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金陵

    初入金陵

    金陵城外十餘里，空寂無人，山秀林立，前朝皇陵便坐落於此。皇陵無人看守，敗跡多年，斑駁了多許。

    深秋時分，林間小路，兩輛雙轅馬車緩緩走下山去，在半山腰處停頓了下來。篷簾掀起，從車上跳下一位年輕人，眉目清秀，容顏俊朗，身著青色祥雲長衫，肩披白色領風，溫文爾雅又不失貴胄之氣。

    半山腰不遠處，一座孤墳豎立，周圍荒草枯萎，秋葉散落堆積，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墓前的無字石碑。

    這位年輕人踏步而來，在碑前幾丈遠駐足而立，表情凝重的望著那座孤墳。

    許久之後，前車走下來一位宮中太監裝扮的老者，走到年輕人身邊，低聲喊道:「世子……」

    陳孝陵仿佛沒有聽見，並未回應，依然望著那墓碑出神，深秋山中寒風吹過，吹散了幾縷青絲，多了幾分悲涼於滄桑之感。

    「陳世子，你我還要回宮中復旨，耽誤了時辰，恐怕……」

    那公公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

    陳孝陵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歉意，道:「何公公費心了，我這就回去。」

    何公公輕笑起來，並無半點怨言，連連點頭，道:「人之常情，世子不必自疚。」

    陳孝陵不由對何公公高看一眼，嘴角含笑，滿分敬意。隨後二人各上馬車，回宮中復旨。

    車篷之內，陳孝陵又多了幾分感慨。

    談及人之常情，又不得不提起陳年往事。

    二十年前，魏高祖高盛攻陷金陵，陳國後主自知大勢已去，於皇陵後山自縊身亡。高祖痛其惡行，將其鞭屍曝野。南陽王陳仲本是陳國皇室，素有悲憫之心，不忍其孤魂游離，故暗自著人，將其安葬在皇陵之下半山腰處，以慰亡魂。適逢奉旨進京祭祖，南陽王叮囑孝陵去弔唁一下後主，以寬慰心中愧疚。

    時至午時，陳孝陵隨著何公公回陳陽宮復旨。皇上適才用膳，見其回來，高興使然，特賜了御席。

    席間，第一次面聖的陳孝陵有些緊張，皇上瞧出端倪，連忙寬慰道:「孝陵不必拘謹，這是家宴，寬心吃喝便是。」

    一句話倒說的陳孝陵憨笑了起來，周圍的侍奉左右互看了一眼，只覺皇上過於寬厚，寵溺這南陽王之子。

    一旁的何公公撇了一眼不知恩寵的陳孝陵，連忙輕聲喚道:「陳公子，還不趕快謝陛下。」

    陳孝陵這才如夢初醒，起身拱手謝道:「孝陵，多謝皇上抬愛。」

    皇上眼睛微眯，爽朗的笑出聲來，擺擺手，道:「孝陵啊，不說這些客套話，我們吃飯，哈哈。」

    皇上一向嚴肅，少有興情大發之時，不想今日見到南陽王之子卻是如此爽朗，讓眾人不解。

    他人不知，何公公卻心如明鏡。他是前朝舊人，至今侍奉了三代君主，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不擅揣摩聖意，又怎能活的到今天。

    先帝推翻陳國之後，江南並未平定，各方勢力頑隅抵抗。南陽王為保南陽百姓免受戰亂之苦，順應天下之勢，遂開城奉迎隆恩。先帝仁慈，又與其有姻親之故，便使其承襲先朝的爵位。

    先帝的皇后陳氏曾是陳國的公主，與南陽王的母親為一母所生，如此算來，當今皇上還要叫南陽王一聲表兄，所以，皇上稱之為家宴也不為過。

    家宴多一些雅歡之色，也正對了其樂融融的氛圍。

    家宴行之將半，皇上有些微醉，恰此時，夜央宮的小太監前來傳話，皇太后聽聞陳孝陵來京，十分惦念，想讓其去夜央宮把些閒話。

    想來母親年長，又久居深宮，念及長情，每每揮淚雨下，聽聞娘家來人，必然是迫切了，才喚人前來傳話。

    皇上醉意微醺，又有些乏困之兆，正是個解脫之法，便命何公公引陳孝陵去往夜央宮。

    從陳陽宮出來，陳孝陵終於鬆了口氣，曾經懶散慣了，便少了些禮數，如此一來，坐在陳陽宮卻如坐針氈一般。

    何公公見狀，低聲耳語道：「陳世子，金陵不比南陽，凡事都要小心為是。」

    「多謝公公提醒。」

    陳孝陵施禮道。

    今日相處下來，陳孝陵才覺何公公的確是可信之人；來之前，父親囑咐他遇到不解之事，請教何公公便是。公公畢竟是三朝舊人，遇事明理，做事妥當。遙想當年，父親托何公公埋葬後主之事，確是明確之舉，換作他人，必是要多出事端來。

    在宮殿城牆之間輾轉幾次，便來到了夜央宮。「夜央宮」的大匾橫掛在大殿之上，氣勢恢宏。

    這是先朝御史台王雲之的字跡。王雲之是先朝有名的書法家，當初陳國宮殿修建竣工之時，皇上命其寫了牌匾。南陽王府也有他的字跡，陳孝陵所以認得出來。

    正當他仰望之時，從大殿走出來一人。來者面榮雍華，劍眉英氣，珠冠黃袍，腰間別一青色暖玉，與當今聖上倒是有些相似。

    何公公早早的就望見了，在陳孝陵耳邊耳語了幾句，孝陵趕忙上前行禮道：「孝陵，參見幕王爺。」

    幕王著急趕路並未留神，聽到聲音，轉過側臉看去，仔細看了一眼陳孝陵，立刻雙手托住陳孝陵的雙手，歡喜之色越於臉上，說道：「我道是誰生的如此俊美呢，不想卻是孝陵甥兒。」

    說著話，又拍了拍陳孝陵的肩膀，端詳了一番，問道：「你父親可還好？」

    「一切都好，來時父親還托我向王爺問好呢。」

    慕王爺大喜，道：「那就好，改日甥兒定要到我府上，舅舅卻是要行款待之禮」，隨後話鋒一轉，「哦對了，母親在宮中等你，快些去吧。」

    陳孝陵再次行禮，抬起頭時，幕王已經走遠。早就聽聞皇上的弟弟幕王英姿勃發而又通達事理，今日一見，比起聖上，卻有近人之感。傳聞，先帝在世之時，皇太后有立幕王為儲之心，只是先帝深思酌慮之後，還是立了當今聖上，其中個理，卻也難從得知了。

    何公公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幕王真性如此，可惜了。」聲音雖小，卻被陳孝陵聽到，眉頭微皺，想問些什麼，卻沒有問出口。公公瞥眼，只是一笑，道：「陳公子，快些進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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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