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悲戚的號叫

    那是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祖祖輩輩流傳下來，遠在鏡花水月的遙遠過去。

    最早的時候，這片大陸還不是人類主宰的大陸，也沒有漫山竄行的野獸，最早的生命，就是遍地叢生的樹木，豐茂的百草。一年有四時，風去花謝，風來花開，春寒料峭，秋高氣爽，驕陽似火，冰天雪地。

    茵茵綠草，就是孕育生命的搖籃。何時起，山間開始有了野獸的足跡，樹幹上野獸啃咬樹皮留下的齒印，雨後泥地上各種的腳印，叢林裡時常回傳來野獸撕咬和慘叫的吼聲，那不是凶獸在獵食，就是為一頭雌獸爭凶鬥狠，咬得遍體鱗傷，動也不能，直到變成其他凶獸的食物。

    這個時候人類的祖先依然還沒有誕生，但這大陸上卻出現了人的身影，巨大的身影。

    神，就在這個時候登場，視巨獸如螻蟻，視百獸如草芥，神開始了他們之間的對決。

    神的對決如何的驚天動地，怎般的驚心動魄，是赤手空拳打的昏天黑地，還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法術，誰能知曉，反正人類尚未出現，而見證了那場決戰的野獸也折損殆盡，它們在決戰中存在的地位，僅僅只是被誤傷而逃竄的渺小生命。

    決戰以神的隕落而終止，伴隨的，也是這片大陸初始以來所孕育的幾乎所以的生命結束。

    神死後的漫長歲月里，血肉骸骨和大地湖泊融為一體，於是，這片大陸不再是一片綠茵。

    有點地方四季如春，雨絲風片，欣欣向榮；有點地方大地漸漸乾涸龜裂，變成沙漠和岩漠；有點地方滴水成冰，一年四時雪虐風饕，千里冰封；有點地方山口常年噴涌熾熱的岩漿，有點地方暴風肆虐，有點地方雷電交加……

    這片大陸上不再一片祥和，這個神的戰場，出現了許多有悖常論的現象，被稱為神惡之地。

    但大地依舊繼續孕育著生命，無論這些生命如何的猙獰，兇殘。

    這些野獸之間的爭鬥，不再是單純的撕咬，它們也不僅僅是兇猛的野獸，而是異常的高大兇猛，野獸的巔峰對決，甚至可以撼動山川，驚動方圓數百里的飛禽走獸。

    以至於人類誕生後，在洞穴中蝸居了很悠久的歲月，包括後來開拓人類領域所消耗的時間，是多少代先民以畢生的代價，才有了如今的安居樂業，層層阻撓這一切的，就是野獸的巔峰，從神的決戰中存活下來的魂獸，歷史的遺種。

    神來自哪裡，是汪洋之外的其他大陸，還是九霄雲外，不過是民間追求生命起源的一種想像，有傳說之所以有魂獸和魂術師的存在，是因為這片大陸上有一種叫魂息的東西，能隱介藏形，肉眼凡胎，看不見摸不著，是神的氣息，又說是從神的左右眼散發出來的。

    這就像是隨意拼湊出來的故事，諸多的版本，各地都不盡相同，但八九不離十，不過是茶餘飯後閒談的話題，和瓦舍茶樓里說戲常講的傳說。但確實有人從地下采出寶礦，一種特殊金屬，可以打造出無與倫比的武器和甲冑，同時先民也是依次開始向外開擴領土，最終劃域而治。至於神的眼睛，有人說在地下更深的地方，所以一直有強者，寧信其有，為的就是占據神眼。

    書生不知不覺講了多久，老人們竟都睡下了，連鹿遙也懷抱著那柄劍靠在牆上入睡了，路昭的鼾聲小聲了些，只有書生還孜孜不倦，口若懸河地說著那遠古的盛世傳說，並用樹枝攪著火勢微小的火堆。

    「這麼神棍的話你也說的下去。」沈煜挪了挪僵硬的身體，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說道。

    「沈公子醒了。」方遠聞的臉上在火光里閃過一抹意外的神情，但隨即坦然一笑：「歷史悠久，民間口耳相傳，又無史書記載，只當是閒談之趣，沈公子器宇非凡，想必是豪門巨室子弟，少年英才，博學多識，自當瞧不上這荒唐的鄉野民聞。」

    「我家不是什麼豪門巨室，我也不是什麼少年英才，談不上博學多識，自然……」沈煜忙著謙虛，但隨即恍然，眼角看見方遠聞似乎在竊笑，腦子裡立刻組織好了對話，慢悠悠地說：「自然談不上什麼瞧不瞧的上了。」

    「反倒是方先生，對我一番誇讚，無非是想說我門第清貴，恃才傲物。我說的可對？」話畢，沈煜的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但那笑容卻立刻便消失不見。方遠聞搖搖頭，臉上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

    「沈公子，我句句真話，是不是誇讚，你心裡，還不清楚嗎？」那方遠聞抬眼直視著沈煜的眼睛。

    被方遠聞盯得竟有些不自然，沈煜皺起眉頭，心中橫生一股厭惡感。

    他最討厭這種狂妄自大，無所不知的眼神，更討厭被人用這種眼神看著。

    「年代久遠，這些故事也無史書考證，只當是有人用已知的認識對歷史的猜測罷。但在下覺得，這個故事倒也挺合情理，對的上如今這世上那些光怪陸離的世情。」

    「合情理？」沈煜諷刺般地呵呵一笑，「怎麼個合情理，高高在上的神呢？子不語怪力亂神，方先生，你的聖賢書讀到哪兒去了？」

    「怪力亂神？」方遠聞好像聽到一個笑話，但笑得有些無力：「這是個什麼世道，連耳聾眼瞎的乞丐都看得真切，沈公子在說些什麼自欺欺人的話。」

    沈煜索性閉上眼睛，扭頭面對穴壁繼續睡：「是我多言了，只是家師曾教誨，不當言論不切之言。明天還要趕路，我先休息了。」

    「不切之言。」方遠聞似笑非笑地說，「是不是不切之言，我不知道，沈公子應該比我清楚才是。」

    沈煜沒有接話，他也很討厭這種似有質問的語氣，而且是這種風輕雲淡的口氣，還是接連兩次。

    但方遠聞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地低聲說了一句有心人才聽清的話：

    「魂術師，那可是多少人嚮往的身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