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淡星疏,朝陽破曉。
女孩側眉望向遠處,玫瑰色光束刺入褐色瞳仁,長睫微顫,表情冷酷。
她厭惡夕陽,也不喜朝霞。
紅色,讓人作嘔。
趙小光接著詢問楊波——
「他倆是開車來的,還是步行來的?」
「開車。」
「具體什麼車?」
「不認識,一堆字母。」
趙小光鎖定幾個車標遞過來。
楊波看完,指著其中一個說:「這個。」
那是路虎,那個叫徐司前的人也開路虎,這也有點太巧合了。
楊波想了想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喏,我拍到了。」
相冊里有自帶的拍攝時間,和案發時間十分接近。
「你為什麼要拍他?」
「覺得有點奇怪,當時也沒想太多。」
「去找這個徐司前。」凌霜說完跳上車。
趙小光聽見凌霜轉響車子,急忙關閉設備,躬身鑽進副駕。
小別克一個極速擺尾,駛上大路,趙小光身體劇烈搖晃,差點吐出來。
*
車子開進法醫鑑定中心,迎面碰上一位老熟人。
「凌隊,老韓都退三個月了,大隊長位置一直空缺,你這副隊該進了。」
「李檢說笑,為人民服務,不在乎這個。」
李明宇連聲誇讚:「凌隊長得漂亮,心思也純淨。」
凌霜看了眼手錶,八點鐘還不到,時間尚早。
她在台階上坐下,給秦蕭打過電話,撕開一袋麵包,給趙小光和李明宇各遞去一片。
「哇,小m家的生吐司!這可是麵包屆愛馬仕,光排隊就得三四個小時,一袋麵包三位數,哪來的?」趙小光咋咋呼呼。
「嫌疑人給的,」凌霜幽幽道,「不排除有投.毒可能。」
李明宇聞言,一口麵包嗆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猛咳不止。
趙小光才不管有沒有毒,風捲殘雲般往嘴裡塞。一晚上沒吃東西,飢腸轆轆,鶴頂紅他都能幹下去半碗。
不久,白色小車滑進大門,凌霜撣掉麵包屑站起來。
女孩身著便服,緊身t恤配牛仔短褲,腳底踩著一雙小皮靴。
柳葉腰、大長腿,打面前晃過,碎光浮動,引得李明宇眼花心亂,差點念兩句:「阿彌陀佛。」
秦蕭下車後,遞來一份早飯,凌霜晃蕩手中塑膠袋,笑道:「謝過師兄,已經吃了。」
秦蕭溫和一笑,換了罐旺仔牛奶給她。
女孩沒推拒,掀開金屬拉環,仰頭灌下去半瓶。
秦蕭知道凌霜為什麼來,邊開門邊給她講屍檢報告:「據恥骨聯合度判斷,死者年齡在19-22歲之間,未生育,死前一個月左右曾做過膽結石手術。」
凌霜垂眉思考一會兒,兀自推理——
死者不在南城人臉識別系統中,基本確定為外地人,並且可以排除大學生。失蹤四天,無人報警,多半獨居。
文化程度不高,又是年輕女性,可能從事的行業有理髮、美妝、餐飲、外賣、快遞、足浴、酒吧、主播
「死者手掌胼胝比同齡女性厚,從事體力勞動居多,指甲整齊,無美甲染髮習慣,從腳底胼胝分布來看,她平常很少穿高跟鞋,」說到這裡,秦蕭停下,看了眼凌霜,「死者的處女破裂為新創,死前遭受過虐待。」
凌霜靜默片刻,「砰」的一聲將手裡金屬罐砸進垃圾桶:「面部化妝品有檢驗嗎?」
秦蕭點頭:「口紅和粉底中鉛汞元素嚴重超標,基本排除大牌產品。」
凌霜看過化驗報告,輕蹙眉頭。她想到早上在徐司前車裡看到的那個雜牌化妝包。
是了,她當時就覺得不對勁,看樣子那根本不是他的東西。
身高、身份證、車子都能對的上,這個徐司前嫌疑很大。
「小光,你讓老陳帶人去排查下餐廳服務員、外賣員、快遞員,看看這幾天有沒有不去上班的女孩。
再派些人去各大醫院,尋找兩個月內做過膽結石手術的女性患者,年齡在19到22歲。儘快確定死者身份。」
聽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布置完任務,趙小光指著自己鼻子問:「那我呢?」
「跟我去逮人。」說著話,女孩三兩步出了鑑定中心。
秦蕭快步跟過來,一掀後備箱,搬出兩箱旺仔牛奶,塞進別克後座。
趙小光清楚,這些不是給他的,但依舊連聲道謝。
車子駛上大路,趙小光扭頭問:「老大,你覺得秦法醫怎麼樣?」
凌霜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有屁快放」的表情。
趙小光掰著手指說:「家世好,長得帥,人品好,你就不想深入發展發展?」
「發展什麼?」凌霜問。
「男女關係唄。」
「沒想過。」凌霜乾癟吐出三個字。
「現在想也不遲,你一個姑娘家,背井離鄉來南城,萬一哪天碰上壞人」
凌霜被這句話惹笑了:「壞人?哪個壞人能打得過我?」
「」好吧,這種壞人是不太多。
趙小光還記得,入職第一天,親眼見這位美人警花反手將一個兩百多斤壯漢掀翻在地時的情形。
漂亮是真漂亮,嚇人也是真嚇人吶。
*
中午十一點,匯雲巷。
灰色別克在路邊停了近三小時,終於掀開門。
盛夏氣溫高,巷內氣味複雜,既有食物新鮮出爐的香氣,又有腐爛垃圾的惡臭。
瀝青路面被油污侵襲已久,鞋底踩過去,黏上「膠水」,再「刺啦」撕開。
凌霜叼著根赤豆冰棒,腳下生風,趙小光跟在後面,掀了掀被汗悶濕的t恤,皺眉道:「老大,嫌疑人到底在哪呢?」
凌霜不答,嘴裡的冰塊,從左腮幫移至右腮幫,幾下嚼碎。
她捏著木棒,往前指了指,眉頭一擰,冷淡吐出兩個字:「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南城一號公館:雲天。
這地方採用vic會員制,普通人連大門都進不去。兩人出示過證件,才由一位招待引往內廳。
這裡占地面積大,本自以為會氣勢宏偉,誰知竟布置得精緻古樸。廊腰縵回,金珠墜玉,鮮花盈室,琴聲悅耳,流水潺緩,香風撲面,別有洞天。
趙小光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有些應接不暇,幾欲咽口水。
在這裡找人,恐怕沒那麼簡單,他茫然看向凌霜問:「老大,我們要一間間敲門嗎?」
「能不能動點腦子?」凌霜從牛仔褲口袋裡摸出一張身份證,連同警官證一起拍在大理石桌案上。
凌霜兇巴巴說完,朝裡面穿著旗袍的前台小姐眨眨眼,嫣然一笑,溫柔道,「妹妹別怕,我們找他有點事。」
凌霜身材高挑纖細,五官小巧,長相偏甜,長髮披肩而不亂,說話做事時眉眼間自帶一股英氣,初看覺得可愛,再看會覺帥氣。
那穿旗袍的小姐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嬌嬌俏俏地笑起來:「稍等,我給您查一下。」
「謝謝妹妹。」
趙小光硬生生被自家上司這聲「妹妹」嗲出一身雞皮疙瘩,旗袍女孩倒是很受用,笑得花枝亂顫。
凌霜繼續打聽:「包間裡有幾個人?」
「兩個。」女孩回答,「一男一女,像是男女朋友。」
*
幾分鐘後,凌霜和趙小光駐步在一間名叫「景天」的包間前。
趙小光仔細觀察過,每個包廂都有專門送菜的偏門,他小聲提議:「老大,安全起見,咱倆還是走小門進去吧?」
「不。」凌霜美目微瞋,一撩長發,從腰間摸出一根黑色警棍,用力甩長,握在手心上下掂量,那模樣又帥又壞。
「」他就知道,這位警花上司會以柔克柔,以剛克剛。
「他光鮮亮麗進去,我們總得將他光明正大『請』出來,不然多不給他面子。」所有罪犯里,她最討厭強.奸犯,靠武力脅迫婦女,手段下流。
說話間,她用力推開面前的厚重木門。
裡面很靜,檀木家具味道宜人。
包間裡只有兩個人,徐司前和一個穿著淡藍色紗裙打扮精緻的小姑娘。
兩人在吃飯,椅子相隔甚遠,看著並不親昵。
藍裙女孩訝異地睜圓眼睛,驚慌失措,像只小梅花鹿:「你們是」
「警察。」凌霜亮過證件,步步逼近,眼神像是淬了毒。
波斯地毯,厚重結實,湮沒了氣勢洶洶的腳步聲,只剩長廊里零星漏進來的絲竹管弦。
極度安靜,也極其壓抑,令人窒息。
藍裙女孩坐立不安,幾次看向一旁的男人,欲言又止。
徐司前垂眉將魚肉分進小碟,慢條斯理推至桌心,再提起紫砂壺,將茶盞灌滿,淺啜一口,掀眉望過來:「警官,請問我犯了什麼事?」
波瀾不驚的語氣,古井無波的眼睛,自始至終不見絲毫慌亂。
凌霜感覺這是徹頭徹尾的挑釁。
正是這種平靜,讓他在殺人之後還有心情給那可憐的女孩化妝。
她步至桌邊,手腕利落一轉,警棍猛敲在圓桌上:「懷疑你和一起性侵謀殺案有關,需要你配合調查。」
男人放下手中茶盞,擦過手指,輕嗤一聲道:「警官,這是你給我的車費?」
「別動!」凌霜不想廢話,手腕一抬,立刻用警棍抵住他後脖頸,現在還只是懷疑,她不想動粗。
「早上的麵包好吃嗎?要不要坐下吃點午飯?」徐司前笑著,用那種拉家常的語氣同她說話。
他這種若無其事的態度,惹惱了凌霜:「讓你別動!否則動用警械!」
徐司前神色如常,提筷夾菜——
回應他的是金屬鐐銬落腕的聲音。
女孩冷嗤一聲,似笑非笑:「徐司前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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