供奉你，看來你現在是巴不得自己能老一點吧！」姬玄思忖片刻說道。

    「沒錯，不過蹉跎草的藥力往後也越來越不起作用了。一百年啊，對我來說就是回溯了一千年的歲月，現在能維持自己的形態已經不錯了。」

    姬玄突然臉色發白，「那我豈不是死定了！」

    「這倒未必！」狐妖輕笑著說道，「光陰種子對妖族來說，是每過一年，倒退十年。但對人族而言，只是一年。你今年16歲，就算要回娘胎里，那也得16年後了。」

    「這最後還是死路一條啊！」姬玄大喊道。

    「這倒不一定，光陰種子都在你心底紮下根了，就算是認你為主了。這可是老夫花了一百年都沒辦到的事情。只要認了主，自然就不會要你的命了。」狐妖一臉痛惜的說道，「不過現在你還是凡人一個，根本操控不了光陰種子，只要在你回娘胎之前，把自己的修為提升到先天境，應該就可以操控光陰子了。時間看來很緊啊！」

    雙方都沉默了片刻，狐妖忽然鄭重的說道，「姬玄，你可願拜我為師，走上修煉之路。」

    姬玄心中早有思慮，靜靜的說道，「師父能助我進入先天境嗎？」

    狐妖大笑道，「雖然我是妖，你是人，修煉道路不同，但我自認當一個你一個區區凡人的師父，助你突破到先天境，還是完全來得及的。只要你能進入先天境，便可以控制這光陰種子和我的神魂分離，讓我逃出這個牢籠。過後我便可以為你在修仙界尋一個大大的前途。

    到那時候，你想要找自己的仇家討回個公道，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姬玄恭恭敬敬的朝著廟前的神像磕了一個頭。

    雖然是因為曾經的契約的原因，狐妖才願意救自己一命，但這時間背信棄義的人太多，而這個妖卻能在百年後尊信守諾，這就值得姬玄一拜。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號的，老夫是星羅海妖眾二號當家妖王，人稱赤狐羽衣天，姓胡名一途。

    人、妖雖不同路，但終歸於一途，你如今就算是我星羅海門下的了。」

    「師父，現在我們該往何處去？」

    「何處去？」胡一途笑道，「當然是先回去捉鬼了，吃飽喝足才能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